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振的毒已解,我们自然不好太为难她,只是要她说明为何出现在此处。
    福妞告诉我们,她用卦法推算出将会有人绕过几条要道,从他们的集结地经过,于是打算在此设伏,先解决掉一部分对手,磨刀不误砍柴工,到时候再前行不急。然而她的计划并没有得到其他队员的认可,黄鹏飞他们认为她的推测是无稽之谈,没有人愿意留下来耽误宝贵的时间,去做他们认为没有意义的事情。
    于是她和大部队大吵了一架,然后分散了,她留下来布置陷阱,阻击对手,而其他人则赶路去了。
    她说的爽快,然而我们却是疑虑重重,当问及黄鹏飞等人的前进方向时,福妞便不再开口,闭口不言。她虽然失手被擒,但是这次试炼是小组对抗,如果黄鹏飞等人能够赢得头筹,她的分数依然会比旁人高——所以她并不傻,自然不会开口。
    我们不知道福妞说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黄鹏飞等人是在前方埋伏着我们,还是已经赶路去了。这两种结果,会导致不同的情况,如果出现误判,我们定然会很吃亏的。
    然而面对着不肯说话的福妞,我们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倘若她是真正的敌人,我们便可以不择手段,采用各种方法刑讯逼供,或者我的那二十四日子午断肠蛊,也可以拿来开张了;退一万步说,我们若毫无顾忌,不怕她变成植物人的话,也可以强行对她施用迷幻术,把这些有用的信息,从她的脑子里给掏出来。
    然而此刻的她仅仅只是一名落败的学员而已,如果我们做出了超出底线的事情,那么尹悦这个教官,定然会在我们的记录上记上一笔黑叉的。
    软磨硬泡、威胁恐吓都没有作用之后,我们只有摘下福妞胸前的金属牌子,然后把她交给了游离在我们周围不远处的教官尹悦。被摘了牌子的福妞就已然出局了,不再有参加试炼的资格。对于这个结局,她的眸子中满是灰暗。显然,作为一个隐藏了自己大部分实力的人来说,这样黯然退出,实在是心有不甘。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不过,她的情绪这并不是我们所要考虑的事情,我们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是直接上去跟黄鹏飞小队硬拼呢,还是绕过他们的必经路线,另外行走?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持激进论的朱晨晨说依黄鹏飞的个性,他自然会在必经之路上埋伏路过的队伍,我们无论怎么避开,终究是要遇上的,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大概方向,不如衔尾而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老赵对黄鹏飞这个家伙似乎并不感冒,他在乎的只是胜利的结果,而不是我们之间的仇怨,所以执着地坚持要避开这些人,抄小路离开。
    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之间,相决不下。
    作为临时队长的我并不是一个领导者,更多的时候,我的位置起到了一个组织和协调的作用,于是僵持不下,最后投票决定。不过很显然,对黄鹏飞这个家伙心怀不满者实在太多,导致大家都有要将其先灭了的想法,于是最终决定跟随上去,伺机而动。
    对于这个结果,老赵显得十分不满,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
    作为队伍临时的负责人,我自然不能让这颗雷埋下来,于是找到老赵谈心,问他的想法。他很直言不讳,说他跟黄鹏飞并无任何矛盾,我们这么做,有把他绑上战车的做法。我觉得很无辜,试炼的规则是集训营的教官们制定的,一旦完成了分组,相互之间便是对手,不存在矛盾不矛盾的说法,便比如朱晨晨和福妞,两者还是室友,但并不影响福妞伏击我们时,差一点让我们的队员丧命的行为。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老赵独行侠没有做好角色转换的准备。
    没有人希望战争,我们多么希望和平,希望能够与天斗,与地斗,然后顺顺利利地比试大脚丫子,看看谁先到达月亮潭。然而没有中途的这些冲突和争斗,便显不出试炼中的凶险来,于是以慧明为首的操蛋的教官团就准备了这规矩,我们既然参与了,就不得不执行,如此而已。
    贾团结此人,我总是叫他慧明、慧明的,但他并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而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已经还俗四五十年的有关部门领导,喝得酒吃得肉,娶得了老婆生得孩子,并不超脱于世。论能力论资历,他本应该早就进总局的,可是为人刻薄、不善于团结同志,风评很差,故而才一直混到副职退休。现如今执掌集训营,用这种养蛊的方式来选拔人才,多少也让我感觉到一种恐惧。
    跟老赵好是一番解释,他才勉强认可,说好,他同意大家的意见,不过他会盯着我,不会让我因为个人情绪而连累大家,把事情搞砸。我说好。
    于是大家收拾行囊,再次前进。因为秦振受伤,虽然经过肥虫子的疏通,而后又经过了紧急治疗,但是难免有些妨碍,影响行动,于是滕晓顶替了他尖兵的位置。
    我帮秦振把背包接了过来,并且给他做了一根拐棍,虽然速度放慢,但好歹也能够自己行走。
    出了福妞的事情,让我们格外地小心,一路上走得并不算快,总是提妨着对手从林中突出来。
    黄鹏飞等人一路上都留有一些蛛丝马迹,细心的老赵总能够从复杂的环境中找出来,并且分析大概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我们走了很久,翻过了几个小山,然后前面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山口,往上走,空气就变得寒冷起来,而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如果不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山对面的爬鬼坡,我们可能就要在湿热的丛林中过夜了。
    周围都是悬崖峭壁,到达爬鬼坡,那个山口是必经之路,而那里只有能容两匹骡马行走的古道在。
    黄鹏飞等人既然和我们在同一区域,那么必然会经过那里,只是不知道他们是选择赶路,还是在要道扼守,等待着鱼儿们自动进网。
    我们隐在山道的转弯处,看着另一边陡峭的斜坡,心中发愁。
    老赵提出来,要不然由他用登山绳从悬崖攀爬而下,绕过对面去看看,如果真有埋伏,他也好示警,总比这样懵叉叉地上前好。我摇摇头,说不行,走那悬崖太危险,很容易就坠落崖间,生死不知,我来想想办法吧。我正想用肥虫子或者小妖朵朵前去探路呢,白露潭咬着嘴唇说她来吧,让她来试试。
    我们皆一愣,我晓得她以前的身份,但是不知道她有何手段,能够看出有没有埋伏。
    白露潭的脸莫名地红了一下,然后让我们都扭过头去,不要看她——记住,千万不要回头,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能胡乱说话。我们都允了,背过身,白露潭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席地而坐,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在用苗话与谁沟通,这声音一开始还算正常,而后就变成了情人之间的呢喃之音,让人心中痒痒。
    空气里也有了一股女性的异香,说不出的动人。
    我有些发愣,白露潭这哪里是咒语,简直就是闺房私话啊?
