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她太善良,所以不被萨库朗所利用,而我和杂毛小道则不同。
    因为我们两个,已经跨越了那个寻常人所看不到的门槛。
    青玄、青虚对我们百般虐待、拷打、精神恐吓,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心生怨念,在情绪最浓烈、最繁盛的时候,步入死亡的殿堂,霎那间,升华为恐怖的怨灵。
    青玄捅向我的那把尖刀上面不知道抹了什么,居然让伤口中的凝血因子聚拢不到一起来;细小的血顺着我颤抖的大腿淌下来,一点一滴地汇聚在地下的一小摊血泊里,滴滴答答的声音,让我听得格外真切。
    因为失血,我感觉到格外的寒冷,一阵又一阵的疲倦往我的脑海袭来。
    等地窖的盖子被再次合拢,杂毛小道声音沙哑地问我怎么样,你这家伙可别死了啊?
    我摇摇头,苦笑,试图驱动金蚕蛊去将那血给止住,然而当我看到角落黑暗中那个老鲁默默注视我的眼神,我却犹豫了:金蚕蛊终究是旁门左道,天生受制于道家阵法,因为压制,所以它离不开我的体内,我只有通过肉体触碰而下蛊,之前我曾经有机会给青玄下蛊——我甚至在背上被那狗日的烫下“小鸡啄米图”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然而我终究是没有。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已经能够充分地计算好得失,权衡利弊了。图一时之快而下蛊,并不能够将他们所威胁,只能够让自己早死。
    我要忍耐,我要潜藏着自己的杀手锏,用在最准确的时机。
    恰如猛虎卧山丘,潜伏爪牙忍受。
    高手总是有一定的气质的,我能够感受得出来,这个木讷老实、如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鲁,他绝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青虚之所以放心李晴留在此处,也正是因为此人。如果我这里一旦出现什么异常,他昨日用来割驴子的那把尖刀,定然会第一时间抹断我的脖颈,毫不犹豫。
    出于对死亡的敬畏,我忍住了对这伤口的处理,让它自然愈合。
    几分钟之后,血依然在流,在一旁捧着一本小说看着的李晴坐立不安,来回折腾了好几次,终于忍耐不住这熬人的寂静,从角落的箱子里找出了包扎绷带和止血喷剂,走到了我面前来。
    一直在打盹的老鲁这时候突然出言阻止,说让李晴最好不要管。
    李晴转过头去,盯着老鲁,说总不能够让他死在我们的面前吧?
    老鲁嘴巴往旁边一撇,说他死不了。
    李晴咬着牙,眼睛晶晶亮,说我做的事情,我负责。陈哥回来了,我跟他解释吧,好么?见到李晴如此坚持,老鲁显然并不愿意为这种小事跟他产生冲突,于是点了点头,说随你,然后又恢复了沉默。李晴的手摸到了我手上的大腿处,他的指尖很柔,也很温暖,他先找了干净的毛巾将我的腿擦干净,然后在伤口周围涂上了紫药水,将止血喷剂小心地喷在伤口上,然后给我包扎完毕。
    做完了这一些,他仰起头,问我感觉好了一点儿没有?
    我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赶紧调遣金蚕蛊移到我的伤口处,在绷带的掩护下给我疗伤。李晴温暖地笑了一笑,然后绕过我,来到了杂毛小道的面前,轻轻地说道:“原来你姓萧,叫做萧克明,是茅山宗的高足,难怪我觉得你跟陈哥是同一类型的人呢……”
    杂毛小道苦笑,这笑容扯动了伤势,疼得直咧嘴。
    两人说起话来,杂毛小道开始用他那能把死人说活的嘴巴和独特的男人魅力,跟李晴半真半假地交流起来,我知道他试图通过言语来策反李晴,然而我却一直在盯着角落里的老鲁。我们能够逃离此处最关键的所在,其实还是在这个不怎么说话的家伙身上。
    我要自救,就必须想一想办法,制服这个家伙。
    随着聊天的热络,杂毛小道给我和他争取到来不错的待遇,一天一夜水米不进的我俩,终于得到了食物和水,李晴拿着一瓶矿泉水喂我,我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完,感觉干竭的体力开始如春天一般萌发了生机,因为我和杂毛小道的百汇、神庭、风池、膻中等七处穴位上都被刺有银针,蓄不得力量,也碰不得,所以李晴给我们喂食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然而青虚他们并没有想到的是,我除了会养鬼之外,还养得有蛊。
    这来自苗家绝学的金蚕蛊,并不是他这七支银针所能够锁住的。
    到了中午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好了一些,看着开始做饭的老鲁,绸缪已久的我突然出声问道:“老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我们厄勒德的人吧?”我这一句话,让专心致志地熬煮锅底的老鲁停下了动作,眼神变得骤然狠戾,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见到他的这反应,我心中倒是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父亲王三天,是东官大鸿庐的人,具体的我不知道,只认识一个叫做许永生的人,还听说他的老大叫做老王,你不信你可以查一查。我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你能不能够联络到我的父亲?我不想死,看在教友的面子上,你就帮帮我吧?”
