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严元照手一抖,茶水洒了一小半出来,在竹制的茶几上晕湿一片,茶水顺着沟壑滴到了他的身上他也没有察觉,而是一把抓住严国强的手,瞥了一眼严国盛,压低声音肃重地问:“果真?”
    哥儿俩还准备给老爷子拭干,却看见老爷子这个情形,不由一愣,下意识地重重点头。
    没有留意到老爷子猛然一惊下松开手的严国强,笃笃后退两步,莫名其妙地和严国盛对视一眼,再将目光转回老爷子身上:“五爷爷,怎么了?”
    “嗨唉……”老爷子重重呼出一口气,回魂儿了,伸手不顾平日的那些礼仪,直接就拂掉了身上的水渍,抓着拐杖就笃笃笃地在竹地板上杵起来:“还有谁知道这事儿?”
    “呃……”哥儿俩又是彼此一望:“三儿一早就支了话,这事就我们俩知道。”
    闻言,老爷子微微颔首,拐杖的笃笃笃声更密集了。
    老爷子这个动作,严国强哥儿俩见过,那是老爷子在思考,而且还是重要事情的考虑,因此俩人不再做声,而是退回到原先的座位上,等着老爷子“思考”完。
    果然。
    没多久,等老爷子“回魂儿”,爷儿仨头碰着头,嘀嘀咕咕又是一阵后,才赶着哥儿俩去看了那“高科技”的样本——碧汪汪的一桶水,就那么大喇喇地摆在篱笆院儿里,看得老爷子拧起拐杖就往哥儿俩身上招呼,嘴里嘟嘟囔囔直道:“爆殓天物,作孽啊作孽!”
    不过。
    老爷子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除了哥儿俩,没人知道。
    只是过后的两三天,严国强和严国盛经常摸黑,偷摸儿地背一个东西往鸡冠山方向走,次次都小心翼翼,比做贼还谨慎。
    偶尔,还能看见严元照杵着拐杖在一旁放风……啊不,应该是监工。
    武少康的心病
    昼比夜长了许多的夏天,天刚麻麻亮时,也不过四五点。
    严国强趁着天空已然灰蒙,悉悉索索地起床,蹑手蹑脚地打着赤脚,拧着自己的脚凉鞋出了竹楼。
    昨晚严澈入睡前,趁大家都睡下后,一如平日地稀释好了一缸水在院子里,严国强的任务就是将那一缸水替换下来,把“真”的背上鸡冠山。
    其实老爷子也没出什么太高明的办法,不过就是借了祖宗们流传下来的“遗言”的庇荫,将鸡冠山的神奇“发扬光大”而已。
    毕竟,早些辈人源源不断地讲述着鸡冠山的种种神通神话那可是版本各异,个个都那么匪夷所思,更是有流传鸡冠山是严氏一族的本源运脉,比之邬子荡的竹林更神奇的存在。
    怎么发扬光大?
    哼哼,那碧汪汪的水的神奇之处,老爷子在严国强哥儿俩说出来后,再一联想那枯木逢春,开花结果的橘子树,以及大得离奇,堪比珍味的大萝卜,自然是能揣摩出一二三,那么……将那水倒入鸡冠山上的湖……会发生什么神奇的效应呢?这样会不会亵渎了鸡冠山呢?
    嘿嘿,这些可就不是他老人家要想的了,就算真有什么存在,那么,就让他来背这个罪名,也是与小辈儿们没有干系的。他已经老了,小辈儿们还年轻啊……
    因此,他老人家只是觉得为了保护严家小三儿不被发现,那就得运用非常人的手段,嗯,没错,即便科技在发达,在人们心中难免都还遗留着些许迷^信思想不是?
    既然老辈子们都觉得鸡冠山是严家人的仰仗之地,那么,就算鸡冠山的湖里搞出点动静,那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太突兀了吧?!
    再说了,鸡冠山虽说不大,内里的神奇,他老爷子更是将信将疑带着唏嘘,遥想当年吃的那果子,不也是从鸡冠山采回来的么?严澈考上大学那年鸡冠山的状元花一夜开花的异象,不更是整个严家人亲眼目睹的吗?……这些几乎是整个严家湾人都知道的秘密啊。
    如今蔬菜大棚出的那事儿,再想到那次吃了那橘子和萝卜后的情况,老爷子可不认为事情真的就简简单单一如严国强哥儿俩说的那么轻便……高科技?或许吧,不过小小孙儿有秘密要掩,他这个老祖宗怎么能不帮忙呢?而且这个秘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对严家人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嗯,电视都来报道严家湾神奇不是?
    那好吧,咱就让严家湾更神奇更神秘更夸张一点儿……那啥,不是要讲究广告效应么?这样应该还是不错的。
    以上,还真就是老爷子的想法。
    而每天将这些水背到鸡冠山,倒入鸡冠山湖,正是严元照吩咐严国强和严国盛哥儿俩每天做的工作。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那就是:个把月不给雾戌山用这些水应该不碍事,先把这些水背到鸡冠山上倒一个月再说。
    老爷子无外乎也是为了自家三儿。这么想着,严国强做起事来也更上心更积极,趁着大家还在睡觉,每日一缸,风雨无阻。
    严国强刚背着水蹑手蹑脚走出篱笆院,一个黑影一闪,大胆已经将脑袋蹭到了严国强脚边。
    “呼。”严国强吞了一口唾沫,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瞪了撒娇的大胆一眼,压低声线暗责:“是你这个家伙啊,差点被你吓的水洒一地。”
    “咯咯咯。”大胆可不管那么多,自打它舍身救主受了伤后,藤子都一干人居然嘲讽它胆儿小,被雷吓晕过去,它委屈啊委屈,太委屈了。
    “好了好了。”看着大胆这个样子,严国强这才想起冷落了一段时间这家伙,再加上这家伙“身体虚弱”,也心生一些怜惜,好笑地道:“等会儿回来给你弄好吃的。”
    大胆闻言,抬头歪着脑袋看严国强,那模样就跟在问“真的?”一般无二,这样一来,严国强“做贼”的紧张消失殆尽,倒是一脸放松地挂上了笑容,道:“真的,一会儿给你逮虫子吃。”
    语毕,严国强惊讶地看见大胆反而耷拉了脑袋,改磨蹭为啄裤腿儿:“不稀罕吃虫子?”
