后来萧霖被剔出头甲,韩熵戈也起了疑心。还专门叫人去查过,无奈当时皇上跟萧霖两个人在御书房里谈话,连怀恩也不在旁边,所以韩世子并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卫章对这事儿倒是知道一点,但也只是猜测而已,说不定皇上这样对萧霖另有隐情,所以不便多说。
    反而是云琨在跟兄弟几人偶然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云琨随便说了一句随便说了一句诚王很喜欢靖海侯的话。
    当时云琨的意思或许是间接的告诉卫章诚王府关于云瑶的打算,云瑶对卫章的意思那么明显,云琨不想因此事让卫章多想。只是没想到却被韩熵戈给听进了心里。
    后来凝华长公主问过韩明灿觉得萧霖这个人如何。自然是因为韩熵戈跟她提过了萧霖对韩明灿的心思。韩明灿只说自己只是跟他在中元节那晚有一面之缘,不好妄加评判。
    其实韩明灿也说不上来自己对萧霖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
    萧霖虽然是文弱书生,生的也是风流倜傥,但言语犀利,却是一副铁骨铮铮,韩明灿本来是挺钦佩这样额男子的。但她内心深处还有云琨的影子,十多年的感情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抹去的,所以一时半会没办法对别人倾心。
    她明白自己更想要一个理智的婚姻,能有一个可以掌控的未来。所以便把这件事情交给母亲去处理,自己只安心的等着父母兄长的安排。
    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凝华长公主便对萧霖留了心,正想找个机会跟皇上提一提把萧霖留在京城,然后促成他跟女儿的婚事。不料皇上却先一步下旨,让萧霖去江宁料理那边的盐铁之事。于是只得将女儿之事按下不提。
    这些事情韩明灿心里有数,但却不好多说,此时听姚燕语和苏玉蘅说起萧霖,也只是沉默不语。
    姚燕语看了看韩明灿的脸色,轻声说道:“这话可别乱说。”
    苏玉蘅忙点头应道:“我知道的,我也就是在这里跟两个姐姐说说。”
    两个人相视一笑,转头看见韩明灿在出神,苏玉蘅因问:“韩姐姐,你在想什么?”
    韩明灿回神后淡淡一笑,说道:“没想什么。”
    “噢!我知道!”苏玉蘅顽皮的做了个鬼脸,笑道,“定然是在想心上人。看——韩姐姐脸红了!”
    “胡说!我又不是你!”韩明灿说完,也笑了,“说起来,你也到了及笄之年,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是不是早就看上了哪家公子哥儿,还不如实招来?”
    “哪有!韩姐姐你不要转换话题,我们在说你呢。”苏玉蘅笑道:“姐姐你不嫁,妹妹自然不敢嫁的,做妹妹的怎么能嫁在姐姐前面呢。”
    姚燕语看着她们两个玩笑,心想以韩明灿的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苏玉蘅的心事。她这样说,十有*是因为镇国公府不同意苏玉蘅嫁给韩熵戉吧。
    这些儿女婚姻牵扯到整个家族的利益,想想就叫人头疼。说起来,还是自己这边更单纯些,想那个人,不会有这么多的牵扯,只要皇上不横加阻拦,就不会有这些麻烦……只是有个郡主牵扯其中,想想就觉得头疼。
    呃?这是在想什么?!姚燕语及时收住思绪,发现自己满心都是那张冷漠睿智的脸,心里一阵阵懊恼。默默的叱着自己:为什么会想他?!不许想!惹了诚王府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对于姚燕语即将离京南下的事情,姚凤歌更是有苦难言。她原本指望姚燕语留在京城等自己临盆的,现如今看来是不能够了。
    因为事关机密,姚凤歌并不知道姚燕语要为皇上配制药粉的事情,所以当她跟姚延意说过想让姚燕语留下来陪自己的时候,姚延意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给了她四个字:“圣命难违。”
    一些事,就算是嫡亲兄妹也不能说。于是,姚凤歌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四月初二,春风和煦,草长莺飞,宜嫁娶,宜出行,忌破土。
    这日,姚氏兄妹会同南下任职的靖海侯萧霖搭伴儿离京,带着仆从护卫车马旖旎出东城门,从大云帝都东云天河码头上船,沿河南下,可一直通往江南去。
    姚燕语和二哥一早动身,先乘马车往云天河码头。
    韩明灿一定要来送行,韩熵戉想到姚燕语一走便是两三个月,心里也有那么一丝怅惘,便陪妹妹同来码头送行。姚凤歌因为怀着身孕没能前来,苏玉祥便代表定候府来送,苏玉蘅自然也跟了来。
    时值暮春时节,云天河水映着如洗碧空,波光粼粼,宽敞的河面上停着几艘华丽的楼船。一艘是姚家兄妹乘坐的,另一艘是靖海侯萧霖的。另外还有两艘略小的客船,是给随从护卫们用的,里面还装了些不常用的行李。
    绿柳依依之下,苏玉蘅握着姚燕语的手不舍得放开,一双大眼睛汪着眼泪:“姚姐姐,你以后还回来吗?”
