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有个滕辉月出宫五日以上就找他身边的太监侍卫细细敲打一番的习惯。
    敛羽不语,木木地坐在一边。
    滕辉月当他是默认,笑了几声,含糊地咕噜了一句,很快又沉入梦乡。
    滕辉月咕噜的是:“呆子,有本宫在呢,怕什么?”
    敛羽依然面无表情。等滕辉月睡过去了,他的目光几不可察在他的腹部上扫了一眼,眼里升起了隐忧。
    跟随滕辉月前往护国寺之前,他确实被明帝敲打了一番,同时得到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消息。但事后一想,以明帝的性格,既然知道这件事发生了,他理应不会允许滕辉月在这个时候离开皇宫。
    除非有什么重大的变故……
    但元徵雍主离得如此之远,若有事情发生,他可以避过风波的同时,亦鞭长莫及,无法在短时间内得知宫里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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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驾在下午抵达护国寺。
    护国寺的方丈华真大师携弟子们出迎。华真大师是元徵朝著名的得道高僧,博学多才,泽心仁厚。他出身名门,自小出家,曾游历全国各地讲经传道,在民间威望极高。他虽为护国寺大方丈,但并不是经常留在寺中,即使在寺中挂单,亦多是闭关谢客,潜心钻研佛理。
    郑太后在护国寺祈福多年,见过华真大师的次数也不过十个指头。滕辉月则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郑太后这次出行只带了元徵雍主滕辉月,便让他跟着身边,一同见了华真大师。
    华真大师年过六旬,须发皆白,眉毛极长,垂在颊边,一直垂至脖子。他颈上挂着一串檀木念珠,宝相庄严,又显得和蔼慈祥。
    自重活一世后对鬼神存了敬畏之心的滕辉月没有怠慢,难得收敛脾气,与华真大师客客气气见礼。乡村艳妇
    “见过华真大师。”滕辉月微微一礼道。
    华真大师含笑回礼,定定看着滕辉月,突然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滕檀越,有缘起便有缘灭,随缘可也。阿弥陀佛!”
    滕辉月一愣,不知此话从何说起。可是华真大师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领着一行人入内。滕辉月只能按下不问了,跟着进去。
    ——和尚就是爱故弄玄虚。
    安顿好后,郑太后与滕辉月分开,各自斋戒沐浴,然后转到到佛堂祈福。接下来的这些日子,他们都必须斋戒以表心诚。
    郑太后拉着滕辉月的手道:“你舅舅疼了你这么多年,为他诚心祈福一次,好不好?”
    不用郑太后说,滕辉月也必定会做这事儿的,当下肃着脸点头,又不忘道:“我也会为皇外祖母您祈福的。”
    郑太后微微一笑,便放手让他去了。
    滕辉月一直不觉得陪郑太后到护国寺是件好差事。因为除了斋戒祈福外,实在没有其他有趣的好玩事儿。斋戒祈福也不好玩,沾不到荤腥,又得日日对着三尺见方之地念念有词,一不小心都能睡过去,无趣得紧。
    不过这一次滕辉月想为明帝求一道平安符,总算能耐着性子,忍受寺里枯燥的生活。
    但出乎意料,正当滕辉月还以为得斋戒半月时,郑太后却提前把他放出来,解了他的“禁”,让他迁到寺后的精舍里居住,恢复顿顿有肉的日子。因此滕辉月的这次祈福,统共就只有三天。还好滕辉月第一时间求了道平安符给明帝,只等平安符在寺里供奉二十一日,就能拿走送人。
    滕辉月有敛羽等人伺候,又带了不少话本解闷,偶尔和华真大师座下的弟子下下棋,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日子不算难过。唯二不好的,一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懒,不想动,二则是越来越想明帝。
    事实证明,这一次的祈福不像以前那样只留在护国寺半个月,而是足足待了一个月!若不是郑太后常劝着他,滕辉月觉得他都要被思念折磨死了。
    满一个月后,郑太后终于大发慈悲,下令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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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乃们!!╭(╯3╰)╮
    ☆、72
    滕辉月在回程的途中不知不觉又睡着了,醒来时人已经回到福康长公主府。
    滕辉月有些纳闷郑太后怎么没有直接带他回宫,不过没有过于放在心上。这段时间他与明帝感情正浓,片刻不舍得分离,之后又跟着郑太后去护国寺祈福了一个月,多日没有回公主府,也正是时候该回来一下。
    滕辉月起床后梳洗了一番,得知母亲福康长公主齐敏入了宫,可能是为了探望郑太后。而安敬室主王承坚已经在府里等候了好一会儿,道是想见滕辉月一面。
    没有想到王承坚会来的滕辉月立刻让人去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面无表情的王承坚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栖月小筑,而后一个人走进滕辉月的寝室。
    滕辉月睡多了,人还犯着懒。没有更衣,只披着一袭绣金边的杏色薄披风,散着发靠在软榻上,慵懒妩媚,浑身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在护国寺好吃好住,又没有烦心事,滕辉月被养得更加水嫩润泽,气色极好。
    “哎,阿坚,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笑道,看着王承坚明显不太好的脸色,“谁惹着你了?陆展云那个蠢货吗?”
