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师此刻的表情让我感觉,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或者感觉到了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靠在墙边的那具尸体出现了什么异常,但是匆忙中回头看了看,发现尸体还是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
    如此一来,我就不知道袁老师要搞什么花样了。可是,他现在占据着完全的上风,掌握着所有的主动,根本没有必要跟我耍花样。
    就在我不知所以然的时候,袁老师像是被人猛踢了一脚似的,噔噔的朝后连退了十来步远,嘭的一下子撞到了墙壁上。
    这一刹那间,袁老师如同犯了羊癫疯一样,贴着那面墙壁,来回的翻腾,时不时还用脑袋在墙上猛撞。
    我懵了,知道斗不过他,原本还想硬着头皮跟他比划比划,可是现在他跟发了疯一样,完全是个好机会,我却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袁老师在墙根折腾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在他坐下来的那一刻,我看见他额头上有一缕一缕淡淡的光芒飘散了出来。这好像是刚才没入他额头的那团小小的光团,现在又全部散出。
    淡光缥缈,就如同一缕一缕的轻烟,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看到这儿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的明白了。
    一个人的记忆是非常繁复的,几乎包含了他一生所经历的所有喜怒哀乐,如此庞大的信息量,转换成文字以后,是个天文数字。这些记忆属于那具尸体,不属于袁老师,如果用别的方法,慢慢的逐步的读取记忆,可能是没问题的,但是,把本来不属于自己的那么多的意识信息强行吸纳,跟属于自己的那些记忆搅和到一块儿,后果可想而知。
    这就好比一锅大米粥,倒进一锅小米粥里,最后糊里糊涂的,什么粥也不是。
    尸体的记忆显然让袁老师的大脑混乱了,他必须强行把刚得到的记忆再重新吐出来,否则,思维一混乱,麻烦就会很大。
    但是,光团消散了,这就说明,尸体的记忆也消散了,或许再没有人能读取到尸体的这段记忆。尸体肯定有左耳识藏的本事,只不过他用另外一种更高明的手段保存了完整的意识信息,就用不着左耳识藏。
    当丝丝缕缕的光完全消失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对付袁老师。
    袁老师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从出现变化到现在,只是短短的两三分钟,可他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如同大病初愈,脸色更加苍白,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连眼神仿佛都有点涣散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是不是在伪装,可是转念一想,面对我这样实力很弱的敌人,他用得着伪装吗?
    一想到这儿,我打消了所有的顾虑,直接冲到袁老师跟前,一脚把他踢倒。
    袁老师现在果然没有还手的余地,我不假思索,取了绳子就把他反绑起来。我的动作很麻利,唯恐他突然缓过劲儿来反击。
    索性,袁老师可能受到的影响很大,我把他绑的结结实实的时候,还能看见他的眼神仍旧没有恢复过来,就好像刚刚坐了过山车一样,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我直起腰,松了口气,现在总算掌握了主动。
    那具尸体,依然靠着墙壁,我过去看了一眼,果然,尸体的左耳是很正常的,没有那种左耳识藏所必备的淡淡的黑纹。紧接着,我又跑到入口那边,老王肯定是被袁老师给制服了,得先顾着老王。
    我一探出头,就看到了老王。可能袁老师根本没拿老王当回事,直接砸晕了就丢在这儿不管了。直到这会儿,老王还没醒。
    我把老王从外面拖进来,给他垫了个背包,让他在这儿自然苏醒。做完这些,我又匆忙的跑回去,袁老师不简单,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等我跑回去的时候,袁老师比刚才清醒了,他抬头看了看我,神色竟然很淡定,既没有惊恐,也没有愤怒,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现在说说吧。”我蹲在袁老师面前,刻意的亮了亮手中的匕首,意思就是告诉他,现在我占据了主动权:“你是谁?”
    袁老师轻轻动了动身子,坐的端端正正,他被绑的很紧,但没有挣扎。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就感觉,这一定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正常人落到这步田地,因为对局势的失控,所以必然会反抗。可是袁老师对形势认识的很清晰,知道现在把自己脑袋撞破了都没用,他很理智的保持了平静,没有白费力气。
    可我觉得有点奇怪,袁老师说话是本地的口音,肯定不是外地人,但是我怎么就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物?