    姚燕语没跟苏玉蘅提及自己这次去江南是奉皇命去弄草药,所以苏玉蘅只当是姚燕语随兄长回家,毕竟她的家在江南,她一个姑娘家,父母亲人都在,不可能一直住在京城依靠已经出嫁的嫡姐生活。
    韩明灿却是知道一二的,只是事关国事,她也不敢多嘴。
    姚燕语没法说自己还回来,更不能说自己不回来了,只是拿了帕子给苏玉蘅擦眼泪,低声笑道:“你看你,这么多人看着呢,哭的两眼通红可不好看。”
    苏玉蘅扁了扁嘴巴,悄悄地看了旁边的韩熵戉一眼。
    旁边韩熵戉和苏玉祥正在同姚延意和萧霖告别,男人们之间自然有他们要说的话,跟这边小女儿之间的依依不舍不同,那边的道别声伴着的是爽朗的笑声。
    丰少琛自然要来送萧霖,只是丰公子满腹离别情绪却不在萧霖身上,时不时的往这边瞄一眼,目光缠着姚燕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姚燕语也看了那边几人一眼,心想,卫章怎么还没到?他不是负责自己一路的安全么?怎么连个影子也不见?难道他还能上天入地,搞武侠小说里的那一套,对自己来个暗中保护?
    那边韩熵戉等人同姚延意和萧霖喝了送别之酒,又洒下豪言壮志,相约以后再聚。
    姚延意便拱手道:“时候不早了,感谢诸位深情厚谊,各位来日到江南,姚二必烹茗扫榻,以尽地主之谊。”
    这边,姚燕语也拍拍苏玉蘅水灵灵的脸蛋儿,亲昵的说道:“蘅儿,你凡事要多听韩姐姐的话哦。我走了。以后有机会还会再回来的。”
    “是啊,等三嫂子生下小侄子,总督夫人总要来京城看望小外甥,到那时姐姐一定要再来。”苏三姑娘很快就找到了再聚的时间,一时转悲为喜,又握着姚燕语的手,重复着:“我和韩姐姐都等着姐姐你回来。”
    姚燕语只得含笑点头,连声答应着。冯嬷嬷忙上前来劝道:“姑娘,该上船了。”
    苏玉蘅的眼泪又掉下来,姚燕语抬手揉了揉她的脸,勉强笑道:“天色不早了,我走了。你们也早些回去。”说完,又朝着韩明灿点了点头,便匆匆转身踏上了甲板,上了客船。
    姚延意和萧霖也朝着众人拱了拱手,道了‘告辞’转身上船,仆从们随后跟上,七手八脚的撤掉甲板,解开缆绳。船缓缓地动了起来,渐渐地离开了码头。
    姚氏兄妹和萧霖站在船头朝岸上众人挥手告别,渐行渐远。直到看不清楚岸上的人影,姚燕语才带着冯嬷嬷和翠微等人进了船舱。
    这艘船的船舱一共有三层,最下面一层放置了常用的行李,中间一层给姚延意用,上面一层是姚燕语带着冯嬷嬷和几个丫鬟们同住。萧霖嫌一个人在船上寂寞无聊,便凑过来跟姚延意一起。
    船头架起了炉灶,可煮茶煮汤,另外旁边的船上还专门设了小厨房,可以做些精致吃食。虽然不怎么宽敞,但好在早就派人过来收拾过,起居倒也还算舒适。
    姚燕语一个人靠在自己的船舱里,透过窗纱往外看河面上的风景,此时已经日头偏西,暖暖的阳光落在河面上,如同往河面上洒了一把金子,波光闪闪,耀得人眼睛发酸。微微蹙着眉头,姚燕语不禁想起当日跟皇上在茶楼商谈南下之事的情景。
    那日,皇上已经言明让卫章随自己南下的事情,如今穿都走了半日了,依然不见那人的人影。莫不是临时改了主意?又或者,因为是跟靖海侯同行,身边有靖海侯的护卫在,皇上已经放心了?
