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毛小道见我有了反应,说哟嗬,你醒过来了?说到这里,你这玩意都有好久没有用了,废了就废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来来来,伸手,你那颗珠子拿给贫道来,研究研究。
    他蹲下身来,扳开我握得紧紧的手,然后托起那颗还粘连着血肉的珠子,看着这惨白色的质地,如果忽略里面那粒游鱼一般亮光,这珠子丢在地上,估计都不会有人来捡。不过杂毛小道确实个识货的主儿,如同色狼见到了美女,流着哈喇子说:“哇靠,如果把颗珠子镶嵌到我的雷罚上面,那这大江大河,汪洋大海,我不是都可以去得,这简直就是……太美妙了!”
    我坐直身子,伸手过去,一把抢过来,用湿漉漉的衣服小心擦拭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这个珠子可不能给你,我以后还要还给别人的。”
    杂毛小道一屁股坐在了烂泥地上,从旁边一把抓过一只肥硕如母鸡的鸟儿来,哈哈大笑,挤眉弄眼地询问,说你掉到那洞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勾搭上那么厉害的千年僵尸了啊?说来听听。
    旁边的虎皮猫大人奋力扇动翅膀,试图挣脱出杂毛小道的掌控。大人有些酒饱饭足,脾气好得很,也不骂人了,只是在缅怀往事,说这样厉害、而且没有迷惑心智的僵尸,倒是真的不多见,大人我上次见到一个,倒是在洞庭湖畔,那家伙比现在这个,更加火爆、更加凶残,连大人我这么凶残的人,都被它追得满地乱蹿,啧啧,那娘们,真他妈的辣啊……
    “娘们?”
    我们一齐抬起了头,虎皮猫大人顿时一阵心虚,不敢看在我旁边的朵朵,装不承认,说没,没,就一个僵尸,好像是女的……得,不跟你们说了,大人我累了,不想说话,而我们则哈哈大笑起来。我见旁边的人都围了过来,特别是看到吴临一这个老家伙,阴着脸瞧来,便没有与杂毛小道继续这个问题,问捂着胸口皱眉的洪安中,说洪队长,我们这里是到了哪儿?
    洪队长环顾四周,四下黑暗,惟有头顶上面的星光,能看到滔滔的江水,以及远处的农田和山地,他并不是很清楚,回头叫来一个年轻人,问朱作良,这是哪里。这个年轻人说了一个地名,并跟我们解释,是在狼崽窝东边十几公里的地方。
    我们都惊呆了,刚才冰尸龙哥送我们下水,别人我不知晓,但是我却是骤然昏迷,不知所以,醒来便到了十里之外,简直就是斗转星移。由此我不由得又想到了在青山界的时候,我们从那八门鼎阵中跳下的时候,也是意识茫然,结果醒过来时,跨越了整个青蒙乡,以及县城周边的乡镇,到了百里外的一个小镇去,当时问朵朵,她小孩子,即叽咕咕,说不清楚,此时回想起来,果真的是如此神奇。
    洪队长也对冰尸龙哥十分好奇,问我那头矮个儿僵尸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你认识么,它怎么会帮我们呢?
    冰尸龙哥与我交流,全部都是用精神力沟通,并无其他手段,而且它老人家脸色僵直,一双眼睛红通通,让人不敢直视,所以在洞中,虽然大家隐隐能够知道我与龙哥关系密切,但却也不是很确定,只是猜问。
    我出社会,已经有个五六年了,自然长了心眼,知道哪些该说,那些不该说,更何况这里面,不但有朋友,而且还有像吴临一这种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所以便也不细说,只讲是我和白露潭、黄鹏飞被人追杀,躲入一个古代神殿当中,然后遇到了那个僵尸,他本来想要杀我们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领着我们出来了,然后将在门外的鬼面袍哥会众杀尽,接着就过来救大家,至于为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不然你问它去?
    为了说明我话语的真实性,我拉来花容失色、狼狈不堪的白露潭,说我们全程都在一起,不信你问她?
    面对着大家的关注,白露潭点了点头,说陆左说的是真的,那头僵尸好像是那个宫殿里面的主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杀我们。
    “宫殿?”杨操在吃惊地问道:“陆左,你们难道进入了耶朗西祭殿?”
    我点头,说是啊,不过进去没多久,并没有仔细研究,就把里面的主人给翻出来,然后被赶出来了。杨操听得我言,不由得悠然神往,说埋藏了几千年的遗迹,孕育出如同有意识的伟大僵尸,不死的传说,这样的地方,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样子啊,陆左,你赶紧说来听听?
