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守着你爹爹。”阮鸣的夫人哀怨的说。
    “娘亲,听话,你和三叔他去,最迟明日,咱们就入住皇宫!”
    “好吧,你和祖父要小心。”
    “嗯。”阮青决点点头,朝着阮文渊身后的阮雷道:“三叔,带祖母她们走吧。”
    “好。”阮雷答着,搀扶起自己的娘,与一群女眷朝厅外走去。
    这时,一个护院急急赶来,附耳在阮文渊跟前说了几句话后,但见阮文渊一脸欣喜,接过从人手中的外袍穿上,朗声道:“决儿,他们全数等在城外,我们也该走了!”
    九月十日,辰时,怡宁山庄——
    小五派人送来消息——靖王打着勤王的旗号,实则是为了声援阮文渊。
    他们两百余人在昨日混进靖王的队伍,已经在卯时出发,这会估计离京城不过二十里地。
    听了小十九传达了这消息,阮伊箬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揉揉惺忪睡眼,凝目静心半晌,才下了榻。
    还以为迟勋是皇后的人咧,没想到却是阮文渊的人!哼!勤王!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啦!当皇上是傻瓜吗?
    着丫头打了盆凉水,静了面,一番漱洗,随便梳了个发髻,插上见魏王时得的那支名贵的簪子,换上一身白色紧身劲装,在外套了件白色锦袍,扎了一条同色腰带,再配上一双鹿皮小软靴,顿显神采奕奕。
    取出枕下燕藜送她的那把匕首,插进靴筒,再取下床栏上挂着的凰舞宝剑,斜挂在腰侧,对着穿衣铜镜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这才踏出竹屋。
    魏衍、小越等人早已等在外面,院子里站不下了,就站在院外目光能及的地方。只见他们清一色的黑色劲装短袍,腰上别着一把弩弓、三只箭囊,背上交叉背着两柄柳叶刀,全副武装,整装待发。
    符皖夷一身紫色袍子,飘逸若仙,俊美无铸,手中抱着欺霜宝琴,立在最前头,显得鹤立鸡群。
    小七的手上亦抱了阮伊箬的天阙宝琴,那俏生生的脸上说不出的严肃,让人觉得和她可爱的脸颊很是不相符。
    站在竹廊下,看着院内院外笔直而立的手下与符皖夷,阮伊箬心生感动。
    今日一劫,她不知道他们会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笑着叫她“公子”,但是她知道他们会为了大燕,为了她魏宁,奋力而战,哪怕是死,他们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昨日的种种,如图册一般,全数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在她的心中,这些个手下,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从来没有对她有一句怨言。只因为她给了他们饭吃,给了他们衣穿,给了他们瓦遮头……他们便以命相报,无怨无悔。
    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抛却一切画面,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觉得有很多话说,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嗫嚅了好一阵,才冒出这样老生常谈的几句话:“打不过就跑,千万不要逞强。逃跑并不可耻,活着才最重要!我要你们都好好的活着!为了我,好好的活着!”
    众人情绪激昂,朗声回道:“我们一定好好活着!为了公子,我们一定活着!”
    是的,活着!活着才最重要!
    阮伊箬眼中隐隐有了一层薄雾,吸了吸鼻子,问道:“刚才受伤的人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受了轻伤的一百多人中气十足的答道。
    “那就好。”阮伊箬转而对君娴道:“娴儿,你带两百红楼的姐妹去把阮家的人全数抓起来,一个也不要放过。若有大哭大闹、不配合者,杀!”
    一个“杀”字,说得冷冽无比,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一般。那一张清丽绝尘的面容,多了一丝刚毅与决绝。衣摆在晓风吹拂下,轻柔的翻飞着。
    “是!”娴儿答着,点了两百人,立马下了山。
    “小越,你带三百谍组手下密切注意城中兵士动向,一有消息,立马发信号通知。”
    “是。”君越亦带了三百人离开。
    “魏衍,你带三百人去把南城门拿下,为楚国大军把好城门,方便他们入京。”阮伊箬顿了顿,语调清泠的道:“若是阮文渊的人,全数杀掉,以绝后患!”