    大胆依旧不搭理严国强,啄裤腿儿改为啄扯严国强的裤腿儿,弄得严国强不知所措,还哭笑不得:“那……吃大米?”
    大胆一顿,抬头看了看严国强,“咯咯咯”地叫着喂着严国强转了三圈。
    这下,严国强明白了:这家伙不吃虫子,要吃米……(o(╯□╰)o)
    嗯,为了防止严国强变卦,大胆亦步亦趋地跟着严国强出了门,也去了鸡冠山,反正,不离开严国强超过五步的距离,大胆的举动再次让严国强哭笑不得,心里止不住地想:我有这么说话不算话么?
    等严澈起床给春秋兄妹做早餐,顺便勉强接受“病号”藤子都的尾巴行为。
    想来藤子都的待遇,其实比大胆好不了那么多少——被张超英等人一眼一眼的投以怜悯外,还得忍受和大胆一样被视为“一个炸炸雷,能惊出一口血”的吓不得行列。
    但是,比起这些来,严澈这几天的亲近,还是让藤子都觉得“就算被骂成孙子,我也认了”。并且,严澈这几天对他的态度,更让他苍白的脸上时刻挂着傻笑,一步不离地跟在严澈身后……嗯,除了严澈去厕所。
    这不,严澈在灶房转悠,藤子都又腆着一脸傻笑跟了上去。
    “严澈,今天我们还去送沈春沈秋上学?”藤子都这段时间最美好的就是送春秋兄妹上学,因为,回来的时候,严澈顾及他是病号,心软(?)地总是每走一段路就停一下,等他跟上来……啊,多难得是二人世界啊!
    严澈盖上锅盖,一回头,果然又看见藤子都一脸傻笑地陷入n次元世界,忍不住狠狠瞪其一眼,一把掀开完全不在状态的某人,顾自转去了灶前继续添火。
    刚添了两把干柴,神游太虚的人还没回魂,张超英已经领着穿戴整齐的春秋兄妹在院儿里洗漱了,春儿更是精神抖擞地叽叽喳喳、嘀嘀咕咕跟张超英说着话。
    沈秋在洗漱完后,就乖巧地钻进了灶房,代替了严澈的位置,帮严澈添火……嗯,偶尔好奇地瞄一眼“诡异”的藤叔叔。
    早餐很简单。
    一碟红油调拌的腌萝卜,一小篮子干煎菜盒子,两个小孩儿一人一个白水煮鸡蛋和一小锅小米菜粥。
    等两个孩子一吃完,张超英就让严澈送孩子去上学,而自己收拾碗筷,准备食篮子,送去给早已经下地的严国强哥儿俩。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地里的庄稼也快到了收获的季节,因此地里虽说应该没什么忙活儿,但是二季作物这个时候却是需要小心照应。
    庄稼人,除了年年望个好收成外,无外乎也就是盼着冬天不挨饿,而这些二季作物,也正是为了备冬种下的。
    严澈下地,别说严国强舍不得,张超英心里也一百个不愿意:咱家三儿的手是握笔杆子的秀才,哪能来搓泥巴当农汉啊?!
    至于好不容易被调^教出来的壮劳力藤子都,看在这孩子“被雷惊着”,伤了元气,张超英也愿意自己累一点,让人家孩子在家调养。
    因此,送沈春沈秋兄妹上学的任务,她自然而然就交给了严澈和藤子都,雾戌山上的果树喷水的活儿也就由她担了下来,反正一会儿五爷爷也会支人过来帮她……有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她可不是没脑子瞎客气的人。
    严澈已经习惯被家里人排除在干农活的行列,优哉游哉地一手牵一个走在去镇小学的路上。
    早上的空气好,旭日初升,一些地里已经有了不少下地干活儿的人,没走几步便有人冲严澈打招呼。
    严澈虽然不一一回应,却也次次回以一个笑容,得到的回复无一不是:“哟,老四家的三儿就是有礼貌。”
    听到别人赞严澈,跟在三人身后的藤子都脸上的傻笑更浓,胸膛挺得老高,走路也是杠杠滴有力稳健。
    不过,在别人心里,却有了另一个说法:“啧,老四家这个长工是咋地一回事儿?大农忙的也不帮忙下地干活儿?这不是养了一个祖宗么?这成什么样子了?不行不行,回头得给老四支个招儿,可不能叫人家把老实的老四欺负了去。”
    严澈二人将春秋兄妹送到学校后,又这去了一趟镇上菜市场,买了两斤五花肉和四斤猪排骨,自打家里承包下雾戌山,搬到雾戌山下的竹楼住下后,家里就没再养猪,吃肉什么的都靠去镇上买,这天气虽热,但是也不能老吃清汤寡水儿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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