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慈元阁这几位掌柜聊了一阵,他们普遍抱怨最近的生意不太好做,倒不是说市场不济,恰恰相反,人们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了,只是好货太少。望月真人为人虽然并不咋地,但是制作的符箓那是一等一的好,这样的人为何要出来晃悠,还不如在龙虎山多画一些符,才是正理。
    说到制符,我不由得想起了杂毛小道,此人可是在那符王李道子门下学过手艺,这些年来,每逢初一十五的晚上,只要无事,便会画符,勤练不辍,难得能够一直坚持着,当日那黄大仙尾毛所制符笔,他自个儿的用秃了,还把我的给顺了过去,而我这个半吊子虽然学过,但终究没有天分,也就随他。
    听得他们的抱怨,我都有点开始犹豫起来,想着要不要给杂毛小道招揽些生意呢?
    黄晨曲君与杂毛小道聊得热乎,闻道后厨传来的一丝香味,似乎想起了什么,没说几句便离开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方怡来船头,邀我们去前厅用餐。
    前厅只有一桌席面,能够上得了席的,也就慈元阁的一干高层、一字剑和我们三人,虽然是在船上,但慈元阁到底是土豪世家,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花雕硬木桌上八碟八盏,主菜分别是封缸酒蒸毛脚蟹、青峰凤尾虾、浓汤鱾婆子、竹笋烧昂公、煎烹翘嘴鲹、剁椒鲶娃郞、痴鱼炒粉丝和汽锅团鱼,皆选湖鲜上品,精心烹调,香气浓烈,鲜嫩诱人。
    这鱼肉细嫩柔白、蟹膏肥糯,青虾丰腴饱满、甲鱼体肥价贵,旁配时令小蔬数份,黄酒佐之,吃得那叫一个鲜字了得,差一点儿就要将舌头吞了下去。
    我忍不住夸这船上厨子的手艺,慈元阁少东家却告诉我,说这一桌席面,却是他妹子弄出来的,寻常他们也吃不着,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来了哪门子雅兴,竟然还肯露出了这一手。
    瞧着旁边招呼的方怡,一副小厨娘的打扮,我们都有些诧异,本以为这姑娘是个千金娇小姐,却不了还能下得了厨房,这味道,别说是我们,便是慈元阁阁主,也吃得停不了嘴来,举箸纷纷,他听得众人纷纷夸赞自家女儿,不由得眼睛眯起,老怀大慰,说这女子本事并不算大,但是做饭倒是个天才,可不知道便宜了那个臭男人,有这等口福。
    这话说得方怡一阵羞,一边朝着慈元阁阁主撒娇不依,一边拿眼角余光瞧杂毛小道,却不曾想这个道人正在跟一只蟹体肥满的毛脚蟹较劲,吃得一脸蟹膏。
    为了保持食物的口感,菜自然是一道一道地上,小厨娘忙得脚不停地,稍微招呼一声又离开,不断上菜,最后的时候端上来一个陶罐,却是秘制鸡汤,香味尤其浓烈,让人食指大动,忍不住仰头,往里瞧去。
    端上这道菜来的时候,连慈元阁阁主都站了起来,方怡笑吟吟地与众人说,这汤倒也是好汤,不过放了特别的作料,你们猜猜是什么?
