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眼熟,定睛一瞧,哇咔,这几个不就是在泰山顶阴阳界对我们穷追不舍的莲竹禅师,和他的小伙伴们么?这领头的一人,却是那个鲁智深一般魁梧的大和尚释方,待瞧见了我和杂毛小道,以及与我们拼斗的洛飞雨,也露出了难以置信地惊容,口中沉声道:“黑手双城拜托我师叔祖前来救援的人,竟然是你们?”
    听到大师兄请来的援兵竟然是这一伙人,我不由得也觉得头大。
    别人还好说,这修炼闭口禅的莲竹禅师,根本就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一根筋,倔驴儿,他固执地认为我体内的本命金蚕蛊,是能够毁灭世界的大祸害,先前残酷追杀,哪里会伸出援手,真正与我们相帮?——转手追杀,还差不多呢。
    请这样的家伙前来,可不就是给我们添麻烦,帮倒忙么?
    我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却见那个身穿黄色僧袍的莲竹禅师大袖一挥,一道五彩霞云陡然出现,将我身前两米处的那秀女剑给紧紧牵扯,不让动弹。洛飞雨一见莲竹禅师这霞云,顿时失声叫道:“五彩云尺蠖?你这个老秃驴,竟然会跑到这儿来了?”
    她右手上的那灵宝驭兽环一阵抖动,铃声四溢,那团彩带一般的霞云立刻往两边消散了一些,洛飞雨前冲飞临,右手握秀女剑,左手飞出一道黑色烟云来,将大半个区域笼罩,杂毛小道害怕有毒,往后疾退,而我虽然不畏惧毒物,但也怕在这敌我分明的环境中被趁乱偷袭,于是跟着杂毛小道朝旁边躲闪。
    以莲竹禅师为首的援兵却并不放松,释方大和尚一声震天巨吼:“妖女休走!”
    他快步前移,手上居然提着六十多斤的水磨镔铁禅杖,朝空扑来,黑色烟雾中有兵刃交击的声响,叮铃当啷,有一个高瘦个儿的和尚掏出一口巴掌大的黄铜钵盂,猛力拍了一下底部,一股狂风吹出,将那烟雾驱散,却见释方大和尚正挥动那沉重的水磨镔铁禅杖,与一个黑色影子打得正欢。
    大和尚耍弄着那禅杖正来劲儿,瞧见面前这玩意,不由气得一声大吼,佛号一响,一掌印在黑影之上,空气一震,那黑影就变成了一张纸扎的人儿,飘飞下来。
    看到释方大和尚将禅杖重重顿在地上,气愤不已,我便知道洛飞雨见到这一群和尚前来,自己一个人不能力敌,于是使出那金蝉脱壳之计,早早地离去了。
    洛飞雨是个极为扎手的硬点子,她的逃逸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瞧着莲竹禅师和释方大和尚等四个来历不明的僧人,我们也不敢造次,稳定下身形来,警戒以对。释方大和尚正在生气洛飞雨的逃逸,莲竹禅师一言不发,有一个满头粉刺,脸色和善的小和尚倒是走上前来,对着我们施了一礼。
    他含笑说小僧释永空,两位莫慌,我们是接到陈局长的借调申请,才前来与你们汇合的,这么说,我们是一路人。
    我警戒地瞧向了默然不语的莲竹禅师,说这位大师不要我的本命蛊了么?
    小和尚释空摇摇头,说不用,陈局长事后已经专门就此事向我师父保证过了,我们自然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对于之前的误会,我师父也表示很抱歉。听到这小和尚的话语,我首先是惊奇,这个一脸青春痘的小和尚辈分居然比释方还高,是这个老木头疙瘩的弟子,接着不由得瞧向了竹莲禅师,这个眉深目重的老和尚见我们瞧过来,点了点头,却又将眼神飘到了另外一边去。
    看得出来老和尚对我依然还是戒备深深,不过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既然看在大师兄的面子上略过此事,那么我便不用担心这死板的家伙再起异心,便不再管他们,一边与杂毛小道交流信息,一边打量这处广场上的景物。
    这是一处两个篮球场一般宽阔的广场,中间有登仙台,可惜似乎很久以前经历过激烈的战斗,垮塌了大半,岩壁上有八盏鲛人油灯,将这空间给隐隐约约地概括出来,这广场并非封闭,四通八达,有风从好几个地方吹来,神奇的在垮塌的登仙台上汇合,形成一个小型的旋风带。
    何谓登仙台,这种建筑类似于祭坛,不过后者是为了祭祀祖宗和神灵,而前者则是沟通天地,感受万物,进而能够将自己的灵魂得到洗涤,超脱于物外,得道登仙。
    这是古代道家内丹派的一种独有的建筑形式,瞧着建筑颇为古朴,而且奇特,想来应该是东夷迷幻杀戮阵的中心地带。我们在观察的时候,莲竹禅师四人也在打量此处,青春痘小和尚释永空先前并没有与我们有冲突,这会儿过来套近乎,说这里……是否是传说中东夷遗族的遗迹?