    “保证完成任务。”魏衍答着,手一挥,便有三百人自行出列,随着魏衍而去。
    直到最后一枚身影从视线中淡去,阮伊箬才移回目光。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替我自己,替燕藜,替大燕皇室,谢谢大家。”阮伊箬说着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缓缓的直起身子,看了看剩下的接近两千人的队伍,这才一挥手,道:“我们出发吧。”
    “是!”
    清晨第一缕曙光穿透稀薄的雾气,洒在那经历常年累月践踏,已经有些光滑、带着些许露水的青石板的大街上,竟是让人觉得有些生生的寒。
    京城的大街上,竟是人迹寥寥。
    城中的百姓大概是从来来往往密集的马蹄声,以及到处调度的大队的官兵中,嗅出了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大多都紧闭着屋门。有胆大的推开一丁点的缝隙,从门缝或者窗户间观望,却还是被眼前的阵仗及萧杀之气给震慑住了心神。
    此刻的玄武街上,行驰着这样一对人马——
    那带头的白袍男子眉头微蹙,眼神犀利,皮肤莹白如玉,面相虽是俊美,那表情却是严肃得不得了,身下一匹枣红色的乌兹骏马,在一群黑马当中,尤为显眼。驰骋的速度让他衣袂飘飘,宛若谪仙,有人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为他的周身镀了一层金辉,独独髻上那碧玉簪,为他紧绷的面颊添了一丝柔和的光华。
    在他右侧那男子虽是男装妆扮,可柔美的五官,宛若一个女子,那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甚至比女子还要媚上几分,再配上一袭紫色上等云丝锦袍,那个美,让男子嫉妒,让女子自叹弗如。在他的后背,斜背着一只朱色的琴囊,琴囊上,花纹精美,单以琴囊来看,便能猜到里面是一架价值不菲的好琴。
    在他们的身后,两千来骑黑衣黑马的年轻男女,个个紧闭双唇,满目凌厉,一看也能知道不是寻常之人。
    “驾——”
    听见这一声长喝,稀稀拉拉行在街上的行人赶忙闪到一旁,让开宽阔的大道,满目忧心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为大燕的明日,为今后的生活担忧着。
    “驾——”
    大队人马策马扬鞭直朝那巍峨几百年的皇城驰去。
    日头孤零零的挂在半空中,却因为清风伴舞,照在身上也没有多少暖意。
    巳时初,四方军队厉兵秣马,整戈待发,汇聚漠城;巳时正,漠城陷入一片喧闹之中,到处调兵遣将,呼声霍霍,一片刀光剑影,只待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挥动武器,砍向自己的同胞。沙场无父子,无不是打定主意,就算是自己的兄弟、父辈,也决不手软!
    漠城街头,再也不见一个百姓,家家户户紧闭门户,缩在那并不牢靠的堪称家的蜗壳中。
    让他们想不明白的是,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只是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能猜到,这场内乱必定和阮文渊脱不了干系。整个大燕,能与皇家对立的、敢与皇家对立的,也只有他司马家而已。
    心里虽是恨极,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默默的乞求上苍,让这动乱快些过去,千万不要累及自身才好。
    皇城脚下,阮文渊、贺天尧、阮青决、柳彦、柳义龙以及一众或拥戴或被收买的朝廷官员,还有血煞盟的几千人与逆臣府上的几千府兵,一步步逼向那厚重的朱漆大门,在离宫门五丈外停了下来。
    细数之下,跟在阮文渊身后的官员竟是占了一半。三公已有两公,九卿去了五卿,五大将军亦有三人随了他。此等阵容,还真是不容小觑!
