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远远不够。
    李慕珩经历家破人亡的痛苦,淬炼出来的心将感情看得很淡。林岚永远触碰不到他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那个点,唯有以身为饵的去试探,哪怕结果是两败俱伤。
    林岚僵硬地靠在李慕珩胸口,搂得很紧,她的心依然很冷,“你觉得过去了,可那些早就刻在我的血肉里,像吸血蚂蟥般的存在着,一辈子也忘不掉。我恨你,我恨你伪装成承佑来骗我,恨你一次又一次的把我逼上绝路,恨你在我失去孩子的时候选择相信江容清。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答应跟你重新开始,如果我没有被你虚伪的柔情蜜意迷失了心神,我就不会走到今天。”
    她明显感觉到李慕珩的身体猛烈颤抖了一下,环在腰上的双手,力度逐渐收紧。
    林岚突然想起某个晚上,李慕珩为救自己不顾危险徒手与那几个混混搏斗。她当时被李慕珩的义无反顾感动,才答应与他重修开始。
    为了还李慕珩那一刀,她付出了十倍的代价。
    “林岚……”李慕珩嗓音嘶哑,带着自责的苦楚和不能言说的无奈,“三年前你被绑架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去救你。”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林岚睁开眼,语气冷到骨子里,“从你在医院选择相信江容清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还没有结束。”李慕珩双手握着林岚的胳膊,眉目柔和,目光深沉的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去改变她的决定,“你不是很恨我吗?既然那么恨我,为什么要结束?即便结束了,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
    林岚笑,“我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伤我至深的人,再次把自己推入是非深渊?”
    李慕珩敛眉,抬手想要抚摸林岚的脸,林岚嫌恶的避开。
    这样的反应,还真是刺心。
    也是,一个人经历了那些,重逢以后又被心里最恨的人处处为难,甚至羞辱,换做任何人都会厌恶。
    恨这个东西,不能拖,不能忍,也不能逼。
    能痛痛快快的报复回去,让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寝食难安的人付出等同代价,才是最彻底、最有效的方式。
    他能感同身受。
    季氏集团在他的股掌之中陨落,季岩东郁郁而终时,他才知大仇得报是什么感觉。
    没有大喜大悲,只是觉得身上背负的沉重的担子,终于移开,还他的心自由。
    李慕珩希望林岚也能如此。
    低眉凝视着林岚平静的面容,这三年来多少个寂静无声的夜晚,他也曾半夜醒来,因为思念无法入眠,也曾因害怕她真的死去,而痛彻心扉。
    她不知道。
    当初林岚在医院与江容清赌誓,她压上余生幸福,赌江容清的求而不得。李慕珩这三年来,做的每件事都在印证江容清的求而不得。
    她依然不知道。
    轻吸口气,李慕珩忽而笑出了声,偏过头望了眼窗外浓厚的夜色。几秒后,他回头,墨黑的眼瞳透着深不见底的光,“是我骗你在先,如果你这辈子无法释怀那些事。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个……报复我的机会。”
    林岚微微蹙眉,李慕珩干涩粗哑的声音,让她的心抽痛了一下。
    “留在我身边三个月,三个月内,你可以尽你所能的报复我,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还手反击。你用你计划好的方式去报复江家,我不仅会在身后护你周全,还会帮你配合你。三个月以后,不管你是否报了仇,不管我们走到哪种地步,我们之前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留在你身边?像三年前一样做个被人看不起地第三者?李慕珩,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再上你的当?”林岚只觉得心悬空了。
    “你可以选择不信,但现在能帮你对付江家的人,只有我。陈桂东的事已经向你证明,无论金色年华的老板还是江越,他们都有手伸不到的地方。如果老板能帮你,不会让你等上三年。如果江越能帮你,刚才出现解你之危的人,就不会是我。”李慕珩目光流连在林岚脸上,似痴又似在捕捉她的情绪变化,“林岚,你已经为此付出三年时间,还在乎多这三个月吗?”
