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炸雷一开始连绵不休,然后头顶上的落雨开始吧唧、吧唧地砸落在头顶上,如同擂鼓,雨下如注,又如瓢泼。
    我们那军用背包是用防雨帆布制成,能够勉强隔挡水流,在骤雨一起的时候,立刻拿出了一块防雨布,披在头顶。我们没有带野战兵的那种头盔,不过那种没有徽章的军帽倒是人人都有,于是披着这块防雨布使劲儿跑。为了避雷,并不敢跑到那林间的树下去躲雨。
    人能够勉强坚持,然而脚下的路却越发泥泞。
    不过我身上熏臭的味道却被洗刷一空,心情倒比下雨之前,要好许多。
    倾盆大雨之中,前路一片白茫茫,我们咬着牙往前行了十多分钟,前面终于一空,在茫茫百雾的前方小山坡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小村子,那里有十几处木质结构的房子,以及一些荒废的田地。那便是我们所要找的落脚点,我们兴奋极了,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的秦振高兴地大声怪叫起来,率着先,冲到了最前面的一栋木屋里面去。
    不过他随即又出现在了门口,喊说这里烂得不成样子,头顶在漏雨呢。
    这破房子上面铺的,是那尽是碧绿青苔的杉树皮,早已漏得不成样子,我抬头张望了一下,指着坡中间的那间大瓦房,说去那里吧,那里应该还不漏。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前行,王小加突然拉住了我,说这个山坡上面的村子,风水学上呈大凶之境啊?
    在旁的人都知道些风水地势,看着都点头,说这个村子很邪门啊!
    然而被这暴雨折磨得快疯了的我们最不怕的。就是邪门。当下也只想赶紧找一个干燥的地方休息一下,稍微一犹豫,便快步走了过去。推开那扇残破的门,一股沉积的灰尘之气吹来,我们心中一松,奔行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个干燥之地,太好了。
    第二十三卷 生死试炼 第九章 小屋黑眸
    终年生活在城市这中钢筋混凝土丛林中的人,是很难理解在林地旷野中遭遇暴雨时的人心里,那种对于头顶片瓦的强烈期望。
    因为没有亲身经历,所以不会代入的感受。
    这座大瓦房并不是完好如初,里面也零星漏着小雨,不过大部分地方还算是干燥,让人心中忍不住地欢喜。我们鱼贯而入,各自找到一片干燥的地方停住,将自己背上的行囊给取下来,抖去上面的积水,然后通通放在正屋靠里的一张只剩床板的木床上。
    将这些处置妥当,我们都忍不住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咒骂这狗日的天气。
    在此之前,老赵和滕晓已经将这个屋子给搜查了一番,是三间瓦房,不算大,一间堂屋两间卧房;然后在屋子后面还搭了一个大木棚,是厨房和堆积着一些工具的地方。
    在屋子左侧不远处还有两间小茅房,一个是茅坑,一个是养牲口的地方。
    房间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家具,当时住在这里的傈僳族山民虽然路远,但是搬迁的时候,能搬的还是都搬走了,所以整个屋子里除了几张光板床和一张粗制的小木桌之外,就剩下一些缺胳膊短腿的家具,凌乱得很。不过相比之外面那瓢泼如注的大雨,我们已经对这家没有把头顶瓦片拆走的主人,十分感激了。
    老赵和滕晓从后面的棚子下抱了几捆干柴,兴高采烈地来到了房中。
    我上前去看,这些干柴虽然有些湿掉了,但在中间的,还是可以燃火的。有了这些干柴,我们便能够生火,弄点热的吃食,并且把自己湿透的身子和衣服给烤干净了。我看到大家忙活着生火,便也不上前去帮忙,而是走到了屋前,盯着头顶让人发麻的雨打瓦片声,然后看着外面昏暗的大地。
    王小加也没有待在屋子里,她依然是疑虑重重,用强光手电扫视着这已然快要陷入黑暗的爬鬼坡山村,见我过来,说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爬鬼坡么?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她语气低沉,说在六七十多年前的时候,在中缅交界(含中缅境内)曾经发生过一场战争,中国远征军和日本侵略者生死相搏,无数英勇的中华儿女倒在了这绿野丛中,也有无数可恶的侵略者不能再回返樱花树下,在这个地方发生的那一次战斗相较于整个一场战争,实在是很渺小,不值一提,但是后来这里的山民,总是能够听到枪声和鬼魂的哭泣,然后总能看见有黑影在山坡下蠕动。
    傈僳族是南迁的古氏羌人,又叫“施蛮”、“顺蛮”、“乌蛮”,信奉巫术,所以人心惶惶,也是弄了好久,终于在千禧年来临的时候,在上级政府的协调下,完成了搬迁。
    我叹气,人类的七宗罪是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及色欲,但是最大的原罪却是战争。无论出发点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造成大量同类的死亡,而这些在战争中惨死的人们,通常都有不忿者,冤魂不散,若能够有足够的怨力,确实是能够造成传闻中的这种现象。
    每逢乱世,人不如狗,那孤魂野鬼的传说便昌盛得厉害,当然,这个时候也容易出英雄,出大拿。