    如此看来,皇上也并不是那么在乎自己的安危么。
    翠微端着一盏茶进来,见姚燕语依然靠在窗前发呆,便劝道:“姑娘在这里坐了半日了,该起来走一走,不然腿又要酸麻了。”
    “嗯,什么时辰了?”姚燕语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腿脚,脚果然已经麻了。
    “申时过了。”翠微把茶递过来,又问:“刚厨娘说下午捞上了几条新鲜的鲫鱼,二爷叫奴婢来问姑娘想怎么吃。”
    “鲫鱼多刺,自然是炖汤了。”姚燕语顺口说道。
    翠微笑道:“那奴婢去告诉她们。让她们用瓦罐慢慢地炖,把鱼刺炖烂了。”
    “除了鲫鱼还有什么吃的?”
    “还有清明虾和石缝虾倒是不错,啊,对了,田螺上船的时候还弄了十几条泥鳅,说是烤着吃不错。不过奴婢看那个脏兮兮的,姑娘不吃也罢。”
    “烤泥鳅?”姚燕语诧异的笑了,想了想,又说道:“烤虾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手艺如何。”
    “姑娘喜欢,奴婢弄些炭块来自己烤。”
    “不用,烤东西吃就是大家凑在一起比较热闹。”
    因见主子呆呆的坐了半日,这会儿难得高兴了,翠微忙应道:“那好,左右船上也没有外人,只有个萧侯爷也是常见的。奴婢这就去叫他们把鱼虾收拾干净,等会儿姑娘下去一起烤。”
    夕阳西下,日暮四合。云天河的河面上升起一层淡淡的雾气。船舱里已经点起了烛火,船头也挂起了一串灯笼。
    姚燕语裹着一袭烟霞紫色的披风坐在船头,守着一个小小的炭炉,认真的翻烤着铁篦子上穿好的一条黄花鱼。旁边围坐着翠微,翠萍,半夏,麦冬几个丫鬟以及田螺申姜两个小厮,几个人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船舱里的饭桌上摆了四样菜肴:香爆野河虾,茭白炒蛋,干炸小黄花,韭香鱼籽。另外还有一盅鲜美的河蚌鲜笋豆腐汤。
    姚延意和萧霖相对而酌,倒也惬意。萧霖抬头看了一眼船头上跟丫鬟们围在一起烤鱼的姚燕语,笑道:“令妹烤的鱼还真香,我在这儿都闻见了。”
    姚延意笑了笑,举起酒杯跟萧霖碰了碰,抿了一口,叹道:“她自从上船就闷闷不乐的,这会儿才高兴了点。”
    萧霖笑道:“是因为跟好姐妹告别的缘故吧?当时我也瞧见了,定候府的三姑娘淌眼抹泪的,哭的眼睛都红了。小姑娘家,哪儿来的那么多离愁别绪。”
    姚延意轻笑着反问:“你倒是潇洒,怎么会盯着小姑娘家细看?”