    我点头,说此处大阵乃东夷迷幻杀戮阵,十分难破,你们是怎么闯进来的?
    释永空告诉我们,说他们本就在附近,得到宗教局的求助通知,于是便决定前来此处——虽然之前陈局长特意打电话过来与他师父解释过了,但是他们并不知晓营救的竟然是我们。如此也好,大家都是自己人,不打不相识,彼此还多一份交情,不是?再之后便通过提供的信息来到此处,误打误撞,竟然一路到了这里,颇为顺利……
    这个释永空倒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儿,我们点头感谢,不过心头也有些不安,要知道,这个地方十分隐秘,倘若不是那头桃花獾带着,这么多年也没有谁能够找到,整个金牛山翻遍都没有,而他们这四人却能够一路摸来,似乎有些过于蹊跷。
    在此我也不敢多问,将杂毛小道拉到一边,问他那桃元可有消息?我们今番前来,目的便是这可以将雷罚融合的灵气,可不能舍本逐末,弄得白跑一趟。
    杂毛小道叹气,说那桃花獾溜进了黑洞中,便不见踪影,随后他和小妖就被邪灵教诸人发现,在地下黑洞中一路打打逃逃,逃命的干活,却也没有时间找寻那玩意,再之后与小妖失散,就更是不知晓。
    我回头瞧了一眼几个和尚,掂量了一番,有这四个修佛吃斋的僧人,特别是高深莫测的莲竹禅师,我们此番虽然不能够找到桃元,但说不定能够将周林这畜牲擒杀于此,也不算白来。
    杂毛小道也正有这想法,于是脸上挂着笑容,开始与四人攀谈,当得知此处的邪灵教余孽仍在,莲竹禅师四人也表示可以出手,也好解脱百姓于危难间。
    而就在此时,一声古怪的吼声传来:“吼哇、吼哇……”这声音气劲悠远,雄浑苍凉,几个和尚都吓了一跳,却见左方的黑暗中跳出一头巨兽,正是将护阵兽灵牵走的小妖回返。我正想上前打招呼,却听到小妖惊声大叫:“陆左,这畜牲没有灵宝驭兽环镇压,恢复了野性,我这边制不稳了!”
    话音刚落,便见到那两米多高的貔貅阵灵一如最开始一般暴躁地吼叫,四处乱撞起来。
    这畜牲脖子处自有九尾缚妖索控制,然而没有灵宝驭兽环的配合,它便摆出了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颇让人头疼。
    然而就在此刻,先前止住洛飞雨秀女飞剑的那束五彩霞云倏然一转,竟然钻入了这头喷着粗气的畜牲体内,接着霞云漫天,将护阵兽灵给围绕,那诡异的感觉吓了小妖一大跳,她敏感地跳下了护阵兽灵的背脊,甚至收回缚妖索,两秒钟之后,那头庞大的护阵兽灵轰然倒地,浑身抽搐着,身躯居然渐渐恍惚起来。
    杂毛小道吓了一大跳,问旁边的释永空,说这是什么?