    我看着自己和旁人这一身泥浆、鲜血和伤痕累累的模样,不由得苦笑,说大哥,我知道你对神秘的耶朗祭殿很好奇,但是咱们能不能回去再说?外面的情况,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呢……
    所有人还停留在龙哥水道的神奇中,经得我提醒,这才醒悟过来,开始手忙脚乱地寻找通讯器材,联络外界。冯排长有一个军用级别的通讯工具,防水,很快就联络到了县城里面的指挥部,从指挥部反馈的状况得知,在狼崽窝那处山窝子里发生了地震,山体崩塌,滑石,房屋崩塌,军民死伤惨重,那个果园子已经被埋在了地底下,现在赵承风赵副局长,已经从市里面赶到了指挥部,正在联络各相关部门,阻止和展开积极的救援工作……
    我们面面相觑,熹微鬼母将这地界的地煞阴脉炸毁,竟然引发了这么大的一场灾难来,简直是难以想象。
    要知道,身为鬼修,或者它们这种积年日久的鬼王,在这世上存在得越久,就越恐惧那冥冥之中的幽府,越眷念此处的风景,不敢消失。然而熹微鬼母却毅然地选择听从了张大勇的话语,选择了同归于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当然,人死如灯灭,熹微鬼母和张大勇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动人故事,随着前者被虎皮猫大人吞噬,后者被冰尸龙哥将脑袋啃成了骨头,便已经随风而去,再无人来关心了。
    指挥部问了一个问题,说这次的罪魁祸首,就是引发病蛆柑橘的曹砾,以及组织策划了这场伏击的张大勇,到底死了没有?张大勇之死,众目睽睽,这个自然没有话说,而曹砾,则由我和白露潭给予了证明,此次事件的两个元凶,都死于一头神秘的僵尸之手,这事情传到了指挥部,赵承风不相信,他下了命令,派人过来接我们,到指挥部叙职。
    我们在江里面稍微地把自己洗了个干净,然后相互搀扶着,越过田野,来到了公路边。
    小妖用灵力裹挟的炎骡蜈蛊,能够发出隐隐的炙热,这是鬼妖体质的朵朵所不愿面对的,不过这小丫头也是累得不行,我找出了之前那根六芒星精金项链来,让她暂居于此,朵朵虽然不太愿意离开自己熟悉的家,但是却也不想打扰疲惫的小妖,故而噘着嘴巴,不情不愿地进入了那个阴气森森的项链里。
    不过那里面的纯阴之气充足,疲惫的朵朵或许能够快速地恢复过来。
    旁人都看着我身边的小伙伴们,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我们一堆人或蹲或站在公路旁边,像足了讨饭的叫花子,冷风刮来,直打哆嗦。现在是凌晨四点,天空最黑暗的时候,秀云和尚膀子卸了一条,但是脸上却露出了高兴的神色,跟我聊着天。不过也不由得他兴奋,在西南这片地界上,他们跟鬼面袍哥会斗了几十年,现在老对头悉数挂了,自然高兴。
    我说起逃跑的客老太太,他告诉我,说贾团结曾有一张已故茅山符王李道子的遁符,想来是落到了客海玲的手里。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捅了捅杂毛小道的肚子,他虎着脸,不说话。
    过了半个小时,前面的道路上,有车的灯光传来。
    灯光下,我看到了一颗白色的小花。
    在这寒冬腊月里。
    茁壮盛开着。
    第二十七卷 亡命天涯
    ☆、第一章 战后风波平
    我们并没有一开始就去指挥部,而是直接到了附近的一个乡镇医院。
    毕竟我们这些家伙,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伤,如果一路颠簸回到县城,那么估计在半路上就要挂上一两个了。乡镇医院的条件,自然不是很好,而且很多医生都被从被窝里面揪了出来,前往地震发生地的第一线,赶了过去。我们在这里,只有一个读了几年医专的毛头小子,在帮忙处理。看到他那笨手笨脚的模样,我们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心中胆寒。
    不过做我们这一行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混日子,哪个敢说自己没有受过伤?
    久病成医,而且巫医不分家,有了药品,我们便抛开这个毛手毛脚的值班医生,开始相互之间,施起药来。虎皮猫大人在旁边唉声叹气,说大人我也受伤了,有没有人过来关心我一下?
    这肥母鸡一卖萌,立刻凑过来好几个,秀云和尚与杨操挤在最前面,各种追捧,阿谀奉承,说前辈,前辈,哪里受伤了?让我来给你处理,一定好好地。肥母鸡看着这两个家伙,特别是为老不尊的秀云和尚,用翅膀挠了挠头,说这里,秀云和尚一摸,哎哟,还真的有一个小包包,许是被石子给砸的吧?
