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原四海的话,我开始的时候很吃惊,但是冷静下来想一想,老王和宁小猫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够离奇了。最起码死而复生,是我亲眼目睹的。那么,在我认识他们之前,如果他们也发生过一些不可思议的情况,也不能说没有可能。
    “具体什么情况?”我一冷静下来,就觉得对原四海的态度有点不好,毕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从属关系,他是在帮我的忙,所以我缓和了语气,问道:“你详细跟我说说吧。”
    原四海去调查老王他们的时候,觉得可能会比较费劲,因为他感觉王大友和宁晨晨这样的名字,估计得有一大串,但真正按名字去查,就很出乎他的意料。叫这名字的,就一个人。
    老王的户籍所在地是华阳下辖的一个县,宁小猫则是另外一个县。都在十五年前死去了,老王身亡的时候是十七岁,宁小猫是七岁。
    因为时间太久,查起来就有点费工夫,不过原四海办事很细致,当时的情况查的比较清楚。
    老王是在旗河沟水库游泳的时候死掉的,被一同游泳的人救上来就已经不行了。宁小猫的死亡原因是车祸,当时没有现在那么普及的监控系统,而且事发地段是条比较荒僻的路,肇事车辆逃逸,到现在都没有抓到人。
    他们死在同一年,死亡时间相差了四天。因为事情发生在十五年前,所以原四海也不太吃的准,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他专门安排人去附近的县里去找户籍记录的家庭住址,老王那边的地址已经找到了,宁小猫那边的人还没回复消息。
    他们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有务工的,也有务农的,仅仅从家庭出身来看,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是有一点,如果按照原四海调查出来的结果去看,十五年前,这两个人都死掉了,那么这么多年,他们两个人是以什么身份活下来的?他们的父母,难道就没有一点察觉?
    “那张莫莫呢,查到什么没有?”
    “她的户籍所在地是外省的,在运城,两岁的时候上的户口。九年前迁到了华阳,迁入原因是上学。”
    张莫莫的情况看起来比较正常,原四海说,张莫莫的父亲,是当地一个很有名的老板,做生意很多年了。
    “那个王大有的地址,不是已经找到了?”我的脑子有点乱,这种事情,调查结果跟实际情况是不是有出入,现在还不好说,毕竟原四海的调查手段是私人性质的,得到的资料不一定全面。所以,我觉得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才能下结论。
    “找到了,如果你要去看看,随时都可以去。”
    “明天吧,今天有点太晚了。”
    挂掉电话之后,我又给他们三个人分别打了电话,可依然是关机。我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在此之前,我曾经不止一次的猜测过,华阳几百万的人口,为什么被卷到这个事件里的,偏偏就是老王,宁小猫和张莫莫呢?我除了知道张莫莫的家庭条件优越之外,就感觉不出他们三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今天得到这些消息,我才慢慢的回过味儿来,如果这些消息是真的,那么他们三个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原四海汇合,然后有人带着我们开车直奔老王过去的家庭住址。原四海派的人已经把具体的地址给找到了,他很稳重,没有惊扰老王的家人。
    “我在县里有几个朋友,又问了问。”原四海对我说:“老实巴交的两口子,以前一直卖菜,后来开了个小超市,本来就只有王大有一个儿子,王大有死了以后,是没办法了,又要了孩子,是个姑娘,今年十三岁。”
    我们赶到县里的时候,才刚刚八点钟。车子停在那家小超市的对面,我看了看超市上头的招牌,名字是大友超市。
    “用不用我跟你过去?”