    王承坚见到他这一幅悠然安逸模样,微微一怔,连平时必行的礼也不行了,皱起眉直接坐到他身边,靠近他审视他的神色。
    滕辉月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不知道?”王承坚问,语气是难得的小心翼翼。
    滕辉月扬眉:“我才刚回来,知道什么?”
    王承坚抿紧唇,向滕辉月示意了一下,让他清场。
    滕辉月知道王承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当下脸上的嬉笑之色淡下来,挥手让寝室里侍候的人退下,包括敛羽。
    等偌大的寝室里只剩下滕辉月和王承坚,滕辉月问:“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一向干脆利落的王承坚却难得迟疑了。他定定看着滕辉月,无比慎重道:“你先答应我,不要冲动。你要记住,即使你贵为雍主,依然只是一个臣。你背后还有很多人,会因你而遭罪!”
    滕辉月长这么大还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当下心口一堵。但更令他在意的是,王承坚这些话隐含的意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滕辉月急了,“是舅舅,皇上他有事吗?”
    王承坚紧紧握住他的手臂,强逼他镇定下来:“不是,皇上很好。不好的是你。”
    “我?”滕辉月听到明帝安好,顿时不慌了。但王承坚的话让他心生疑惑。末世冰火之心
    王承坚看着滕辉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皇上从民间带回一个女子,不顾满朝的反对,执意要立她为后。”
    嗡的一声,滕辉月只觉一个重锤重重击在他心上,令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你……在开什么玩笑?”滕辉月喉间仿佛吞了硬块,看王承坚的目光像在看一个骗子——一个满嘴胡言的骗子。
    可是王承坚眼里的怜惜心疼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王承坚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不久前偶然得知明帝和滕辉月的关系,本来还为好友满脸的幸福满足而高兴,谁知道,转眼间,一切都变了。他得到消息后,唯一担心的只有滕辉月。他知道滕辉月对明帝的情意有多么的纯粹深厚。滕辉月把整副身心都给了明帝,对他全心全意。他无法想象若明帝变心了,滕辉月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他才会在滕辉月回来的第一时间内过来看他。见滕辉月依然被蒙在鼓里,还是之前那副幸福满足的模样儿,王承坚必须用非常坚强的意志,才能把真相说出来。
    男人多薄幸。宠爱人的时候可以把人捧上天,一旦厌弃了,那便是地上的泥,连多看一眼都腻烦。
    王承坚最担心以滕辉月霸道张扬的性子,会因为妒忌愤怒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所以即使艰难,他还是坚持说完:“我见过那女子。你的容貌,有八分似她。”
    如今明帝可谓把那女子捧上了天。虽然还没有给予正式的名分,但已经入住只有皇贵妃才能入住的飞燕宫,并独宠她一人。
    王承坚起初也不敢置信,想了办法跟着母亲江华郡主齐芝入宫见过那女子一面。和其他见过那女子的人一样,他震惊得无以复加。
    因为那女子的容貌,和元徵雍主滕辉月的容貌有八分相似。只是那女子是柔美婉约,而滕辉月则是活泼张扬。
    据说此女已经二十多岁,容貌却如十来岁的少女一般年轻美丽。她与明帝在十多年前曾有过一段缘,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最终错过,令明帝一直抱憾至今。多年来滕辉月会备受宠爱,正是因为他的容貌与此女相似,明帝移情之故。明帝把滕辉月当成他与此女的孩子,所以百般宠爱。
    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讨论,怪不得连待亲生皇子都十分冷淡的明帝会对元徵雍主如此宠爱,原来明帝的心爱之人另有其人。如今明帝真正爱着的正主儿重新出现,与明帝再续前缘。那么元徵雍主滕辉月这个替身的下场,不知会如何。
    事到如今,连王承坚也不得不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一等悍妃:太子是匹狼
    “我不信……”滕辉月颤声道,“我绝对不信!”
