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应付这件事。地中海说,反正事情已经闹起来了,再怎么样,他也得帮一把,鲁智深在新城还有他们老家那边有不少徒弟,都是精干的小伙子,叫过来三四十个,没有问题。
    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靠拳头解决不了,可能拼了命想尽办法,凑一帮人过来撑场面,但以后呢,古行里整人的办法多得是。我们不是想靠拳头去打地盘,只想规规矩矩的做一点生意。
    再一个,地中海这么做,完全是硬着头皮的,八股在华阳的古行举足轻重,如果真把八股得罪了,以后华阳这边的生意,地中海就完全不好做了。
    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主意。现在大通也靠不住了,毕竟原四海还有曹天已经从大通离开。
    “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了。”原四海分析道:“第一,全力跟老麻香他们斗,但肯定斗不过,最后被他们打垮,第二,听他们的,从这里搬走。”
    “按你这么说,不管怎么样,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是。”原四海缓缓点头:“我们斗不过他们。”
    我觉得可能真的无法善终了,从这儿搬走没什么,关键的是,这样闹一次,以后再想扎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拿个主意吧。”
    “我不想因为这个,把大伙都牵连进去,但除非你们以后都不在古行混了,否则,必要的面子,还是要争。”我想了想,说:“三天以后,等他们来,我们要看当时的合同,如果确有其事,那就搬。”
    谁都想不出一个稳妥的办法,连脑瓜子那么灵活的地中海,现在好像也无计可施了。下头的伙计忙碌起来,把我们用来铺底的一些货先弄走,免得事情太仓促,到时候连货也折进去。
    我感觉心里很堵,不光是生意做不成了,更关键的是,到底是什么人一直都在暗中捣乱。我在华阳古行真的只是一个小人物,八股那几个老家伙,常年都不怎么露面,我这边一开张,他们就过来唱对台戏。
    本来说好了明天要行动,现在只能暂时放一放,把这个事情处理完再说。我给张莫莫通知了一下,推迟了出发时间。估计是我的语气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张莫莫听出来估计是有事,但我没告诉她,这种事情,她知道了帮不上忙。
    地中海比我还急,也是怕我这边出了问题,会耽误塔儿湖的行动。他的确也尽力帮忙了,我跟他说,这边的事处理完,立刻就会动身出发。
    心里很乱,也没有心情跟人再聊下去,我把值班室的伙计打发走了,一个人呆在值班室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震了一下,可能是收到了一条短信,我当时没顾得上看,过了能有半个小时,才拿起来瞥了一眼。
    这条短信是天天发过来的,一看到短信,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起了她的音容笑貌。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怎么说呢,因为每个人需要正视自己,说白了,也就是需要有自知之明。
    这是一个人生很重要的经验,自己明明只有二百块钱,但是铁了心要买一辆大奔,天天为买车的事茶不思饭不想,最后本来可以比较平静的生活,就会弄的乱糟糟的。
    记得上大学那会儿,我蛮喜欢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儿谈着男朋友,我当时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回事,像是被门挤了一样,缠着人家不放,最后弄的很尴尬,甚至很丢人。
    面对天天,我的这条人生经验就一个劲儿的心头盘旋。她有一种很独特的吸引人的气息,我相信很多人认识她以后,都会被无形的吸引。但这没有用,对于一个心里完全被另一个男人占满的女人来说,献殷勤,玩感动,都是多余的。
    我不会主动联系她,但她要是联系我,我也会回,这就是和她交往的宗旨。
    她发来的短信是这样的:最近可好?
