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言喝止之人正是张允文。也不知怎的,一见那两名内侍将要重击武媚娘,便忍不住吼了一声住手。
    李治和晋阳公主都诧异的看着张允文,心想难不成这宫娥还与姐夫有什么关系不成?
    那年长的宫娥一听见有人叫住手,循声一看,却是一名身穿便服的男子慢慢往这边走来。一见这男子,年长的宫娥便知此人乃是外朝官员,当下不冷不热的说道:“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见教?”
    此言刚落,那李治和晋阳公主便已经跟了上来,站在张允文身后。
    一见道者二人,庭院内的宫娥内侍不敢怠慢,连忙跪下一大片来。
    李治让宫娥内侍们起来,而晋阳公主则是在一旁好奇的问道:“姐夫啊,刚才你嘛叫住手啊?这位宫女是你的什么人么?”
    张允文摇摇头,低头对晋阳公主道:“姐夫刚才看见这女子意志坚强,挨了这么多板子,也不吭声,心里敬佩,所以过来看看!”说着直起身来,看着那年长的宫娥道,“以本将军识人的眼光来看,这般倔强而又坚强的人是不会去投什么玉凤簪子的!”
    那年长的宫娥却是冷笑一声:“将军之言未免太过牵强了吧,那性格刚烈之女子难道就不会做出偷盗之事么?”
    张允文摇摇头:“虽说有这可能,但是我相信她不会!”心头暗中补充道,一个女皇帝会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么?
    听了张允文这话,那原本趴在条凳之上的武媚娘顿时抬起臻首,一双凤目望着张允文,目光之中,尽是感激。
    张允文是第一次见到武媚娘的面容,只见她趴在条凳之上,头上青丝散乱,额上汗水溢出,与青丝粘在一起。一双凤目之中,带着说不出的灵动。鼻梁高挺,面颊丰腴,果然是一个大美人。
    那年长的宫女见张允文这般袒护武媚娘,又见这武媚娘抬起头来,瞧着张允文,不由心头暗自恼怒,责怪张允文让她在众宫娥面前丢了面子,当下不阴不阳的说道:“这位大人,刚才听晋王嗲下和晋阳公主殿下唤你一声姐夫,想必大人也是当朝驸马吧!驸马又自称‘本将军’,可见驸马乃是外朝武将。不过这处置宫女乃是内廷之事,驸马来管,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见到这年长宫女说话时不阴不阳的样子,李治脸色不由沉了下来,正要开口,准备训斥一下这宫女时,一旁的晋阳公主已经开口道:“外臣不能管,那本宫能不能管呢?这宫女本宫来管!先扶她起来,咱们到母后那边说去!”
    张允文顿时用一副诧异的目光看着忽然露出威仪的晋阳公主,他实在是想不到,这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平常在他面前是如此乖巧的小丫头摆起公主架子来倒是有模有样。
    而身旁的李治,看到张允文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似乎见怪不惊了。
    那年长的宫女听了晋阳公主的话,不由面露难色:“公主殿下,此事不过是小事一桩,不用麻烦皇后娘娘了吧!阴妃娘娘那边还等着奴婢交差呢!”
    晋阳公主眉头一皱,俏丽可爱的面容上故作严肃:“你这奴婢,一口一个阴妃娘娘,难道眼中就只有阴姨娘,没有本公主了么?”
    “奴婢不敢!”这位宫女连忙诚惶诚恐的说道。
    “既然这样还不快随本宫前往母后那边!”晋阳公主说完这话,一个华丽的转身,便往外走去。
    那些宫女内侍一个个面面相觑,随即跟上。
    武媚娘在一位容貌俏丽的宫女的扶持之下走到张允文身前,向张允文行了一礼,然后也跟着大队人马而去。
    李治在一旁推了推张允文,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嘿嘿,姐夫,还不跟上!”
    来到长孙皇后所在的寝宫,遥遥便看见长孙皇后正穿着一袭素白的宫装,体态慵懒的靠在一张软榻之上,手持一卷书册,正慢慢的读着。
    晋阳公主走在最前面,一双小手插着小蛮腰,昂首阔步的往宫内走去,那些侍立在一旁的侍卫,见到晋阳公主带着一大帮人过来,相互对望一眼,却没有拦住。
    “母后!”一见到长孙皇后,晋阳公主便笑吟吟扑了上去。
    长孙皇后放下书卷,消瘦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来:“小兕子,你带这么多人到母后的寝宫来做什么啊?”
    说着目光向后去,瞧见张允文,微微点点头。
    “拜见皇后娘娘!”张允文和众宫女内侍同时拜下。
    “允文你起来吧!你们也起来吧!”长孙皇后一挥宽大的衣袖,说道。
    “母后,是这样的!”晋阳公主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还指着人群中遍体鳞伤的武媚娘。
    听完事情的经过,长孙皇后面色渐渐沉了下来,看着那名年长宫女道:“碧静,你可知罪?”