    不过他这一番摸弄,肥母鸡顿时嘎嘎叫,说得得得,痒死了,骗你们的,这是大人我消化不良,在这里肿起了。
    肥母鸡在这一役中,生生吸食了一整头鬼王阴魂,不知道有多畅快,故而在一时之间,有些癫狂,我们都表示理解,只是看它调戏秀云和尚。不过秀云这肥和尚倒也是火眼金睛,或者是同病相怜的缘故,能够瞧得出在这肥母鸡的躯体里,装载着太多的智慧和能量来,所以也是小心伺候着,不作他言。
    在此期间,我一直都在小心注视着吴临一,我和杂毛小道都怀疑此人即使鬼面袍哥会,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四号人物。尽管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在为鬼面袍哥会的覆灭而欢欣鼓舞,但是我却感觉,这个组织,又陷入了神秘的迷雾中。如果那个四号人物,也就是研制出播洒范围如此之广得病蛆柑橘的幕后真凶,倘若还存在的话,必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
    到了那个时候,估计所有人,肯定又会遭到一次报复性的打击。
    毕竟,盘踞西南数十年的鬼面袍哥会,冰山之下的势力,并不仅仅是我们在那岩洞中,所见到的那些,那是一只庞大的力量。
    然而吴临一并没有什么异常,别人笑,他也笑,别人骂,他骂得更凶,因为曾经是医科大学的教授,吴临一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帮着做了好几起快速缝合的手术,让人好生感激,而他自己身上的伤势,除了打几针药外,倒是没有怎么理会,让伤者感激得流泪。吴临一问我要不要缝合一下伤口,我笑了笑,说不用了。
    其实我是怕他用手术刀,直接扎进我的心脏里。
    这种笑里藏刀的人,实在可怕。
    在这医院里医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有从县城出发的急救车,过来这里。我们都做过了简单处理,这里的医疗条件也很悠闲,便上了急救车,而洪安中和白露潭、杨操三人,算是这里面伤势最轻的,由一辆黑色奥迪给接走,去指挥部汇报。我扛了这么久,其实也只是凭着意志,和肥虫子在作坚持,上了急救车,当医生把氧气呼吸罩放在了我的脸上时,我让杂毛小道在旁边照看一二,他点头,我便安心了,闭上了眼睛,感觉这辈子,都没有睡过觉一般。
    太困了,我真的是太困了。
    ********
    果真应了那句我们曾经彼此调侃的话语,每逢大战,都是从医院里醒过来。
    由此,可见其中的凶危。
    在经过肥虫子一天治疗之后,我胸口的刀伤已经开始有了明显好转,不过在岩洞中所消耗的力量,却又将我打回了原型。我身子的几处经脉,之前就没有怎么恢复完整,此番又耗损过度,使得自己差一点就下不来床。前往的时候,只以为有高手庇护,然而没想到鬼面袍哥会的分割切断,让我们每一个人,都直面了死亡,拼命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太多,结果这一番折腾,松弛下来,才知道自己的身体根本就扛不住了。
    要不是体内的本命金蚕蛊,我估计自己早就死了八回了。
    杂毛小道屁股中了一记,然后内伤无数,不过这哥们也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今个儿凌晨刚刚做完伤口处理,睡了一觉,下午就拽着虎皮猫大人,溜达过来看我。丰都的医疗条件自然不如市里面的好,不过因为宗教局大批成员都来了指挥部,上面想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自然不会两头都跑,除了伤势颇重的转了院,其余的人都停留在了医院里,等待着上面的问询。
    在病房里,我把我所有的经历,一五一十,都告知了杂毛小道和虎皮猫大人。
    虎皮猫大人调侃我,说陆左,你这个来自穷乡僻壤的乡下小子,难道还真的是贵族血统?不然那个厉害到没谱的冰尸龙剌,怎么会上杆子帮你?你知不知道,像它们这些守护神殿墓陵的老古董,一般的做法,都是将闯入者活活弄死,然后再次陷入沉眠,哪里会管你这些鸟事?
    我哈哈笑,说难道我是小王子?你知道么,我们家小时候穷得,一双凉鞋从春天穿到冬天,烂得不成样子,补一补又穿——王子小时候的生活,就是这待遇?
