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那层薄光看见床尾处站着一道矮小的黑影。她撑床坐起打开床头的吊灯开关,房间瞬间变得明亮。
    小箬头发蓬松地站在床尾,耷拉着头右手用力揉着眼睛,嗫嚅道:“妈妈,洛妈妈睡觉有声音,小箬不想跟她睡了。”
    声音柔柔弱弱的,让人心疼。林岚掀开被单翻身起床,拖鞋都来不及穿,直接走过去将小箬抱在怀里,“乖,妈妈在这里。”
    小箬寻到温暖熟悉的怀抱,毫无顾忌的趴在林岚肩上,双手搂着林岚纤细雪白的脖颈蹭了蹭,“小箬今晚想跟妈妈睡。”
    林岚鼻子泛酸,“……好。”
    林岚就着拥抱的姿势将小箬抱上床躺好,手护在小箬身后,给这个可怜的孩子足够的安全感。
    许是怕林岚会再离开,小箬往林岚怀里缩了缩,像只小猫依偎在母亲怀中,安心地闭上眼睛睡觉。
    林岚轻声哄着小箬,直到怀里的小孩睡着了,她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关掉吊灯。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宽大厚软的床上,一个有家不能回,一个无父无母,互给温暖,相拥而眠。
    周一,林岚亲自开车送小箬去幼儿园。
    以往不善与人打招呼的小箬今天主动跟几位同学挥手问好,背着双肩小书包蹦蹦跳跳的,白色公主裙纯洁无瑕,像只机灵活泼的小兔子。
    将小箬交给班上的老师,挥别时,林岚竟有种强烈的不舍之意。
    原来抛开一切杂念,切身体会做母亲的滋味,是如此心安踏实。
    目送小箬和老师进了教室,林岚才转身上车,视线无意扫过另一道犀利的视线。她警惕地凝眸看去,想在人群中找到那道目光的主人。
    幼儿园门口人群来来往往,她看别人时,别人也在看她,甚至有人因她面容肃冷而回以白眼。
    她一个个的辨认,似乎并没有谁刻意在看自己。
    难道是最近事情想得太多产生错觉了?
    “嗡嗡嗡……”
    包里电话突然震动,林岚拿出手机看来电显示,她稳了稳心神,滑动屏幕接听。
    “你让我打听的人,我有他下落了。”老板直接告知。
    林岚打开车门,若无其事地上车,将车窗锁死,语气清洌,“他在哪里?”
    “人叫陈桂东,目前还在越南,但已经查到他的家庭地址。”老板停顿了片刻,手机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南城西盆地区陈家胡同16巷28号有个小卖部,由他奶奶阳小兰在经营。”
    “你确定吗?”
    “确定!”
    “既然你确定,那我现在就去打探一下具体情况,回来再跟你汇报。”林岚在车载导航仪上输入陈家胡同,系统自动弹出最快捷的路线。她启动引擎,倒车,缓缓挪出停车场。
    “小心行事。”老板声调缓慢,“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陈桂东之所以潜逃越南,除了郭家那起绑架杀人案之外,他还参与了一起跨国贩毒案,已经被列为a级通缉犯。警方去小卖部拜访过阳小兰几次,目前还没有从老太太那里得到任何线索。不过说来也巧合,半个月前北亚墨尔本分公司一位高层也参与了这起贩毒案件,李慕珩为了尽快找出那位高管,已经跟警方达成合作,花重金支持警方的调查和追捕工作。如果陈桂东落网,李慕珩势必会牵入进来,到时候你连审问陈桂东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你得到的消息是阳小兰不知道陈桂东的下落,为什么还要告诉我陈桂东的地址?”这不是明摆着让她再去一趟吗?
    “警方最后一次去找阳小兰,是在两年前的5月份,后面就再也没有去过。而陈桂东虽然作恶多端,但还称的上孝子。没有逃去越南之前,哪怕冒着被警方发现行踪的危险,也会想方设法的联系阳小兰,给她寄生活费。如今阳小兰年事已高,作为阳小兰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后人,陈桂东不会不管。”
    老板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警方调查到的线索李慕珩肯定早就知道,但老太太守口如瓶,警方目前依然没办法找出陈桂东的下落,为了方便追捕,在陈桂东这里只能将绑架贩毒两起案件并案处理。
    但即使陈桂东被逮捕归案,也跟她三年前的案子无关。
    所以眼下她必须要在警方之前找到陈桂东,查出幕后指使人。阳小兰年龄大了,没有子女照顾,陈桂东既然那么孝顺,肯定会想办法联系阳小兰,给她养老送终。
    警方最后一次找阳小兰是两年前,说明已经放弃了阳小兰这条线索,彻底摆脱嫌疑的阳小兰会不会主动联系陈桂东?