    “不能看啊?不是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就看一眼,怎么了?”萧霖笑了笑,白皙清俊的脸上有点玩世不恭的感觉,却让姚延意看出那么一点心酸来。
    他知道萧侯爷当时看的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那位韩姑娘。
    自从中元节这位侯爷的脑袋被韩姑娘的银锞子砸到,好像那脑袋就多了个坑儿。那么潇洒骄傲的一个人,见了韩姑娘就有些犯傻。
    姚延意淡然一笑,摇了摇头,人生在世难免会犯一两回傻,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绕过去,想明白。
    船头上姚燕语已经烤好了两条鱼,正拿着香料往鱼上撒,晚风吹过,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把姚延意的馋虫也给勾上来了,便抬手端起酒杯,就着烤鱼香下酒。
    姚燕语把烤好的鱼放到盘子里,自己先用筷子夹了一点肉放到嘴里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便把另一条叫人给姚延意送了过来。
    翠微和翠萍各自烤了几个清明虾,两个人正凑在一起尝味道,这个说咸了,那个说糊了,好不热闹。
    “好香的鱼啊!”一声欢快的吆喝声打断了船头上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
    “谁啊?”田螺纳闷的站起身来,循着声音看过去,但见黑黝黝的河面上有一叶扁舟,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船头站着两个人,一黑一白,把田螺给吓了一跳,忍不住嘟囔了一声:“哎呦我的娘哎,什么人啊这是,大晚上的跑出来吓唬人?”
    姚燕语闻言站起身来往那边看,翠微和翠萍也赶紧的站起来一左一右护着姚燕语,一脸的紧张。
    “还是来了!”姚燕语看着渐行渐近的那一叶扁舟,轻声笑了。
    “哎?这人好眼熟……好像是卫将军哦!”田螺终于看清了来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朝着对方挥手喊道:“是卫将军么?”
    “你这小儿眼神不错!”一身白袍的唐萧逸呵呵笑了笑,纵身一跃,隔着几丈远的江面,直接跳上了这边船头,站在了姚燕语的身旁,却不理会姚燕语,只盯着那只烤鱼两眼放光。
    姚延意和萧霖听见动静从船舱里出来时,卫章也已经跃上了船头。
    看清来人之后,姚延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卫将军不请自到,是有什么公事吗?”
    卫章微微笑了笑,说道:“没有,只是偶尔路过,被烤鱼的香味给引过来了。”
    姚延意还要说什么,却被萧霖拉了一把,笑道:“卫将军既然来了,就请里面坐吧。”
    卫章看了一眼姚燕语和她身边炭炉上放着的两条鱼,微笑摇头:“不用,我在船头坐会儿就好。”
    萧霖笑道:“姚姑娘正在这里烤鱼,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欢迎将军同坐。”
    “男女有别,自然不能同坐。”姚延意气哼哼的说道。
    “啊!鱼好像糊了!”唐萧逸惊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去翻鱼。
    姚燕语看着他那添乱的样子,忙道:“你别动!”说着,便走过去拿了帕子捏着穿鱼的铁签子把鱼翻转过来。不过到底是有些糊了,鱼肚子上有些黑乎乎的,泛着一丝焦味。
    卫章朝着姚延意拱了拱手,微笑道:“姚大人,在下还未向你道喜。”
    姚延意现在也是从五品的朝廷命官,虽然他这个官职只比卫章矮半级,但卫章是掌控着几千精锐受皇帝重用的将军,可谓皇上的爱将,天子近臣。姚延意只是负责山林绿化的可有可无的从五品员外郎,二人的地位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现在卫章称他为‘姚大人’,且态度端正温和,眼神也极真诚,看不出有半点嘲笑之意。当着萧霖的面,姚延意也不好怎么样,只得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不敢。卫将军实在客气了。”
    “嗯,既然姚大人这样说,那本将军就不跟姚大人客气了。”说着,卫将军一撩长袍,转身蹲在了姚燕语身边,一边盯着姚姑娘手里的烤鱼,一边把手边的调料罐儿递过去。
    姚大人一口鲜血闷在喉间,差点一个冲动抬脚把这人给踹进河里。萧霖看着卫章结实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又转头看姚延意。
    “该撒点盐了吧?”那么贴近的声音,低沉而柔和,略有点沙哑,性感至极。
    姚燕语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动作一怔,愣愣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喏。”卫章手里的调料罐又举了举。
    姚燕语沉默的接过来,用小汤匙挑了点盐粒儿,轻轻地洒在鱼上。盐粒子掉进炭火里,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红红的火光应在她的脸上,是非常迷人非常温暖的羞色。
    卫章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眸色暗了又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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