    他的明帝舅舅,绝不会这样对他!
    滕辉月说罢,猛地掀翻被子下床,像只被激怒的小凤凰一样,整个人都燃烧起来:“来人,给我更衣!”
    他要进宫,见明帝!
    即使不是真的,明帝任由其他人如此胡说,他都要生气!
    滕辉月心里恼怒,起得太猛,脑袋一时间昏眩起来,身子晃了晃。
    “阿樾!”王承坚惊呼,一把扶住他。
    “殿下!”敛羽像箭矢一样冲进来,见滕辉月脸色不好,已经在外面用内力听到他和王承坚说话的他,木讷的脸上闪过忧色。
    “我没事。”滕辉月道,手不自觉摸上小腹。
    他最近贪睡、嗜酸,食欲大振。早把怀孕的注意事项牢记于心的他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他本来,是迫不及待要进宫和明帝分享这个好消息的……
    “阿樾,你不会是……”王承坚脸色微变,震惊地看着他。
    滕辉月坚定道:“我要进宫。”
    王承坚一咬牙:“我陪你去!”即使是大逆不道,如今王承坚都不禁在心里骂明帝一句欺人太甚!
    “不用,阿坚。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滕辉月道。
    王承坚担忧地看着他。
    “阿坚,谢谢你。”滕辉月道,“来人,送安敬室主出去!”向王承坚抱歉地一点头,滕辉月在敛羽的搀扶下,转入寝室的内室。
    “阿樾,安敬室主府的大门,一定会为你而开。”王承坚道。
    滕辉月微微一顿,没有回头,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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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辉月本想用栖月小筑与皇宫连通的密道进宫。可是敛羽告诉他,密道已经被封上了,不能再通行。
    有能力和权力封上密道的,除了明帝,不作二人想。
    滕辉月红润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他盯着密道的入口怔怔出神,过了一会儿,才挺直腰肢,缓声道:“备马车。”形意掌门人
    敛羽看着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元徵雍主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文子,他幼嫩单薄,需要有个人一生一世好好护着。此时此刻,若不是心里的意念支撑着他,他很可能会彷徨哭泣。
    马车尚未备妥,福康长公主齐敏已经从宫中回来。她首先去到栖月小筑,看望大儿子。她活泼可爱的大儿子跟着郑太后去护国寺祈福,回来的时候却是躺着回来的。虽然知道滕辉月只是累极扛不住睡过去,齐敏还是有些不满。偏偏宫里把她召回去,让她连守在大儿子身边都没法子。
    听到滕辉月要进宫,齐敏把他拉到身边,道:“你刚从护国寺回来,先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如今宫里正乱着,你不要去了。”
    “……宫里发生什么事?”滕辉月静静问。
    “你舅舅给你带了个舅母回来。”齐敏叹气道,“本来娘亲还道你舅舅是个冷淡的,原来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果然上心了,就是不同。还特意要你娘亲我进宫,提前拜见。”
    滕辉月的心一直往下沉,空得难受。可是他歪着头,一脸若无其事地问:“是个怎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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