    “说什么?”
    “说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在我的脑子里。”袁老师不仅不惊慌,反而露出一丝笑容:“有本事,你拿走。”
    “你!”我听得出来,他好像还有一点挑衅的意思,我顿时火了,但是转念想想,我可能真的拿他没办法。他这种人,逼供是没用的,毕竟五十岁上下的人了,半辈子不是白活的。
    “有时候,不是你觉得自己占据优势,就真正占据优势了。”袁老师又笑了笑:“很可能,你觉得自己赢了,其实却输的一败涂地。”
    “别跟我说废话!”我被他弄的渐渐有了火气,唰的甩了甩手里的匕首:“别以为我不敢杀人!”
    “你敢,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袁老师还是用那种挑衅的语气说道:“但是,你杀了我,有些事情,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这句话,等于捏住了我的软肋,被卷到这个大事件里面之后,我一直都稀里糊涂的,尽管东奔西走,获得了一点线索,可是这点线索,根本就不足以解开整个谜团。可以说,我很需要线索,或者说,很需要了解事实的真相,如果有机会,那么我一定不会错过。
    “你知道些什么?”我明知道袁老师不会告诉我什么,可是心里的疑问太多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是这盘棋里重要的棋子,可是,估计是我想错了。”袁老师不回答我的问题,只顾自的说道:“现在看起来,你可能是棋子里面很重要的一颗。”
    袁老师这几句话一说出来,虽然听着云天雾地,但让我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他所说的这盘棋,很有可能就是我卷入的大事件,这就说明,袁老师了解不少内情。
    再仔细想一想,我在矸窑那边住了一夜,很凑巧的就做了四伯讲故事的梦,而且故事还跟这个被废弃的地洞,跟当年的四个烧矸人有关。那么多年,我都没做过相关的梦,偏偏到后山来寻找线索时,就梦到了这些。
    这是巧合吗?
    绝对不是,我估摸着,如果没有跟袁老师遭遇,那么这个梦,我是做不出来的。袁老师也是学过班达觉的人,就跟陆放顶一样,在我沉睡中,他想做点手脚,应该不会太困难。
    只不过,袁老师要做手脚,得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他必须对后山的地洞,甚至对我当年生活过的村子都很熟悉,否则,他怎么能把相关的信息以梦的形式传递给我?
    这么一想,袁老师简直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他可能早就知道地洞的事情,甚至知道地洞里这具尸体。但他一直没有动,因为尸体留存的记忆,不会主动转交给他。
    我等于是一个媒介,把尸体的记忆引出来之后,袁老师才坐收渔利。
    他到底是谁?是谁?
    我左思右想,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念头,但是又不敢确定。
    就我现在所知的人里面,陆放顶是重量级的,除了陆放顶之外,还有一个人,也隐隐约约是游走在这个事件里的。不管是当时进入旦猛盆地的徐娘娘,还是在胡杨河故道遇见的大胡子,都能说明,另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是赵三元。
    但是,我一直没把赵三元跟袁老师联系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见过赵三元,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在古行里叱咤风云的大佬,估计是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大汉。袁老师的形象,跟我想象中的赵三元差距太大。
    然而,除了赵三元之外,还有谁被卷到这个事件里来了?
    这个看着文质彬彬,白白净净又带着一副眼镜的袁老师,难道就是古行里和陆放顶东西对峙的赵三元?
    一想到这个人很可能是赵三元,我就紧张了。赵三元在古行里的势力,有目共睹,这次来到后山,很难保证他有没有带着别的随从。
    “你放心。”赵三元很敏锐的观察到我神色的变化,对班达觉比较精通的人,可能都有一种洞察别人心理的功能,就如同陆放顶一样。赵三元看着我,说:“我就一个人来这儿的,没有别的同伴。”
    “你是赵三元!?”我感觉一阵头晕眼花,赵三元这种人,就算是被我抓了,落到我手里,也是个天大的麻烦,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
    “连度的儿子,脑子还是管用的,本来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是谁,你既然猜到了,我不瞒你。”袁老师贴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气定神闲的说:“我就是赵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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