    我闻了一下,除了那浓烈的鸡肉香味之外,还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古怪香气,脑子一转,说莫非里面放了昨夜那湖泥地龙的龙珠?方怡有些诧异,一字剑却点头,说此番进湖,未必大家都通水性,于是熬煮了两颗水性珠在汤中,要万一大家落水,也不会像龙虎山道人一般束手无策。
    旁人皆欢喜,伸碗来接方怡分出的鸡汤,然而轮到杂毛小道这儿,他却伸手挡住,淡然地说道:“我就算了。”
    第三十三章 太极晕起
    慈元阁小公主身娇肉贵,虽然天资聪颖,擅长厨艺小道,但鲜有下厨做饭的兴致,便是她老爹也不曾饱过口福,所以刚才也顾及不得形象,难免露出了饕餮之色,然而今天她之所以这般积极,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冲着杂毛小道的面子。
    小女孩儿年少慕艾,最喜英雄,杂毛小道这两年声名鹊起,耍得一手好剑法,特别是昨夜那一手风骚的神剑引雷术,简直就是帅爆了,别说是旁人,便是一字剑都平辈论交,不敢妄语,如此威风凛凛,却是将少女的春心给打动,为之彷徨,魂牵梦萦。
    然而杂毛小道伸手这么一挡,却是有些生硬,方怡会错了意,好是着急,不由得眼圈一红,问是不是觉得不好喝?
    杂毛小道摇头,说大小姐的厨艺惊艳绝伦,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门艺术,你没看到我们几个人的吃相有多难看,就像乡下来的土贼,舌头差点儿都吞进了肚子么?
    他说得有趣,方怡心情好了些,问那为何不喝这汤呢,是抓的走地鸡,真的很补呢。
    她说的急迫,而杂毛小道摸了摸鼻子,说这汤好虽好,但功效终究有限,太多人分喝了,效果不强,这里面放的龙珠是昨日我们已经言明不要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丁是丁、卯是卯,从来不会失言,便也不想占这便宜了。
    瞧见杂毛小道分得这般清,方怡眼圈儿红红,而慈元阁阁主也劝说道:“萧道长何必客气,如今我们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都是一家人,分这些东西,倒显得太生疏了。”杂毛小道依旧摇头不肯喝,我们也只得拒绝,旁边的慈元阁少东家知道这鸡汤里面放了龙珠熬制,也不肯喝,说他也不能误了自己的言行。
    如此推托一番,方怡倒是发了脾气,说爱喝就喝,不喝拉倒,于是把这汤给几个掌柜的分了,还恨恨地骂道:“有本事,这些菜都别吃了!”
    杂毛小道是个疲赖性子,刻意又猛挟了几筷子道碗里面来,说这可不行,那汤珍贵,我舍不得喝,但是这些菜却都是美味,我可停不下来啊。他吃得狼吞虎咽,差一点儿都噎着了,方怡生了会儿闷气,瞧见杂毛小道这满嘴流油的脸,不由好笑,扔给他一张餐巾纸,说得了,你还是把脸给擦擦吧,不够了再做,后厨食材多得是,没有人跟你抢。
    这一餐是美味,一桌子有头有脸的人,一来也是饿了,二来则为了讨好方怡小厨娘能够继续做来吃,于是倒也没有客气,吃得盘儿光光,彼此一瞧,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中餐完毕,自有人前来收拾桌子,然后沏上茶,谈及了这两人的情况,慈元阁阁主不无担心地询问我们,说昨夜与杨知修那背信弃义的恶魔拼斗,留下来的伤势可曾好了一些?——其实除了最后与杨知修对拼受了些内伤,我们也只是有些脱力,多加休息也就无事,不过为了怕被慈元阁随意差遣来去,杂毛小道还是说好了一点,不过连番大战,多少也有些勉力,还需要多休息才是。
    我也点头,说昨天之战,黄大先生出力最多,受的伤也极重,不知道现在可曾好了一些?
    黄晨曲君点了点头,说不过就是些互震之后的损伤而已,山人自有办法,大家无需担心。他说得轻巧,然而仔细回想一下,他昨日与杨知修交手之后的那惨白脸庞,便知道他应该还是受了比较重的伤害,不过至于现在已经回复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到底不是能够交心的伙伴,一番试探之后,便不再言,而是谈及了接下来的追踪方向。作为最先发现真龙的人,坐馆道人刘永湘这两日一直待在一个独立的房间里,依靠龙鳞与真体的那一丝联系,给寻龙号提供方向,他告诉我们不远了,说不定今天夜里,就能够赶到真龙落脚之处。
    一条大泽湖蛟便能够教陆地强大的龙虎山追得到处奔逃,那么倘若是遇到真龙,我们能够降服得住么?
