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严江翻来转去的捣腾,也许是赵翠花也无心睡眠。
    于是,赵翠花转过身,扯下严江的胳膊,枕好后,也学着自家男人那样儿,看着天花板。
    “你咋还不睡?”严江调整胳膊的位置,给了赵翠花一个最佳的“枕头”后,侧过脸看着黑暗中的赵翠花。
    “你不也没睡么。”赵翠花没好气地回了严江一句,接着,就开始叹气起来:“他嗲,你说老三跟小藤是咋回事儿啊?”
    严江身体一僵,有些心虚地低喝:“啥咋回事儿?能咋回事儿?”
    “你少咋呼我,我自己有眼睛。”赵翠花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儿,掐了掐严江胳膊上的腱子肉:“别动,人家枕得不舒服。”
    严江果然乖乖不动了,单守枕着脑袋,望着天花板,也不说话了。
    “说他俩感情好,你是亲大哥,咋不见得天天跟在老三屁股后面转悠呢?”赵翠花继续道:“我觉得,不对劲儿。”
    “胡扯啥呢?睡觉睡觉。”听得严江心烦,抽回自己的胳膊,直接给了赵翠花一个熊一样的后背。
    猛地被抽了“枕头”,赵翠花的脑袋也落到了原来的枕头上,看到严江这样,赵翠花气得咬牙,伸出爪子就狠狠掐了一把严江的背……结果,严江的肉太结实,恁是让赵翠花“哎哟”一声,直呼呼:“别折了我指甲,一身厚皮,哼!”
    结果,却听到严江“吭吭”地鼾声传过来,气得赵翠花抬腿,直想把这个人踹下床去。
    赵翠花不知道严江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不过,她还是有了自己的想法:老三年纪也不小了,人也生得那么俊,要是……那还真不好说。
    早年赵翠花就知道镇上老杨家的独生儿子,念书那会儿不行,于是早早就出去沿海打了几年工,结果出去之后就不爱回家。
    老娘老子想儿子想到不行了,老两口就找了过去,这才发现儿子为什么不回家的原因——家里独苗儿居然跟个男人住在一起乱搞。
    老杨老两口即便就是老实巴交的人,见到两个赤条条的男人在床上打架……再不开窍也懂发生了什么事不是?
    当场就把老杨气得进了医院不说,到现在落了病根儿,半身不遂躺在床上让老伴儿照料。
    至于杨家的儿子,事后不单没说回来看一下生养自己的老娘老子,最后直接换电话换房子,压根连信儿也不跟家里捎一个,气得老杨太太每每提及都捶腿嚎啕,说是自己做了孽,老伴儿躺床上动弹不得,儿子成了变态,如今音讯全无,是生是死家人丝毫不知。
    想着想着,赵翠花只觉得头皮发麻。
    自家小叔生得好,那是十里八村人都知道的。记得早前还有人打趣赵翠花,问道:“翠花啊,你说你家小叔那么俊,又是名牌大学生,你们得给他找个什么样儿的婆姨才配得起啊?”
    那时赵翠花也不介意,只是笑着说:“我哪儿知道?小叔已经算是城里人了,怎么可能还找乡下婆姨?你们那点儿小心思就省省吧!”
    如今仔仔细细回味,赵翠花是越琢磨脊背越发凉:可不是么,老三那模样儿……有几个女人能配得上?难道真要去找个什么电影明星?人家乐意跟着来这穷旮旯过日子么?就算不找那漂亮的,窸窣平常一点儿的?一个婆姨家居然没自家汉子生得俊……那说着,似乎……也不是个事儿吧?!
    没多久。
    严江是真睡着了。
    这下,反倒变成了赵翠花抓心脑肺,辗转难眠,兜兜转转也就那么一个问题——这可咋办捏?老三到底该找个啥样儿的婆姨才合适呢?总不能把老三真当闺女嫁出去吧?!哎哟……
    第二天起来后。
    一脸菜青,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赵翠花刚一出房门,又看到跟在严澈屁股后面转的藤子都……顿时“哎哟”一声,觉得脑仁儿咋就这么疼哩?!
    正伸手等着严江过来搀扶的赵翠花,没料到自己的声儿不低,那头传来了比她声音更高的惊呼。
    “啊啊,三叔,三叔,快来看,好漂亮的黑鹅鹅,好漂亮的黑鹅鹅啊!”沈春拍着手掌,脆嫩尖锐的声音从池塘方向传来。
    “有黑色的鹅吗?”严家陵的声音带着质疑。
    “那不就是嘛。”沈春稚声稚气中,带着浓浓地不屑。
    “我就没见过黑色的鹅,那肯定不是鹅。”严家陵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愠怒,似乎被女生瞧不起,伤了他“男人的自尊”,果断地拉沈秋下水:“沈秋,你说是不是?”