    在三丈高的宫墙之上,魏王头戴青铜头盔,身穿青铜铠甲,身后一张玄色的披风在微风下,猎猎翻飞着,阳光洒在他身上,耀起一片寒芒。
    在他的身后,是魏王府的五百府卫,个个一身戎装,长剑在手。
    一应近卫军、皇城守兵两步一人张弓搭箭趴在城头之上,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魏王逼视着阮文渊,怒声喝道:“阮文渊,你这是要干什么?想要谋逆不成?”
    阮文渊大笑道:“谋逆?这大燕天下本就是我黎家之物,何来谋逆一说?”
    魏王微一愣怔,问道:“黎家?你是前朝后代?”
    阮文渊一挂打理得顺溜的白色长须在风中招展着,只见他身板一挺,拍着胸膛,厉声道:“没错!我阮文渊便是黎家第五十七代孙。我身边这些,便是前朝忠于我黎家的大臣后代,他们全是我阮文渊亲手提拔起来的!今日之事,势在必行,我阮文渊要拿回你燕氏一门霸占了两百年之久的黎家江山!”
    魏王面色一凛,冷声道:“少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你别以为搞个黎家的身份来谋逆,就能堵住悠悠之口!何况前朝黎家暴虐无仁,治世无道,弄得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我燕氏一门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取而代之实乃顺应天命,大闰黎氏活该灭亡!”
    “哼!好一个顺应天命!好一个活该灭亡!”阮文渊气得吹胡子瞪眼,颤着声音道:“你燕氏夺我大闰天下就是顺应天命,我阮文渊取回自己的东西就是谋逆,还真是好笑!等我阮文渊坐上那至尊之位,看还有谁敢闲话?”
    “堵口容易,堵心难!”魏王接口道:“我大燕皇帝勤政爱民,呕心沥血,百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燕氏一门历时一百多年创下今日这繁荣昌盛、和乐清明的太平盛世,也该得你眼红……”
    阮文渊打断魏王的话,冷哼道:“哼,闲话少说!成者王,败者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阮文渊必定会将你燕氏一门踩在脚底下!”
    “哈哈,那就拿出你的实力来!”魏王说着,大手指着城下一众逆臣道:“今日之事,累及九族,现在撤退,本王还可以在皇上面前为尔等求情,如若不然,我燕奉城必将尔等一众反贼全数拿下,一个不留,还大燕百姓一个升平盛世!”
    站在阮文渊身侧的司空柳义龙听了这话,朗声道:“整个漠城已在我们控制之中,你燕奉城就少在这大言不惭!我劝你还是缴械投降,司马大人说不定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封你做个异姓藩王也无不可。”
    “柳义龙,你这个小人。”想着这个平日道貌岸然的柳义龙,平日朝堂之上还装着针锋相对,蒙蔽世人,魏王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吼道:“今日收拾了你这一众逆臣之后,本王首先就拿你柳家一门开刀!”
    “我柳氏一门忠烈之士,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就连我那五岁的孙儿也毫无畏惧!”柳义龙说着乐呵呵的道:“老夫我今儿出门之时,我那孙儿还让我等取了皇帝的狗头,给他当尿壶呢!”
    此话一出,阮文渊身后人等全数大笑起来。
    “你们——”魏王气极,正欲骂将回去,却在这时,震耳欲聋的声响响切云霄。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
    一时之间,马蹄声声,吼声阵阵,大地震颤,尘土飞扬。原本澄明的空中霎时变得浑浊,黄沙蒙蔽了双眼,短时间内竟是看不真切。
    只不过一会功夫,皇城外硕大平阔的一片广场之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粗略估计,怕是有十万之众。
    几位领头的将军打马来到阮文渊跟前,翻身下马,齐齐单膝跪地拜道:
    “末将杨猛——”
    “罗志成——”
    “迟勋——”
    “廖健——”
    “拜见新皇!”
    阮文渊虚扶一把,朗声笑道:“哈哈哈哈,众位爱将辛苦了,快快请起。”
    四人起身,齐声答道:“不辛苦,为新皇夺得天下是我等心愿。”
    魏王站在城头之上,早将那迟勋纳入眼底,怒吼道:“迟勋,想不到你也是阮文渊的一条狗!”