    对于这个问题,慈元阁阁主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心,真龙虽然在中华民族中的地位尊崇,但是终归到底,它最终还是一头生物,而非我们臆想之中的神灵,只要是生物,便会有着缺点和弱势的地方,而他们此行前来,做了许多准备,可以说寻龙号就是为了真龙而制作的,而舱底一直有一位没有露过面的供奉,姓魏,祖上唐朝魏征,曾经传承过一套降龙之法,到时候倘若遇上了,也不必太过于慌张。
    说到这儿,旁边的少东家笑着说道:“再说了,我们所要的不过就是一点儿龙须,那玩意就像我们的头发,断一点儿还可以长,真龙未必不会答应啊,是吧……”
    他这般说着,旁边诸人也点头应着,那个坐馆道人刘永湘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嘴角呈现三十度,上翘。
    饭后,船上诸人各行其是,而我们在甲板上待了一会儿,便返回了房间,加紧养精蓄锐。
    所谓周天运行,它可以说是一种物质上的移动,也可以说是一种精神意念之上的修行,当你全身心投入其中的时候,便会发现时间变得匆匆,如白马过隙,难以察觉。常人只以为这修行枯燥无味,但很多修行者喜欢隐居在山间,喜欢辟谷,喜欢闭关,这都是因为修行上面所带来的喜悦,带给人们是一种不一样的满足感,那就是能够自己了解自己,掌握自己,以及力量。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船依旧还在行驶,鼓帆,但是船下还有桨在划,拨动水声哗啦啦,我是被方怡的声音吵醒的,她给我们熬了补元气的药汤,正在跟杂毛小道说着话呢,见我醒来,问我要不要也喝一点儿?
    我闻那中药虽苦,但是却还是有一股芬芳,想来船上懂医的不少,肯定喝不死人,于是要了一碗来,喝一口,发现里面放了冰糖,倒也不是很难喝,于是一碗喝完又要了一碗,当做凉茶。
    此刻的方怡也是个自来熟的妹子,缠着杂毛小道说起我们的经历,在人家的船上,也不好拒绝,于是杂毛小道便胡咧咧,胡乱吹嘘起来,也没有跟准数,我听得有些晕,又怕方怡找我求证,我嘴笨露了馅,于是抹了一把脸,走出了舱房来。
    走出甲板,这时天色已晚,夕阳在远山缓慢下沉,将湖面映得一片金色,而我们周边则开始起了雾,朦朦胧胧,瞧不住多远。湖上行船,最怕这种白雾,要倘若是瞧不清楚,碰上暗石或者搁浅,到时候极为麻烦,于是下意识地朝着前舱走去,然而有人拉住了我,回头一看,却是田掌柜。
    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带着歉意的笑容,咧着嘴,说他们在测算龙息,别去打扰,不过应该是要到了。
    我有些疑惑,这到了的意思,难道是我们已经到了龙穴?
    我瞧着田掌柜一脸神秘,不过却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心情,于是也不多问,朝着远处极目远眺,总感觉白茫茫一片胧纱中,似乎有一处比较特别的灰色,正在前方不远处。
    方怡在我们房间待了半个小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出来的时候小脸红红,瞧见我望她,一跺脚,朝着船舱跑去。
    我有些发愣,瞧见杂毛小道也跟了出来,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刚要问什么个情况,然而杂毛小道却先露出了惊讶之色,指着我的身后问道:“啊,这是什么东西?”