    然而也就在这声音越发低沉软糯的时候,我心脏骤然收缩,感觉有一股阴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朝这边悄然凝聚而来,身上仿佛有某种滑腻的东西划过,一阵鸡皮疙瘩就泛起来。旁边的人都感觉到了这异状,相互对视,彼此发现对方眼中的惊讶。不由有了白露潭之前的警告,我们都不敢回头,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我心中隐隐有一些答案,白露潭这一招跟万三爷所使的那灵宝道“燃阳问神”一般,是请来此地那并不存于此界的山神野鬼,问明缘由。
    然而万物有得必有失,如同西方传说中与魔鬼的交易一般,绝对没有白占便宜的道理,你要得到,就要付出一些东西。万三爷是阳寿,而白露潭到底又是什么呢?正当我蒙着心思猜测的时候,突然感到浑身一暖,那种浑身难受的湿滑感悄然无踪,而我的肩膀则被轻轻一拍,面若桃花的白露潭出现在我旁边。
    她指着远处山口旁边的榕树林子,说四男一女,黄鹏飞他们就埋伏在那里。
    第二十三卷 生死试炼 第四章 黄鹏飞的陷阱
    白露潭说得言之凿凿,而综合她刚才的行为,我认为她说的应该没有虚假。
    不过那四男一女之中到底有没有黄鹏飞,白露潭也不能确定,她只能提供具体的方位来。
    既然她不愿提起自己的这门手段,所有的队员也并没有追问起红潮满面、媚眼如丝的白露潭,关于刚刚术法的事情,而是商量着如何将那几个埋伏者给一网打尽。我在计算我们这里的战力,从人员配比上来看,如无意外,那埋伏者定然就是和我们同路的黄鹏飞等人,那么我们将要面对的,是包括黄鹏飞在内的三个道门真传弟子、八极拳高手陈柯还有一个来自江浙的女子。
    抛除那个叫做孙静的女孩子不算,黄鹏飞他们那边四个爷们,全部都是从小习武,岁月打熬的糙老爷们,打架自然不会发怵,而且道门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嫡传功夫;而我们这一边,除了老赵这个家伙深藏不露、王小加偶尔爆发之外,似乎都不是主战的角色。
    那么我们只有智取了,但如何智取呢?这个就需要大家献计献策,将自己压箱底的本事给亮出来了。
    盘坐在一片芭蕉树后面的我们开始商谈起来,首先发言的自然是我,我说我是一个养蛊人,这个大家或许都有知道,不过道门防蛊,各有绝招,像黄鹏飞他们这些真传弟子,身上莫不都有一些浩然正气的玉简,将蛊毒给排斥于体外。十年修得同船渡,相聚是缘,各位有什么好本事,都亮一亮吧。
    紧要关头,也藏不得拙,依照顺序来,秦振说他的这一身本事,是小时候得自乡间一野和尚所传,那野和尚也吃酒来也就荤,来者不拒,自言乃迦叶尊者一脉。这迦叶尊者,便是十八罗汉中的第十七位,也唤做降龙罗汉,坊间传闻的南宋高僧济癫和尚,正是他们这一脉的师祖。而传至他这一代,所学不多,区区诵经念咒之事,倒也做得。
    滕晓说他在学校所学的,是刘贵珍老先生所传的狭义内养功,平日不作数,爆发起来,并不比那黄鹏飞差,而且他脚力惊人,有佛家神足通的潜质;老赵所言不多,他自言乃川南一居家道士的弟子,捉鬼拿妖,连番打斗皆可,一会儿那八极拳高手,便交由他吧;朱晨晨说她懂医,会原始五禽戏,会飞针,暗中伤人,专破人护体气场。
    至于白露潭和王小加,一个是请神上身,一个是身化自然,皆有保身之道。
    大家说得谦虚,不过显然也都留有一手。既然知道了大家实力,我也好作安排,将各人的对手都罗列清楚,七打五,我发现我们的胜算其实非常大,但是要不折损一人,这难度其实还是有的。白露潭给我指着山口转坡处那里,在那几株密榕后面,便藏着那几人在。
    他们居高临下,若是弄些滚石机关,我们定然招架不住。而如何将他们引下山来呢,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难题。
    不过我们头顶上突然传来的一片动静,将我的这个疑惑给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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