    杂毛小道按着鼻子,说陆左,说实话,你的身上有很多谜团,你自己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揭开来呢,也没有人知晓,只希望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走,不要到了最后,演变成一场悲剧才是。
    我们谈了一阵,说起小妖在耶朗祭殿收服的炎骡蜈蛊,杂毛小道很稀奇,说什么蛊虫,竟然敢拿“阎罗老子”的字号,来命名?我沟通槐木牌,唤醒了小妖。经过一夜休整,小妖踏着小舞步走出来,听我们要见一见她新得的宝贝儿,先是不愿,矫情了一番,在我们几个好言相劝之后,这个没有心机的小狐媚子顿时喜滋滋地伸出手,只见白嫩的手上面,正好有一只模样丑陋的小黑甲壳虫儿,一双触须胡乱动,张牙舞爪,好奇地朝我们张望而来。
    我看着这只起初张狂,如今在小妖手里如同乖宝宝的小虫儿,想起了冰尸龙哥最后的话语。
    善待火娃!
    原来它就是龙哥口中的火娃啊?
    龙哥在那耶朗祭殿中,千年孤寂,唯一能够陪着它的生物,也就是这个小虫子,而如今,小妖将它给带出来,此番下去,又不知道要孤单多久。我感叹了一下,问起小妖昨个儿没事吧?
    说道昨天,小妖一肚子火,说客老太那老妖婆,一身的宝贝儿,还没有交什么手,便被那绳子给捆住了,什么气力都施展不得,最后那拼力一搏,倒把自己给伤了,所以才不得不回到槐木片中休养……这小妮子不停叨叨,心中不服,看着她红润的嘴唇,我不由得想起在寒潭地下发生的一切,耳朵边有些热,觉得自己好邪恶。
    为了分心,我提起,说捆你的那根绳子,我好像带回来了,扔哪儿去了?
    杂毛小道从衣服里掏出一截白色绳子来,约一米五长,小拇指粗细,里面混杂着很多白色的银丝,焕发着光泽,显得很漂亮。他说他之前研究了一下,这绳子是被人祭炼过的,要找高人将印记抹除,然后用“开经玄蕴咒”祭炼一番,即可。
    小妖蛮横地一把抢过来,说这个归我了,你们可有意见?
    这小祖宗发话了,我们能够说什么,唯有摇头苦笑,谈到炎骡蜈蛊,也就是火娃,我们问这个小东西,算不算是大杀器啊?有了它,我们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小妖撇了撇嘴巴,说哪有啊,原本以为厉害得要死,结果把玩了一番,一天也用不了几次,对付高手,破不了气场,欺负小杂鱼还差不多,而且脑子容量小,是个白痴,谁要有点手段,都可以迷惑它,立马调转枪头——还要总啃骨头,一个比一个吃货,难伺候得要死,早知道扔在那儿不管了……
    那火娃一双触须不停转,我们哈哈大笑,说不少这一个,多少也算是一种手段吧。
    这时肥虫子飞出来了,瞪着眼睛,看这个新加入的小伙伴。
    结果它那金蚕蛊王的风范,把火娃吓得吱吱叫唤,要不是小妖极力控制着,说不得就飞跑了。肥虫子这个家伙也是个拉风货儿,在火娃上空飞来飞去,不停地转,散发着黯淡的金光,淡淡地装波伊,使得那火娃最后失去了反抗,一双触须点地,表示臣服。
    肥虫子确定了自己的老大地位之后,指挥小弟过来跟我示好,火娃就范,飞抵到我的手上。
    我吓了一跳,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想来是火娃是可以控制自己火焰点燃的。
    如此最好,可以避免误伤。
    我们好是喧闹了一番,到了下午六点半,病房的门被敲响,杨操和另外一个陌生的面孔,走了进来。火娃绝对不是炎骡蜈蛊,是谁已经很清楚了。首先一条小虫子入的了龙哥的眼吗,龙哥毕竟是龙哥,除了自己的王和自己的使命以外应该不愿去顾其他事了,所以他对一只小虫子绝对产生不了情感的,更何况龙哥和虫子还在大殿里交过手。最重要一点,陆左冰火双手,其冰手跟龙哥对掌时就发现力量是一样的,龙哥是冰娃,是王的左护法,火娃按理说应该是王的右护法,炎骡蜈蛊毕竟比较垃圾,光是小妖就把它收了,所以不可能是火娃,肥母鸡不是说过在洞庭湖畔遇到过一个拥有神志的火爆僵尸妞吗,估计跟龙哥一样都有自己的使命在身,火娃估计就是她了,下一个叶朗遗址也估计就在洞庭湖畔吧,龙哥虽然是僵尸但明显性格比较沉稳,火娃性格暴躁,而陆左现在还没恢复王的记忆,很可能日后把火娃当成敌人,所以说龙哥说善待火娃。
    ☆、第二章 静待庆功会
    杨操这个家伙也是走狗屎运,一番大战下来,除了受点小伤之外,并没有什么事情,所以今天凌晨的时候,便也是由他、洪安中和白露潭一起,去面见的指挥部。走进房门,杨操热情地跟我寒暄,问身体状况,我苦着脸,说这一战,人变成了半残废,估计又要休养好一段时间了。
    杨操很自责,说你在集训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真不该让你来趟这浑水——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这次没有你在,说不定我们就全军覆灭了。所以说得失之间,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旁边那个白面陌生人接腔,说是啊,陆左,这次鬼面袍哥会被剿灭,你居功至伟,赵副局长当着好多指挥部的同志面前说了,一定要把你树立为宗教局的典型,让宣传部门好好宣扬一番呢。这一回,你立的功劳,足足可以直接升成正科级了……
    杨操在旁边给我介绍,说这是赵副局长的秘书,朱国志同志。
    我看着这个白脸年轻人,他长得很帅气,就是有些阴柔,金丝眼镜里面的眼睛狭长,让人感觉这人城府太深。听到他的这一番语言,我心中发恨,升官发财的事情,我真不指望,而前面所说的大肆宣扬,尼玛,搞我们这秘密战线的,若真的就这么高调起来,这不是很明显地在给我招仇恨么?只是这家伙看着精明聪慧,城府至深,为何会一开始,就给我打官腔,理由冠冕堂皇,让我明白自己被阴呢?