    他说得轻巧,却像一记重锤击打在林岚心上。
    林岚深深地望着李慕珩的眼,心里已经有个肯定的答复,但仍是拉长了考虑的时间。
    许久,她才试探性地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这三个月内,我有可能栽在你手上,对吗?”李慕珩笑,优雅从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没底,“你对我越狠,越证明你有多恨我。如果你真这么狠心要置我于绝境,我也认了。”
    转身将录音笔捡起来,林岚不明所以地看着李慕珩。
    只闻一声脆响,录音笔在李慕珩手中断成两截。
    用行动证明,他说到做到。
    李慕珩看着林岚,“比起被你记恨一辈子,让你一直困在仇恨的漩涡里挣扎、痛苦。我宁愿赌上一次,哪怕赔上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三年前是我欺骗了你,如今只有你过的安稳,我的心才能回归与平静,才能对得起死去的承佑,不辜负他曾经嘱托我照顾你的初衷。”
    他说的很坦然,仿佛情人在耳边低语蛊惑她的心神。告诉她,他是因为良心不安,因为觉得愧对李承佑,才想要弥补。
    李慕珩眼中闪烁着林岚看不透的目光,激发李慕珩对自己的愧疚之心,本就是她刚才说那些的目的。此刻李慕珩入了局,林岚反倒不安。
    但李慕珩开出了那么诱人的条件,她没理由拒绝。仰头直视李慕珩的双眸,林岚语气坚定,“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将来别怪我无情。”
    “我宁愿你竭尽所能的去做。”
    “如你所愿!”林岚留下这句话,穿上鞋子大步走了出去。
    “我会随时联系你。”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李慕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眸色忽明忽暗,仿如深不见底的海。波浪起伏的海面下,藏着谁也无法探索的秘密。
    电话声响起,他回过神拿起手机接听。
    “先生,林小姐开车走了。”电话里阿宁如是说。
    “把之前那两个人撤了,换两个身手好点的跟着她,交代他们,别被老板和江越发现,尤其是江越。”
    “好。”阿宁吞吐了一会儿,小声说:“先……先生,刚才给您送上去的录音笔我拿错了,您那支是没有装电池的,您看需要我现在给您送支新的上来吗?”
    李慕珩皱眉,目光落在地上断成两截的录音笔,幸好截断的是显示时间的部位。
    阿宁被李慕珩的沉默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算了。”李慕珩沉声道:“别让林岚知道这件事就行。”
    阿宁如获大赦,“一定守口如瓶!”
    挂断电话,李慕珩轻吐了口气。转身走到飘窗前到沙发上坐下,凝目眺望着南城夜景。须臾,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一张与李承佑的合照。
    照片中李承佑笑容灿烂,李慕珩拉着一张冷硬的脸,单从照片看,两个人的性格已经有了鲜明对比。
    他端详着照片中的李承佑,神色柔和,喃喃自语,“承佑,七年前你让我跟林岚结婚的原因,真的只是想弥补她吗?更或者,你给了她什么,需要用婚姻来交换……”
    没人能回应他。
    这个问题,现在只有林岚身上才有答案。
    ——
    林岚下楼时才想起自己的包丢在了化妆间,她到前台处去询问,前台听她描述完包的特征,弯腰从吧台下面取出一个袋子递给林岚,“蓝小姐,请问您要找的是个包吗?”
    林岚接过袋子打开一看,确实是自己带去的那个手工刺绣的手拿包,“是的,谢谢。”
    “不客气。”
    林岚还要去蓝洛家接小箬,出了酒店开车一路飞驰到蓝洛居住的小区楼下。她手机没电,无法打电话提前通知蓝洛,只能冒昧的去敲蓝洛的门。
    没等多久,门就被打开了。
    “蓝洛姐,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我来接小箬回去。”
    蓝洛面色潮红,头发有些凌乱,她瞄了林岚一眼,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神色,“进来吧,不用换鞋了。”
    “谢谢。”林岚颔首致谢,进屋,“小箬在哪间屋,我接了她直接就走。”
    “侧卧。”
    林岚穿过客厅推开侧卧的门,打开屋内的灯,一眼就看见了睡在床上的小箬。她走到床边弯腰去抱小箬,蓝洛在她身侧站着。林岚抱小箬的动作让衣领敞开了些,蓝洛一眼就瞄到了林岚脖子上的吻痕。
    小箬睡得很沉,还在吧唧着嘴,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谢谢你帮忙照顾小箬,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林岚抱着小箬,微笑道。
    蓝洛勾了勾唇角,“这么晚了,要不就在这里睡一晚,反正我这里有空床。小孩子折腾来折腾去的,很麻烦。”
    “没关系,我会尽量小点声,不吵醒小箬。”林岚抱着小箬转身就往门外走,蓝洛随在后面。
    两人走出卧房,林岚这才发现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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