    抱着水磨镔铁禅杖的释方回答:“五彩云尺蠖,我师叔祖采肥城桃花林百里害虫之精华而炼制,专刷法器灵体,一刷……”他得意的话语还没有完,青春痘小和尚打断了他的话语:“释方,戒嗔戒躁,你着相了。”
    释方听得这话,念了一声佛号,退下,小和尚和颜悦色地与我们说道:“既然来了这里,不如我们一探究竟,也好知晓此处有甚奥妙,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宝物动人心,即使是出家剃头作了和尚,也止不住好奇,正在叹惜阵灵消失得我们此时也正想寻找桃元和周林,于是点头答应。大家瞧见此处并无什么有用的发现,于是找了一条较为宽阔的方向行走,而那头护阵兽灵经过那五彩云尺蠖一番教训,也乖了许多,小妖将它重新捆上,打倔驴一样走着。
    不多时,身后油灯的光亮淡去,通道终究是狭窄,我和杂毛小道走在后面,心中计较着事情,不知不觉走了一段路程,突然前方有凌厉风声响起,惨叫顿生,我和杂毛小道朝前看去,但见那个手持黄铜钵盂的高瘦和尚头颅飞起,血喷三尺。
    第三十三章 东夷杀戮阵之人肉砌墙
    偌大头颅在我们众目睽睽之下冲天而起,受压的鲜血甚至将四米高的岩顶击打得噼里啪啦一阵响,复而如雨落下,空气顿时变得腥味四散,黏稠不已。
    这个不知道名字的高个儿和尚,可不是《西游记》里面那头断可生的孙猴儿,自然是一命呜呼,魂归幽府了。而在漫天的鲜血中,我看到一个似蝙蝠一般诡异的黑色身影从前方掠过,然后朝着黑暗中遁去。
    看到这挺拔俊朗的身材,我下意识地一声大叫:“周林?”
    那身影一顿,回过头来,黑暗中的眼睛里闪现出红色的光芒,以及白色雪亮的牙齿,却正是周林那个忘恩负义的狗杂种。谁也没有看到周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过他既然显露出了身形,并且出手杀人,自然再也躲不回去。
    我们还没有反应,舍身崖的莲竹禅师却出手了,单掌缓缓平推,整个空间的空气立刻变得迟缓凝固,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以这老和尚为中心缓缓集中,而周林那本来快若鬼魅的身影也立刻变得乌龟一般迟缓——牵一发而动全身,莲竹禅师的功法,竟然有这般的厉害了?
    见到周林落单,本来还在跟我探讨如何抵御幻境的杂毛小道顿时一声大吼:“周林,我艹!”
    服用大力药丸的杂毛小道话儿才说到半截,就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倏然朝前冲去。他的去势惊人,然而刚刚越过莲竹禅师的身边,冲势也化作了慢动作,本来由下而上的鬼剑也变得颤颤巍巍,停滞不前,老年痴呆一般。
    时间在那一刻似乎变得十分缓慢,无数气流拉扯,然而当莲竹禅师将手腕一翻的时候,时间又恢复了正常,杂毛小道一剑飞去,身后跟着悲愤欲绝的释方大和尚……
    这通道黑暗,仅仅依靠着我们手上的强光手电照明,看得并不真切,前面传来拳脚交击的响声,沉闷得像揍那面口袋。高瘦个儿和尚的骤然死亡让舍身崖的三位禅师顿时爆发,一阵急追,瞬间就冲向了通道尽头,我瞧了一眼在地道里面骨碌转动的光头,心中不忍,蹲身下来,将他睁得大大的眼睛合上,并且安回了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上。
    前面几人奔行飞快,眨眼间便转入拐角处,我也不敢落单,招呼骑着阵灵二毛的两个朵朵紧紧跟上。
    时间已经过了一些,我在最后面不得不发足奔行,转了几个弯儿,发现人都停下来了,释方大和尚提着六十多斤的水磨镔铁禅杖正对着一面岩壁猛砸,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声。我赶忙走上前去,拉着杂毛小道绷直的身子,问怎么回事?周林呢?
    杂毛小道的脸色一片阴沉,从牙缝里面蹦出几个字:“艹,跑了!”
    跑了,我的眼睛顿时就瞪得硕大,能够在杂毛小道和三位舍身崖僧人,特别是那一位神秘莫测的闭口禅高僧面前逃走,这得有多厉害的手段啊?难道周林现在已经有这么厉害了么?
    我有些难以置信,低头避开释方禅杖砸出来的碎石,左右一打量,指着那被砸出脸盆大缺口的岩壁说道:“就是从这里逃的?”
    杂毛小道点头,却没多讲话,看得出来,他对周林的恨已经进入了骨子里——往日称兄道弟的家伙,转脸就朝着你关心的人背后捅刀子,还一副别人欠他的样子,洋洋自得,这样如同“郭佳宾”一样卑贱无耻的家伙,怎么叫杂毛小道不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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