    用大部分人的牺牲来铸就一部分人的成就,就如同现如今的房地产商,一样的道理。
    王小加说一会儿需要在外围布置一个警戒线,既防止有可能出现的其他小队,也能够预防此处有可能出现的危险——看看这山坡背阴朝北,座如山凹,积阴残气,十足十的阴森恐怖地,也不知道以前这里的傈僳族巫师,是怎么选址的。
    我笑了,说你真的是职业病了,你看看这山村,算上垮了的那几处房子,也不过十来户,刀耕火种的生活,自然更多的是考虑农时了,所有的一切,都要满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填饱肚子,再来说其他的事情。你先进去吧,把身上的衣服弄一下,不然感冒了可不好,过一会儿,我们一齐布置。
    王小加点头,转身进屋,而我则依旧望向了大雨浇注的大山。
    我没有见到尹悦,这个女教官并不参与我们的行动,她只是作为一个随时接应我们的后援和与总部联络的人员存在,一直在我们的后方若即若离。不过我也不用太担心她,作为七剑之一,宗教局的翘楚,在她身上肯定有被倾注了大量的资源,而且又没有试炼的限制,身上的宝贝比我们要多得多。
    只不过,一个姑娘家,在这深山里独自行动,未免太过孤独。
    便如同《我是传奇》中的罗伯特-内维尔,孤独会让人的内心,遭受到最大的恐惧,很难解脱。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能够自我调节,不要太累的好。
    “陆左,陆左……”
    有人叫我,我回身,走进了堂屋,不一会儿工夫大家伙儿已经将那火给生了起来,老赵找来一个只有半边耳的破锅,弄了些水,正在上面弄晚上的吃食。阳春三四月,正是春蕨旺盛的季节,而且一路行来,我们都有注意随手采集可食用的植物,果子和茎块,再加上我们所带的一些调味料和干粮,将其熬成一大锅面糊糊。
    虽然味道不尽如人意,但是却也能够补充体能,填饱肚子。
    锅里的浓汤未开,但是秦振却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打开,里面全部都是蠕动的肥白虫子,这些富有高蛋白的东西可以成为最好的营养品,给秦振的伤口带来快速的复原。
    对于这些虫子,女士们自然是恐惧莫名,离得远远,而我们在有更好选择的时候,也没有兴趣尝一尝。秦振有些失望,找了几根自制的木签子,将这些虫子串起来,然后烤着吃。秦振腿上的伤因为赶了一天路,而且又泡了雨水,所以有些复发,朱晨晨来的路上找了一些草药,刚刚已经捣了些草汁,给他敷上,然后又用行军铁饭盒,熬了一些汤药喝。
    美美吃着烤虫子的秦振显得十分乐观,不断地用舌头舔嘴唇,诱惑大家来吃虫,然后被人骂得狗头喷血。我让他分了一点儿虫子给我家金蚕蛊,作为报酬,肥虫子又给他疏通了一下伤口,他爽得啊啊叫,眼睛都眯住了,一口口地吸冷气。
    经历过了生死,自然也不用太过避讳,小妖朵朵和朵朵都出来了,我给大家做了介绍——当然,我并不会将两个小家伙的所有底细都老实说出。不过饶是如此,大家都纷纷侧目看着我,惊讶非常。
    特别是络腮胡帅哥秦振,这小子的笑容尤其猥琐,一副你小子艳福不浅的表情。
    看到他这贱样,我恨不得让肥虫子给他来一记绝学“菊花朵朵开”——老子可是很正经、很正经的人呢!
    见篝火生起,大家都脱去了长衣长裤,围在火堆边烘烤身子,等待着晚餐的到来。
    我将王小加和我的猜测说出,大家立刻反应过来,我们并不是在野营聚餐,而是一次生死的试炼。说到了预警之法,白露潭和老赵都有独门的法子,于是在商议好晚上值班的人员后,我陪着白露潭布置内线、王小加跟着老赵去了外围,将这警戒线给布置起来。
    小心使得万年船,这个道理恒古不变。
    披着防雨布,我和白露潭在这三四处人家、十几米的范围上布置。她的法子很简单,就是将口水吐在手心上,使劲儿搓动,口中还念念有辞,然后拍打在树木、墙体和泥土上面。从我的感应中,白露潭根本就没有使用什么念头附加,只是将自己的气息,附着在了上面来。
    很神奇的一门法子,跟我所了解的道术或者巫蛊法门,都不相同,我忍不住好奇,问她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她有些羞涩,想了一会儿,红着脸告诉我,你就当这是通灵术吧,跟你和你家朵朵一个样子。
    布置妥当之后,我们回转到了瓦房堂屋里,在旺盛的篝火旁,我们吃了一顿热乎的晚餐,然后将木床拼凑在了一起,开始研究明日的行进路线。我们的下一站是马吉洞,不过倘若这暴雨持续下的话,我们可能不能够在这暴雨浇头和泥泞危险的山路中行走,要耽搁一天。
    毕竟,滑腻的山道一旦失足,我们跌落下去的话,必然不会存活。
    不过那是明天的事情,疲累了一天,除了留着两个人值班,烘烤衣物,戒备外面,其他人都裹着潮湿的毛毯,围着篝火休息。我和白露潭值第一班,到了差不多十一点钟的时候,她突然眉头一皱,紧紧拉住了我,我不明其意,跟着她来到门口,只见在黑鸦鸦的山坡斜对面,那里有个小屋旁,正好有几个缓慢移动的黑影。
    那黑影似乎感觉到了我们的关注,也转头望了过来,我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一双黝黑阴森的眸子。
    白露潭浑身一紧,压抑不住地大声叫唤起来:“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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