    “我一个人就行了。”我自己下了车,走到马路对面,我能看见超市里有一对四十多五十岁的夫妇在忙碌。
    我想开口问问,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种事情,等于人家心里的一块伤疤,十几年过去,伤疤可能是愈合了,但真要是提起来,就好像又把伤疤给揭开了一样。我很为难,只不过不去问,就印证不了问题,我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暗自咬了咬牙,走了进去。
    夫妇俩以为我要买东西,很热情,我已经编好了一套谎话。我说我是王大友的初中同学,不过初二的时候家里搬家,到外地去了,现在刚回华阳,想找找以前的同学。
    我比老王小了几岁,但是这一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憔悴的一塌糊涂,胡茬子冒出一片也没有刮,照照镜子,跟老王的岁数不相上下。
    “是......大友的......同学?”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我把话刚说完,夫妇两个先是愕然,紧跟着,老王的母亲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大友......走了......”老王的父亲还能把持得住,看得出来,他们很喜欢自己的儿子,听说我是老王的同学,虽然情绪有点激动,但是依然保持着礼貌和客气。
    “怎么回事?”
    “十五年了......在旗河沟水库......”老王的父亲有些难过,低着头,一边擦着玻璃柜台,一边说:“下去游泳......等上来的时候......就......”
    看到这儿,我就知道,原四海调查来的消息是真的,老王父母的表情,动作,语气,已经完完全全印证了这些。
    尽管我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些消息,但是,真正再跟老王的父母说起来的时候,我心里一个劲儿的发酸。十五年前,老王已经身遭不测了,可对于他来说,噩梦远没有结束,此时此刻的老王,依然生死未卜,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正在承受什么。可能,他还和上次一样,起死回生了,只不过因为特殊原因,联系不上,但他也很可能发生意外,沉睡在黑暗的地下,永远都醒不过来。
    我没有装,心里真的难受,再看看老王母亲眼睛里的泪花,我的鼻子猛然一酸,眼睛里水汽氤氲。
    我眼睛里冒出来的水汽,让老王的父母对我产生了好感,招呼我坐下。老王的父亲从烟柜里拿了一包中华,拆开了让我抽。
    “这孩子,命不好......”老王的父亲从柜台后面的小桌子上拿了一个相框,相框擦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里面的照片是十几岁时的老王。
    十几年了,老王的脸型几乎没太大的变化。
    小桌子上还有一张女孩儿的照片,老王父亲说,这是老王的妹妹,十三岁了,叫王爱歌。
    歌和哥谐音,老王的父母思念儿子,可是,老王十七岁就死了,他们的爱无处安放,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儿子的爱。
    老王的父亲不怎么说话,他母亲说了很多。这是心里的隐痛,亲戚朋友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说老王的事,十五年了,老王的母亲可能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道说给谁听。
    她说,老王当时从水库里被捞上来,按照规定,要火化。可是他们舍不得,那时候对这方面管的也不是特别严,他们就想办法把老王埋到了老家。现在每年的清明和七月十五,他们都会去坟上看看。
    她还告诉我,老王虽然不在了,但是十五年时间,每一天家里吃饭,都给老王留着椅子,留着碗筷。
    我低着头在听,心里的感受,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想起了父亲留下的那本日记,也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与父亲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
    我相信,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欺骗了自己,伤害了自己,也并不代表着没有爱了。还可以回家,在那个家里,有永远保护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老王的母亲说了很久,被老王的父亲给制止了。我问完了该问的事,告辞出来,老王的父母送到门口,要我没事的时候可以多来坐坐。
    我回到车里,原四海就问,他查到的消息靠谱不靠谱。
    “大体是准确的。”我觉得心里有点憋得慌,但还是把车窗给关上了:“确实是十五年前在旗河沟水库死的,人死了,埋到了老家。”
    “那个。”原四海看了看我,说:“这个事情,如果你真想搞个水落石出,那就打听一下,他们老家在什么地方,人如果是土葬的,尸体还在坟里,我找两个伙计,打开看看。”
    “算了吧。”我摇了摇头,因为我心里有预感,现在的老王,就是十五年前死在旗河沟水库的老王,不会有错。
    一直到现在为止,我才真正明白,关于起死回生那件事,对于别的人来说,可能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但是对老王而言,那是十五年前就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透过车窗,我看了看对面的大友超市,我觉得如果现在去告诉老王的父母,老王还活着,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但我不打算这么做,十五年过去了,他们的生活好不容易步入了正轨,我不想再给他们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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