    我回头一看,却见船头所朝方向,迷雾中凭空出现一处岛屿来,呈现出品字状形,南宫橘末,八重冰梅,出云鞍马,满岛的苍翠,峭崖上有一处处洞穴石窟,在湖中之岛的上空,则有有五圈浓浅色系各不同的颜色,且如太阳周包裹,层各一色,浓淡浅深,璀璨夺目,有如日之周围,发生重轮之势,一圈之外,复套一圈,形形有极,星星有晕,模样十分奇特,让人心中免不得生出许多疑端来。
    瞧见那东西,我眉头皱起,脑海里不断地回忆起平生所学,就在我即将呼之欲出的时候,杂毛小道却先我一步,将其说出了口:“太极晕!”
    太极晕,真龙穴,盖两仪、四象、八卦,至此方显,如水到穷时太极明,囊括真龙至理出。
    我真的有些想不到,这周遭浓雾弥漫,航向偏移,常人哪能寻得此处,而我们在一阵恍惚间,竟然凭借着几片龙鳞,寻到了这里来。幸福来的太快,着实让人有些惊讶,这景象不但我们瞧见了,整条船的人都不由得欢呼起来,舱下力士更是奋力,鼓动船桨,朝着那山字形的岛屿行去。
    然而就在众人兴奋得难以自已的时候,船头望风的田掌柜突然回过头来,告诉我们:“不对,好像有人提前登岛了!”
    第三十四章 登岛寻尸
    田掌柜一声招呼,旁边的所有人都涌上前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只见在那品字形的湖岛左边,有一处炊烟袅袅升起,顺着风向朝着这边吹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隐约间还能够闻到烤肉的气味。
    有人捷足先登了,这是一个坏消息,因为倘若无人,我们只管上去,慢慢摸索便是,预想中的敌手,也不过是一条计划中的真龙而已,但既然已经确定有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会有岛民常在,那么能够比我们先到的,自然是比较难缠的角色,倘若发生起冲突来,变故就会颇多。
    不过事到临头,船都行到了此处,想太多都没有什么用处了,慈元阁阁主吩咐舵手靠近那岛屿,找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先落下脚来再说。
    寻龙号在淡薄的雾气中穿行,越靠近这湖岛,那雾气便越浓重,有一段距离能见度极低,那船开得极为小心,龟速前行。站在甲板之上,小叔有些疑惑,说这洞庭湖上的湖岛都是有数的,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般形状的岛屿呢?
    旁边的歪嘴焦掌柜嘿然发笑,说龙穴之属,自然能够偏移光线,空间走移,要是人人可见,只怕早就给人挖了一个底朝天了,此番倘若不是那真龙找寻龙冢之处,露了踪迹,只怕再过一百年,这里也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他这话颇为自得,我细细一嚼,感觉这意思仿佛是倘若没有慈元阁,我们便寻不到此处。
    说句老实话,有虎皮猫大人在,我们并不会忧愁那龙穴难寻,只不过有这便利,也不会拒绝而已。当然,这只是焦掌柜个人的看法,我也不作计较,往前走了一步,听得慈元阁阁主正吩咐旁边的刘掌柜,说去试试,看看能够联络外界不?