    对方发来短信,我就不能打电话直接回,人家或许只是想用这种文字的方式交流一下,所以我也发了条短信回去。
    天天回的很快:我在五台山进香,这里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佛在自己心里,心中有佛,各处皆为庙宇。”
    “有些人,是不是注定就会在生命中一瞬即逝,他消失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那至少也在你心里留下了一瞬即逝的记忆。”
    “我不想要这样的记忆,很......痛苦。”
    我和她来来回回发了大概十来条短信,聊的事情还没有聊完,很突然的,她就回了一句晚安。
    我没有再回复,放下手机的时候,我猛然间有点羡慕那个叫库布鲁丹扎的人。
    很多人,真的就在生命中一瞬即逝,像一个过客,走过去,就不会再回头。时间流逝,能把这个过客一直放在心里的人,并不多见。
    无论走到何处,如果天涯海角之处,始终有一个在惦念自己,寻找自己的人,不管找到与否,至少那个过客,是幸福的。
    我完全没有睡意,继续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然后推开值班室的房门,探出个脑袋朝里面看。
    “人生难免起起落落。”地中海看我还没有睡,就溜进来,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掏出一支雪茄,替我剪开,又点燃了,塞到我嘴里:“这真的是最后一支了,抽完就没有了。”
    我抽着雪茄,地中海抽着烟,值班室里一会儿就烟雾缭绕,很呛人。地中海把烟灰缸拿来放到床边,说:“我的事情,也跟你讲过一些,要说落魄,你比我当年还落魄?要说惨,你比我当年还惨?谁没有个低谷期?抬着头朝前走,阳光就在不远处。”
    我笑了笑,有些话,也没法跟他明说,很多事情地中海不知道,没参与,他不可能摸透我的心思,也不可能体会我究竟在为什么烦恼。
    “八股是不好惹,我说句实话,新城,华阳,是古行两个中心,把这两个地头上的强人给得罪了,一点好处都没有。”地中海推心置腹的说道:“但是你不要灰心,难道离开古行就不能活了?还有很多生意可以做,等咱们去那个塔儿湖,把自己的正事了结一下,你就考虑考虑,做点别的生意,找一碗干净些的饭吃一吃。我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你大概有数,不是我在这里跟你说好听话,你打算做什么,我给你投钱,亏了算我的,挣了我们平分。”
    我不怀疑地中海说的话,心里突然感觉有点可笑。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生命里的贵人,会是这个秃头胖子。
    “成峰啊。”地中海把烟头按进烟灰缸,语重心长的说:“有的事,是一个人必须经历的,不经历,你就永远不会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
    我刚想回话,可猛的一琢磨,觉得不太对。我当时委托徐娘娘介绍地中海的时候,就是为了避开一些麻烦,没有透露过真实姓名,徐娘娘跟地中海说,我姓杜。这么长时间,地中海没有打听过我的姓名是否属实,可是现在,他突然就把我的名字给喊了出来。
    我有点奇怪,同时也有点尴尬。
    “别这样。”地中海鸡贼的很,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心里在嘀咕,他很大度的一笑:“人嘛,谁没有点苦衷和隐私,我当时不是在忘尘的事儿上也瞒了你,过去就算了。”
    地中海在这里和我聊了一会儿,倒是让我的心情好了一些。他说的没错,人都有起起落落,要是掉到坑里,一味的消极埋怨,那可能就真的爬不出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仓库里该拿走的东西都提前拿走了,剩下一些大路货也都打好了包,如果真搬家,随时都可以运。原四海到处打听消息,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是谁在后面煽风点火,让八股出来跟我们为难,但是没有打听到。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能把八股都推到前面来的人,可想而知,能量有多大。新城包括华阳的古行,我真的想不出还有这样的人。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老麻香约定的时间,整整一个白天,他们没有出现,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在外面望风的伙计说,有一辆货车,不偏不倚的坏到胡同口了。这条胡同本来就没有住人,货车那么大,等于直接把胡同口给堵了起来。
    我一想,肯定是老麻香他们到了。
    果然,十来分钟以后,老麻香和张天府带着几个人过来了。双方见面,也没有什么客气话可说,看见我们还呆在仓库这里,老麻香有点想掉脸。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肥了。”张天府大马金刀的朝沙发上一靠,慢悠悠的说道:“也不知道仗了谁的势。”
    “合同带来了吗?我要看一看。”我想着已经跟对方到了这种地步,别的闲话也没必要说:“顶爷不在,不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合同得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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