    那名叫做碧静的年长宫女连忙跪下,口中却道:“请娘娘明示,奴婢不知哪里有罪?”
    “还敢嘴硬!”长孙皇后微微怒道,“本宫三番两次告诉尔等女官,不等妄用肉刑。而你看看,这为宫女被你等打成什么模样了?”
    “冤枉啊,娘娘!”那碧静大呼冤枉,“这武媚娘偷窃了阴妃娘娘的玉凤簪子,却是咬死不认,奴婢这才施以杖刑的!”
    “那她认了没有?”
    “这……”碧静正想要向长孙皇后述说那武媚娘是如何的冥顽不灵,如何的死不认账,那站在众人后面的武媚娘却是猛的扑了出来,跪在那碧静旁边:“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根本就没有拿过阴妃娘娘的玉簪!”
    “胡说!既然你没有偷取阴妃娘娘的玉簪,那玉簪怎么会在你的床榻的夹层之中?分明就是你拿了!”长孙皇后还没说话,那碧静便开口说道。
    长孙皇后不满的发出一声轻哼,那碧静赶紧俯首在地,不敢多言。
    “武氏,本宫记得你是故应国公、荆州都督、礼部尚书武士彠之女吧!今年选秀之时,本宫便听闻武家有女,才思迅敏,容貌清丽,故而下诏将你寻来宫中!”长孙皇后淡淡的说道。
    那些宫女内侍一听到武媚娘的身份,不由微微愣神,就连那扶着武媚娘的宫女也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奴婢早已家道中落,这些不提也罢!”武媚娘听得长孙皇后提起身世,不由面露哀伤之色。
    “本宫本想将你留在宫中,做一年宫女,尝尝这宫中冷暖,接着便会将你荐于陛下!想不到今日出了这等事情!也罢,武氏还有碧静,你们都起来吧,本宫且听你们好好说说这事情!”
    那碧静听出了长孙皇后口中的袒护之意,心头惴惴,硬着头皮说道:“昨日阴妃娘娘招奴婢过去,说是一杆玉凤簪子不知去向,让奴婢查查奴婢大搜诸宫女,在那武媚娘的床榻之下寻得那杆玉凤簪子。找武媚娘询问,她却咬死不认,奴婢这才施以杖刑。不料被那位驸马还有晋王殿下、公主殿下撞见,接下来的事,娘娘已经知晓了!”
    长孙皇后闻言,沉吟片刻,对身边女官吩咐道:“去请阴妃娘娘过来!”
    女官刚刚应声一揖,外面便传来一声娇媚的声音:“不用姐姐派人,小妹不请自来了!”
    人群再次向这位不请自来的阴妃娘娘行了一礼。后者看也不看,径直走到长孙皇后面前:“姐姐啊,你可要为小妹做主啊,那杆玉凤簪子可是陛下赐予小妹的,小妹一直以来都是万分珍惜啊!”
    “好啦,好啦,本宫自会秉公处置的!”长孙皇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张允文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阴妃娘娘,和长孙皇后以及他见过的杨妃等人不同,这位阴妃不光是声音娇媚,容貌也甚是娇艳。只见她青丝堆叠如云,双眼狭长,微微上挑,鼻梁高挺,一张薄薄的嘴唇涂得通红,却给人以刻薄之感。
    看到这位阴妃,张允文便想起了她的儿子齐王李佑,此刻恐怕她还不知道自己告了她儿子一状,若是知道了,该会是什么表情呢?
    正想着,只听长孙皇后道:“碧静断定这武媚娘乃是偷窃妹妹玉凤之人,妹妹如何看啊?”
    阴妃看也不看那武媚娘一眼,口中便道:“既然碧静在她的床榻之下搜出了那玉凤簪子,那便是她偷窃的!”
    长孙皇后却道:“本宫却不这么认为!这武媚娘乃是名门之后,自幼庭训严明,知书达理,怎会做出这等盗窃之事?定是有人栽赃于她!所以此事还得细细调查才是!”
    阴妃听了这话,脸色一沉,接着掩口笑道:“呵呵,姐姐向来公允,如今怎的偏袒气这武媚娘来了?”
    长孙皇后目光从众宫娥内侍身上扫过:“真是因为本宫想要还武媚娘一个公允,这才要细细调查,查出那真正盗窃之人出来!”
    “好,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那妹妹便看姐姐今日如何查案,如何将那个真正的偷窃之人找出来!”阴妃毫不客气的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望着长孙皇后和武媚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长孙皇后听了这话,心头气愤不已,不由微微咳嗽两声,微微弯下腰来。
    “母后!”晋阳公主和李治同时上前,关切的围在长孙皇后身边。
    长孙皇后摆摆手:“没事,母后没事!”
    直起身来,目光缓缓扫过人群,落在张允文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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