    那刘永湘刘掌柜折回舱房里,过了半分钟后又出来,摇头,说不行。
    慈元阁阁主的脸色开始变得严肃了,似乎在沉思。
    我们此番前来,知道大部分电子设备都会引起真龙的厌恶和不满,于是都在上船前就做了处理,那坐馆道人的联络手法应该不是现代通讯手段,不过依然没有能够成功,这情况表明我们的前方有着未知的危险,那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
    船在白雾中小心行驶,慈元阁阁主将大家聚在了甲板之上,给我们讲话。这程序很传统,无外乎是前方危险,让所有人务必小心,然后又谈到重赏,所有参与此事的人,日后都会有一笔功劳。诸番准备,在此一举,慈元阁阁主的口才极好,一番演讲下来,说得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登岛,建功立业。
    浓雾只是一段范围,当船行过之后,前面顿时一清,周遭豁然开朗,夕阳明媚,而那岛屿就在跟前,岛上有茂密的植株覆盖,也有光秃秃的飞来之石,天空有飞鸟盘旋,发出阵阵啼鸣。
    寻龙号船身颇大,并不能直接靠近,而是在离岛左侧一里左右的地方放下了锚,将船身固定住。
    这岛颇大,一眼不能尽收,中间的湖山颇高,山峰陡峭,刚才从那边行驶过来的时候,瞧见悬崖之中有许多孔洞,是那流水和风蚀而成,有风吹过时,发出呜呜的声音来,让人感觉颇有些诡异。之所以在左侧下锚,是因为我们瞧见那炊烟是从左侧方小树林前方传出来的,这会儿我们有船有人,理直气壮,不必鬼鬼祟祟,于是便直接过来摆明车马。
    人这么多,自然不可能全部登岛,需得派人上前查探状况,诸人一番商议,便决定由少东家和我、杂毛小道带三人,焦、田两位掌柜带四人,以及黄晨曲君,各乘小艇登岛,先排除状况,再作打算。
    商议完毕后,那我们回房收拾东西,在房间里,小叔叮嘱我们登岛时万事皆须小心,遇事不要逞强,天大地大,保命最大。我们都点头,说我们两个都是跑惯了腿脚的人,这些自然省得,倒是你一个人留在这寻龙号之上,周围也没有个照应,凡事还需要多留个心眼才是。
    小叔哈哈笑,说我可不是一个人,这不是还有虎皮猫大人,居中联络么?
    正窝在被子里呼噜大睡的虎皮猫大人听到点自己的名,半睁开眼皮,眼神游离一会儿,这才缓声说道:“一群傻波伊,艹,待会自个小心一点,大人我虽然顶天儿的厉害,但到底还是分身乏术,当不了你们的保姆。”
    这话说完,自谓保姆的肥母鸡又闭上了眼睛,安然睡去。
    这鸟儿从来都是这般神神叨叨,我们也算是习惯了,并不理会,整理好行李出了舱门,没想到正准备登船时,却闹了一桩事儿来——那慈元阁小公主方怡也非要闹着,随兄一起登岛。
    这登岛查探,乃极其危险的事情,倘若不是为了鼓舞士气,身体力行,便是这少东家,慈元阁阁主也舍不得差遣他前去,哪里还会让最为宝贝的方怡离船?然而那小公主一旦闹将起来,的确是让人头疼,慈元阁阁主这些年纵横商场,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不过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最没办法的也就是这个小公主,要不然也不会由着他上了这趟船。
    如此纠缠几分钟,慈元阁阁主都准备板起脸来了,杂毛小道怕耽搁时辰,也上前一步劝道:“大小姐,这登岛上岸的都是些粗活,便让我们男人来干吧,你若无事,在船上备好晚餐,也好让我们有干劲,想着快些回返来,尝你做的饭食呢。”
    都说女大不由爹娘,此话果然不假,慈元阁阁主费尽唇舌,最终还是抵不过杂毛小道这三言两语,方怡满心欢喜地答应了,说那你们自己可得小心一点儿,昨天行船时捉到一个大团鱼,我一会儿把它给炖了,给你们都补补身子。
    这边不闹了,那便一切安好,慈元阁阁主给每个登岛的伙计鼓劲,拍了拍肩膀,然后辞别,大家将两艘小艇放下,带上一应之物,然后陆续从船上转移过来,朝着岛上划过去。
    我们不用划船,便坐在小艇中间,慈元阁少东家有些兴奋,不断地摩挲着手上的寒铁青锋,而我和杂毛小道则懒洋洋地四处张望。
    我瞧见一字剑正坐在另外一艘小艇上,抱着胳膊,闭目养神,整个人仿佛跟这世界隔离起来一般,有着让人猜测不到的境界。一里水路,并不算太远,船划到了一半路程,一字剑突然睁开眼睛,身子一挺,人便如同大鸟一般,隔空飞向了岛上去。