    这一系列分析下来,林岚觉得不管情报是否有误,只要有一点希望,都不能错过。
    西盆是南城边缘地带,三年前江灏将江云山一带列为重点建设区域,江云山往东就成了众多地产、旅游各行业竞相投资建设的核心地段。西盆虽地域广阔,但因远离主城区,又山脉起伏,交通不便,近两年成了南城较为落后的边缘性区域。
    南城东区与西盆相距五十几公里,林岚用四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导航到陈家胡同,进入胡同区里面没了线路,手机导航失灵,信号也从满格降为两格。
    将车停靠在一家老剧院门口,透过挡风玻璃观察四周环境,是一片老旧的青砖建筑,从老剧院开始,一直延伸到几亩之外。
    林岚有些犹豫,孤身一人,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死在这胡同里也不一定有人知道。
    只是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心下一沉,打开座椅中间的扶手箱盖子,里面放着一个小本子和钢笔,她冷眼环顾四周,手迅速地将本子和笔拿出来。
    确定周围没什么异样,手摸索到箱内壁上的一块凸起,食指指腹放在凸起中央,指纹解锁了扶手箱的暗格。
    暗格里面摆着一把美式hkusp手枪,是老板送给她防身用的,她平时都放在车里,就连江越也不知道她身上有这东西。
    把枪放进手提包最里层,她下车锁好车门。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寺庙供奉神佛用的那种味道,很浓。踏上第一条巷口,她留意到石拱门后面有一座祠堂,里面有不少人在进行祭拜。
    她没有多做停留,按着每条巷子石门上标注的序号找下去。
    路上偶尔有两三个穿着暴露、化着浓妆的年轻女郎结伴经过,也有些光着膀子、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注视着她。林岚走过那些人身边,对方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其中不乏朝她吹口哨的年轻小伙子,有几个小孩像看稀奇一样跟在她后面。
    林岚漠然无视,给人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淡漠。她一条一条地找,十几分钟后,终于看到陈家胡同16巷。
    回头看了眼那几个从一进巷子就跟在身后的小孩,个别小孩脖子上挂着一个小香囊。她觉得很眼熟,走近了一步看,确实有点印象。
    香囊不同于一般的制作,香囊用红色棉麻布手工缝制而成,两面都绣了莲花样的图案,其中一面有用黄色丝线绣的一个陈字。
    这里是陈家胡同,刚才进来又有一座祠堂,应当是这里陈姓的宗祠,这个香囊的寓意应当与这个姓氏有关。
    想明白这一点,林岚蹲下身问其中一个小朋友,其他的小朋友忙躲到远处偷看。
    “小朋友,这个香囊你们这里的小孩都有吗?”
    小孩子单纯,看到陌生人有些惧怕,低着头小声说:“妈妈说,只要是我们陈氏一族的孩子,都有这个福禄袋。带上福禄袋祖先会保佑我们学习成绩好,将来挣大钱。”
    “福禄袋……”这个形容词真的太耳熟了。
    福禄袋福禄袋,到底是谁在她耳边把这种布袋称为福禄袋……
    她仔细回想,但怎奈健忘的毛病太严重,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孩的伙伴招呼他过去,小孩推开林岚转身跑到孩群中去,三五个小孩继续嬉耍。
    林岚默了两秒,站起身走到巷口,看着那条延伸到巷子深处的小路,心里莫名的不安。
    凉风习习,即便是九月天,依然感觉到丝丝凉意。
    她转身想回去,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半途而废岂不可惜?
    沉思须臾,她拿出手机,把地址用短信的方式给江越和欧洋一人发了一份,决绝地走向巷子深处……
    ……
    男人坐在黑色真皮座椅上,双腿随意的交叠着,伟岸的身躯微靠着椅背。拇指来回滑动屏幕中的几张照片,深邃的眼眸目光沉郁。
    照片内容是林岚与小箬在幼儿园依依惜别的画面。
    “先生,经确认,那个小女孩名叫蓝小箬,三岁半,在斯慕幼儿园上小班,母亲的确是蓝音,金色年华总经理,父亲身份不详。”
    阿宁将调查到的信息一字不落的全部汇报给李慕珩,而“蓝音”的相关资料,早在江振国寿宴当晚李慕珩就已经命阿宁调查清楚了。
    阿宁调查得出的结果,与杨佳芮形容给江容清的基本相同。
    但李慕珩并不认为这就是真相,脸的相似度都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五,更何况个人信息。
    关掉手机,他单手支颚,没有再关心蓝小箬的身份,“送去生物研究中心的骨灰化验报告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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