    迟勋看向魏王,笑道:“什么狗不狗的?我等本就是黎家死士。”
    “哦,原来还是条忠心的狗!”
    迟勋正要还击,阮文渊制止道:“休和他多说!”
    阮文渊说着,一把脱去身上外袍,现出里面的皇袍,大手一挥,道:“众将士听令,谁取了燕奉城的人头,赏黄金万两!”
    十万余人顿时炸开了锅,挥着手中武器,道:“杀!杀!杀!”
    漠城南门,已被魏衍等人拿下。
    此时,南门外,三骑快马驰来。
    魏衍听见声响,立于城头,俯身望去,竟是寻夜离欢,还有一人,是他两年前在溯原见过一面的大楚的皇帝——渚晗!
    魏衍一阵欣喜,赶忙下了城楼,等在城门口。
    寻夜离欢三人进了城门,见了魏衍,离欢当即停马问道:“城中怎么样了?”
    魏衍答道:“怕是打起来了,公子正往皇城赶去。”
    渚晗吐了口气,道:“还好赶上了。”
    “宁帝陛下,只是这军队怎么还没来?”魏衍隐隐有些急切的问。
    寻夜接口道:“大军由厉王带着,还在十里外,就快到了。因着陛下心急,所以我们先赶来了。”
    “快走吧,也不知道爷怎么样了。”离欢催促道。
    “等等我,我和你们一道去。”
    魏衍说着牵过一侧的马,吩咐手下守好城门,便和三人快马加鞭朝内城驰去。
    话说阮伊箬等人赶到离皇城只有两条街时,从大路两旁的巷子里冲出一溜人马,迅速将他们包围了起来。个个手中把着明晃晃的大刀,仿佛要吃人一般的望着阮伊箬等人。
    阮伊箬等人因着急于赶路,根本不曾注意这些,待回过意识来时,已是到了离对方半丈的距离,急忙紧勒住马缰,才不至于撞了上去。
    阮伊箬眉头紧蹙,冷眼望着眼前的一众人等,心下一阵不爽。环顾四周,粗略估计这对人马,怕是有万人之多。不过就算再多的人,挡她路者,就得死!
    正前方三丈开外,一名四十开外的白面男子安坐马上,瞪着阮伊箬,冷声问道:“来者何人?”
    一谍组的手下传音道:“这人便是先锋营将军施湛。”
    阮伊箬“哦”了一声,对着男人冷声道:“要你命的人!”
    说着迅捷的取下腰侧的弩弓弩箭,手上快速的搭好弩箭,对着男人的眉心,一箭射了过去。一切的动作只在瞬间便完成,毫不拖泥带水。
    那男人想躲已是来不及,只闷哼一声,便倒下马去,一命呜呼。
    军队见失了首领,一时慌乱了起来,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那些离街旁巷口较近的兵卒转身欲逃,一众暗楼手下当即取出弩弓,对准逃兵的后背就射了出去。
    眨眼工夫,便死伤了四五十人。
    兵卒们面面相觑,而后望着眼前这面相温文俊逸、目光却凌厉无比的年轻男子,大多数双腿打着颤。
    嗤!这些人到底是没杀过人、打过仗啊!只不过是仗着人多耀武扬威罢了。
    阮伊箬语调清泠的道:“尔等乱臣贼子,跟着阮文渊闹事只有死路一条。今日与公子我一同去诛杀那些逆臣,我倒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那施湛便是你们的榜样!”
    “公子饶命!”一个副官模样的三十岁男子站了出来,道:“这并不是我等自愿的,那施湛前些日子把我等的家人抓了起来,威逼我等协助阮文渊谋逆。如若不答应,便会将我等的家人杀害。”
    “呃?”阮伊箬冷凛的面色这才柔和了一些,蹙眉问道:“竟有这样的事?”
    那副官抱拳道:“不敢隐瞒!”