    我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原来,赵承风是通过他来威胁我,让我明白,如果我不知进退,即使我一点儿错都没有,人家想要拿捏我,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接下来,我去指挥部,面见赵承风,这里面有很多弯绕子,都需要跟这个老狐狸慢慢掰扯了。
    杨操在宗教局厮混了许久,也是个精明人物,自然知道这里面的调调,立刻出来打圆场,调节气氛,然后告诉我,如果身体暂时无碍,那么就去指挥部走一趟吧,将此次事件的经过,做一份报告出来。
    我胸口中了一刀,而且拼得精疲力竭,自然算是个重伤员,不过有肥虫子在,气色看起来倒还不错,有的事情,解决得越早,越容易,宜早不宜迟,我便点头同意,杨操叫来护士,给我准备一个轮椅,就这般推着我去。杂毛小道不属于这个系统,根本就不用给赵承风的面子,所以指挥部倒也知道脸皮,并没有让他一起过去,只是由杨操,代为转达谢意。
    杨操和朱国志去找医生,而杂毛小道则说他要去找一把斧头,我问他你是要劈谁,赵承风还是你大师兄?
    杂毛小道笑了笑,说你别怕赵承风那个龟蛋儿,凡事皆有大师兄罩着便是,其他的不用管。去找斧头,自然是为了伐木,昨个儿不是说,要给你做一把趁手的兵器么?那棵槐树长在坟头后面,失去了孟老太的看护,便是无主之物,要是被哪个王八蛋提前顺走了,到时候你说有多憋屈?得,你个吊毛先去受点委屈,老萧我给你做把鬼剑,也算是代我那瞎鸡扒忙的大师兄,给你赔罪了。
    小妖听到这里,立刻也叫唤起来,说同去,同去,捏着火娃,便拉着杂毛小道的衣角走。
    我心中一暖,杂毛小道这个家伙,倒真的是一个极重承诺的人,而且有这么一堆我所在意的朋友在,那还有什么委屈,是我扛不过去的呢?再说了,我之前制出了病蛆柑橘的解药和防治方子,后来剿灭鬼面袍哥会,又立了头功,同行的一干人等,皆受我的救命之恩,他赵承风又不是一手遮天的人物,哪里能够压制住洪安中、青城二老这些高手的意愿?
    作为“袖手双城”,若是不识时务,只怕他也坐不到这个位置的。如此说来,我倒也不必太过于担心。
    果然,二十分钟之后,我再次在一个办公室里,见到了赵承风。
    他依旧春风满面,精力充沛,拉着我的手,猛摇,然后推着我的轮椅,到沙发区坐下,给我斟茶,亲切地问候我的伤情,丝毫不提昨夜发生的事情。如此寒暄,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他才饱含深情地拉着我的手,说是他们考虑不周,让我受惊了,差点让这么一个天才的蛊师,葬身山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他首先会给我做检讨,然后让此次案件的负责人董处长,向我道歉。
    赵承风有一个本事,就是明明别人说起来很假,然而他表达出来,却是情真意切,让人忍不住感动起来。不过我并不是刚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在社会大学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我,自然知道哪些人对我好,哪些人在假惺惺,不过我也不揭穿,配合着他,眼圈儿通红,说不必了,感谢组织对我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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