    这一招颇为厉害,御空飞行,妥妥的装波伊架势,瞧见他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我便知道他应该是准备单独行动了。不过说来也是,作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顶级高手,倘若上了岛还与我们依偎在一起,当做保姆,那的确是些跌份了。
    我终于能够理解,为毛虎皮猫大人总喜欢在一开战之后,便玩失踪,敢情高手都这德性。
    且不管这孤傲的黄晨曲君,小艇在几分钟后,终于到达了湖岛边缘。
    和海岛有些不一样,这岛屿虽大,但是并没有沙滩,只是一小截鹅卵石铺就的滩涂,往里走便是植株茂盛的草地。登了岸,留两人在这里看守小艇,其余两队十人便开始朝着之前冒炊烟的地方摸去。
    路途不远,走了将近百多米,我们瞧见前面有一个小山坡,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水杉林子,坡脚的草地茵绿,发出炊烟的篝火便在那儿,不过一同闯入我们眼帘中的,还有好几具尸体,浓重的血腥味随风飘散而来,甜得鼻头发腻。
    瞧见死了人,所有人都开始防备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篝火旁靠近。
    走到近前来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些人都已经死透,总共四人,一个灰衣道士,三个黑袍人,散落在篝火左右,血已经半凝固了,周围脚印杂乱,应该是发生过交手。我看见这黑袍显得有些眼熟,蹲身翻了翻,跟昨夜那鱼头帮四相海所穿的一般无二。
    我将其胸口的领子揭开,往下一拉,便能够瞧见他们胸膛上,都纹得有一只活灵活现的胖头鱼。
    鱼头帮是洞庭湖里由渔民组成的秘密社团,最早出现于明朝末年,一开始是为了抗击官府、土豪劣绅的盘剥和鱼捐而成,也算是穷苦人出身,不过后来因为几次围剿,被白莲教渗透掌握,然后渐渐变成了白莲教的分支,民国初年时沈老总整合各地洪门、白莲教、青帮、哥老会、袍哥会等等团体,便将纵横洞庭湖东西的鱼头帮,如鬼面袍哥会一般,单独立帐,也算是邪灵教一支,听调不听宣。
    瞧见这胖头鱼纹身,我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能够独立成帮立会的邪灵教分支,都是实力强悍的,譬如鬼面袍哥会,想来这鱼头帮应该也十分难缠。
    杂毛小道将那具趴在火堆旁边的灰衣道士给翻转过来,不由得惊讶地说道:“竟然是他?”
    他手伸向了那人的脖子处,摸出一块符牌来,却正是崂山弟子的铭牌标识。
    这人是我们在岳阳楼边的酒楼上见过的,当时站在崂山长老白格勒旁边的一位,慈元阁少东家也凑过头来看,一声叹息,说这位是崂山白长老的弟子刘飞洋,是崂山风头最盛的二代弟子之一,没想到竟然死在了这里。
    第三十五章 恩师法号无尘
    此番前来洞庭湖的高手扎堆,在自家门派中的个中翘楚,单独拉出来也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何况仅仅只有一面之缘,我们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有些忧虑,这崂山和鱼头帮都已经前来此处,登岛而上,而且都已经开始火拼了,说明我们已经来晚了。
    不过来得早,也并非什么好事,慈元阁少东家左右瞧了一下,指着右边林子里的一条山道,说黄大先生好像朝着那边去了,我们跟过去吧?
    我们商议一番,当下由焦、田两位掌柜率人在周围检查,并且负责回禀寻龙号,而由我们跟随一字剑,朝着林中搜去。顺着林子往前走,走了百步,道左又伏卧着一具黑袍尸体,我们将其翻转过来,瞧见是当胸中了一掌,使得整个胸腔都凹陷下去,显然遭受了巨大的力量撞击。
    这人口中吐出一地的碎肉块来,模样十分惨烈,显示战况还真的有些让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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