    “……三,三叔一定知道。”过了片刻,沈秋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湾里谁家的鹅跑过来了?”揪着严江胳膊的赵翠花听到孩子们的争论后,抬头看着严江。
    严江摇摇头:“我记得湾里这几年都没人养过鹅啊。”
    听到严江的话,严澈也从竹林下竹笕旁抬起头:“为什么这几年都不养鹅了?”在严澈的记忆里,以前湾里好多人家户都养鹅,这鹅不同与鸡鸭,鹅的领地意识极强,而且性野彪悍,论起看家看门,鹅可不逊于狗。
    严澈一问,藤子都也望向严江夫妇。
    在农村呆了不少时间,周围也都熟识起来的藤子都自是少不得跟走窜窜门子,正是因为这样,藤子都防了看家的狗,没有想到那鹅比起狗来,更叫人咬牙。
    这么思量着,藤子都忽然觉得左腿小腿肚有些疼——早前去林家沟送东西,藤子都就被林二家的大白鹅啄了一大口,虽说没有出血,但是那一大团淤青却是一个礼拜后才消下去。
    “那不是前几年家禽闹瘟疫么?不说咱严家湾,整个富源乡十多个村全部鸡鸭鹅几乎都死得差不多了,病死的这些鸡鸭鹅又不能吃,大多都是用火直接焚烧后埋了。你想啊,辛辛苦苦饲料粮食的喂长大,闹这么一出,谁不心疼啊?”严江不动声色地推开赵翠花掐着自己腰眼儿的手,躲到了葡萄架下面:“那边七爷爷年纪大了,膝下有没有儿女照顾,当时就指望着年底卖喂的那几只鹅贴补家用,本想着那些鹅基本都是圈养在家,现下能跑能吃,满院子跑,精灵得很,七爷爷也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村委去消毒的时候,七爷爷就把几只鹅还在家的真相给隐瞒下来。没曾想,过了没两天,一个来咱严家湾走亲戚的人当晚就高烧不起,半夜三更大伙儿直接给抬去了镇卫生所。一检查,原来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好在发现的及时,没出什么大事儿,不过七爷爷家的鹅也被抓去烧了,打那以后就没人再养鹅了。”
    “可不是,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那人的样子,脸已经白得跟死人一样,都以为救不活了呢。”估计是因为沈春几个孩子的惊呼怪叫,张超英系着围裙也从灶房走了出来,接了严江的话茬儿:“不说咱严家湾,就是到镇上,也很少有人家养鹅。”
    “难怪不得这些年咱镇上都没鹅蛋卖呢。”赵翠花恍然大悟:“难道就是因为这个闹得?”
    张超英点点头:“其实说起来,养鹅比鸡鸭划算,鹅蛋也卖得贵……可是自打出那事儿之后,别说买鹅伢子,就是鹅蛋也没人敢买了。”
    “我说嘛,不过鹅蛋挺香的。”严澈摸了摸鼻子,悄声道。
    张超英耳尖,听到后走到严澈跟前戳了戳严澈的额头:“咱家鸡蛋不好吃么?”
    严澈躲过了张超英第二波一阳指,逃也似的往池塘方向跑去,边跑边说:“我去看看几个小家伙到底在嚷嚷什么。”
    看着严澈逃跑的背影,张超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慢点跑,你看你这孩子,你还是叔叔呢!”
    谁知,张超英这边话一说完,眼前一晃……嚷嚷着“等等我”的藤子都也追了过去,逗得张超英笑骂道:“一个两个都这样,越来越回去了……慢点跑,大清早的!”
    看着藤子都去追严澈的背影,赵翠花小心翼翼地瞥了严江一眼,果然,严江的脸青了。
    严澈一到池塘边,就被沈春严家陵一左一右的拉到了一角。
    沈秋乖巧安静地跟在严澈身后,笑眯眯地还沉浸在刚才严澈过来时,揉了揉他的脑袋,还夸奖他懂事的温柔笑容里。
    藤子都心里虽然有些泛酸,可是看着乖巧的沈秋,还是伸手小心的把孩子护好,以免滑到池塘里……虽说池塘水不深,可是天气渐渐凉爽了,水温自然不会高,掉下去可是很容易感冒的。
    两大三小唧唧喳喳来到沈春严家陵所指的方向时,严澈“咦”了一声,食指摁在嘴唇上,示意小家伙们不要说话,然后冲藤子都招了招手,压低嗓子道:“把手机拿过来。”
    “干嘛?”藤子都不解,却还是乖乖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拿着手机,严澈调试了两下,就对着深翠色的荷叶丛中“嚓嚓”拍了几张照,而后拉着两个不明所以的孩子,让藤子都牵着沈秋跟上,回到了岸边的柳树下。
    “怎么了?”藤子都茫然地看着一脸激动的严澈。
    “来来。”严澈冲藤子都招手,藤子都也乐得喜滋滋地靠了过去。
    严澈三两下调出了刚才拍的照递到藤子都面前:“看,这是什么?”
    藤子都接过来一看,除了碧绿的水和深翠色的荷叶,荷叶与水面之间的空处一片乌漆漆,什么也看不到,眉头一蹙:“什么?”
    严家陵看着两人越靠越近,那边自家父母也直愣愣地走了过来,一急,挤到了两人中间,躲过严澈手里的手机,提高嗓门儿:“小藤叔叔,你老了,眼神儿不好,你没看见这黑漆漆的是一只鹅么?”
    小小的沈春看他们三个挤得热闹,也凑热闹似的挤了进来,踮着脚尖,抓着严家陵的手凑过去看,看了之后又是唧唧喳喳地叫唤:“啊啊,三叔,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好漂亮的大黑鹅。”
    听到两个小的的话,严澈瞥了藤子都一眼,好似在说“什么眼神儿,还不如小家伙们眼利”。
    这一眼,看得藤子都心肝儿一颤,荡漾的同时也红了老脸,又一次凑到手机跟前儿……仔细一看,还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而不是单纯的暗影:“这是鹅?”
    严澈抿唇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要不,咱们现在去柳家潭问问曾老师?”
    藤子都瞟了两眼手机,想了想:“不至于吧?”
    严澈狠狠剜了藤子都一眼:“我觉得很像网上图片中的天鹅,你仔细瞧瞧……”
    这厢,严澈藤子都盯着一家人奇怪的眼神,兴冲冲进屋开电脑,顺便将照片和网上天鹅的图片对比之后,就打开了“家乡美”网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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