    说着说着,我的眼圈红了,眼泪也下了来,一半是痛的,另外一半是因为肥虫子伤口处拱来拱去,痒麻得厉害。
    老鲁犹豫了,将手中的勺子往锅子里一放,然后站起来,他盯着我,说你们两个,是庐主帮着青虚抓过来的。她老人家目光如炬,自然不会抓错;而且我厄勒德根本就没有什么东官大鸿庐,你小子莫不是在骗我?
    我急得直哭,说我只是听我老爹在家闲聊的时候说起,哪里知道这些,他未必能够透露教里面的信息给我。你不信,直接打电话问他便是了。
    老鲁一步一步地走进我,左手掐住了我的喉结,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子,你的谎言让我生气了,你知道许永生跟我什么关系么?他是我的表弟,早在五个月前,就死在了东官的一个商业广场里,宗教局的人出马,东官的厄勒德成员全军覆灭,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你所说的一切,我知道都是谎言,而你却一步一步地在挑战我的忍耐力,你真的以为我会在乎青虚他们的计划么?你真的以为我不会现在就杀了你么?你信不信我把你跟那驴子一般,凌迟而死?”
    他的手坚硬如铁,让我根本就透不过气来,我翻着白眼,感觉黑暗就在眼皮子底下,只要眼睛一闭,便是刹那永恒。
    终于,我拼着老命从喉咙里面挤出了一句话来:“我信……你老母!”
    老鲁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眼皮往上翻,然后后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再动弹。他太大意了,肥虫子骤然迷昏人的这一招,时灵时不灵,而且面对着他这种气血旺盛的人来说,但凡有一点防备,实在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然而面对着奄奄一息、全身都是伤痕、七针锁力的我,他彻底放松了警惕。
    所以他被肥虫子一击即倒。
    正在担忧地看着这一切的李晴被这超越他想象的状况吓呆了,冲上来,推了推老鲁,发现他已经昏死过去,并没有动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寒意顿生,慌忙地拾起地上掉落的尖刀,对着我们,一脸惊恐地问我对他做了什么?
    我急速地呼气,一脸无辜地说李晴,你一看到了,明明是老鲁想要杀我,不知道怎么就走火入魔了,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看我这个样子,能够做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杂毛小道突然出声,严肃地说李晴,你放了我们吧,青虚的做法已经天怒人怨,他逃不了了,你可不要跟着他陪葬啊!
    我也出言恳求道:“李晴,放了我们吧?”
    李晴脸色阴晴不定,突然疯狂地大声叫喊:“不要再说了,再说我把你们全部都杀了……”
    他双手胡乱挥舞,情绪激动,似乎被我们的话语所逼迫得没了主意。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双双都闭上了嘴巴。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地窖盖子的上方,突然传来了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过来了。
    第二十卷 拯救小妖大作战 第二十六章 大力金刚丸
    这骤然响起的声音,让完全没有安全感的李晴崩溃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看得出来,李晴并不是一个有着果断决策力的人,也不是整个事件的主导者。
    他仅仅只是因为和青虚有一些关系,然后就被卷进整个事件中的可怜虫。
    在这一刻,他的表情显得那么柔弱而无助,像一个可怜的孩子。他推了推地上昏迷的老鲁,然后又看了看我们,终于下定决心,走到了杂毛小道身边来。
    他提着老鲁掉落在地的那把雪亮地尖刀,抵着杂毛小道的胸口,对着他的心脏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跟杂毛小道和我商量,说要来的是警察,我们一起死好么?我这个人怕孤单,一个人走,黄泉路上肯定会不习惯……
    我勒个去!我顿时就有一口老血想要吐出来——若是黄菲大小姐这么跟我说,我多少也会考虑一下;这么个娘娘腔跟我约着共赴黄泉,这算是什么事?杂毛小道自然也是好言相劝,说李晴,你放了我们,自首的话,罪名其实并不重的,你只是一个胁从,到时候我们会跟你求情的。
    李晴的眼泪鼻涕顿时狂涌下来,他揪住杂毛小道的衣领,歇斯底里地狂吼,说你以为我怕警察啊?我他妈的是怕青虚,我跟了他五年,我太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了,得不到就毁灭,他要是知道我没有坚持到底,背叛了他,一定会杀了我,把我练成什么意识都没有的亡灵,与其那样,我还不如就死在这里呢……
    他的吼叫声,使得上面的来者终于确定了有人,喀嚓一下,那窖门被弄开了,一个身影从上面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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