    “你们隶属于哪个大将军手下?”阮伊箬问道。
    男子躬身道:“中军大将军蔡元军。”
    “那你可知道镇东大将军孟珈是不是阮文渊一流?”
    男子思忖道:“应该不是一路的。那孟珈为人正直,最是看不惯阮文渊那虚伪的嘴脸。不过此人脾气古怪,不喜与人为伍。”
    “嗯。”阮伊箬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攀。”男子问道:“请问公子大名?”
    “宁采臣!”
    阮伊箬说得淡然,这对官兵却是听得哗然。
    王攀瞪着眼睛问道:“公子当真是殴打日暮皇子、助大楚太子平乱的宁采臣?”
    小七得瑟的抢过话头道:“那还有假?那已是四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今日我们公子定能让大燕皇室转危为安!”
    王攀听小七说完,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宁公子,我王攀愿随公子前往,一同将阮文渊一众逆贼除去,还我大燕安宁。”
    其他兵卒亦跪了下去,道:“愿随公子平乱!”
    “很好!及时认清时事,才是聪明人所为!”阮伊箬说着手一挥,道:“把那施湛的尸体扔到一边,拿好你们的武器,跟我走。”
    却在这时,后面马蹄声响。
    人群后有人欣喜的喊道:“公子,是寻夜离欢大哥,还有大楚皇帝,魏衍也来了。”
    呃?来得真是及时!只是他怎么会来?他一国之君,哪里有时间到处跑?
    虽是这样想着,阮伊箬嘴角的笑容却越扯越大,那拧结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似是自语,似是呢喃的道:“如此,我便有万全的把握了。”
    人群顿时噤声不语,自发的退至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阮伊箬调转码头,望着那温文儒雅,恍若谪仙的白袍男子。
    眼前男子依旧如往常一般,走到哪里,都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她不是不明白他那满含深情的眸子所代表的含义,只是一个人的心太小,她的心里已经被燕藜装得满满的,她只能自动将他们屏蔽掉,尽量不去触及。唯有挤出一个角落,来装那些她在乎的人。
    渚晗打马上前,在两丈外扯住马缰,凝望着眼前安然无恙的人儿,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的小脸已经长开,越发的漂亮、越发的飒爽迷人了。
    上次见面已是两年前的事,那时的自己,怎么也抑制不住想她的渴望,于是便放下一切恼人的事务,任性的扯了两个随从便去了溯原待了一个月,回去之后还被王叔骂了一顿。呵!
    想到这里,渚晗的脸上玄即挂上了一抹惯常淡然的笑,那一双深情的眸子中,满是温柔。
    “渚晗,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与王叔在泰州体察民情,所以就调了附近州郡的兵马过来。呵,还好赶上了。”渚晗淡淡的说。
    呵,他说得轻松,可她阮伊箬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艰辛?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
    “杀杀杀”的声音震耳欲聋,距离两条长街却还是那么大声,可见声势有多浩大了!
    阮伊箬不再多话,调回马头,手一挥,道:“走!”
    那些个兵卒立马整顿队伍,跟在马队之后,小跑前行。
    魏王看着脚下那些个跳梁小丑,望着队伍尽头,长街的方向,嘴角泛起一抹轻笑。
    他的儿媳妇,正在赶来吧?他一个老将军,和着他的皇兄,竟然没来由的相信那个女子,他们的儿媳妇,定能扭转乾坤。他只要能坚持到他们到来就好了。
    魏王伸手接过护卫递来的长弓,搭好箭,全力拉满,瞄准阮文渊的头颅就射了出去。
    弓箭离弦急射,直逼阮文渊的面门。
    阮文渊也不躲,取过随从手中的弓箭,对着那飞来的羽箭,松开拉弦的手。
    下一刻,但听“铮”的一声响,两支羽箭箭尖撞在一起,在阳光下竟也能看见一星点的火星。紧接着,羽箭急坠,就在阮文渊跟前一丈外,跌落在了地上。
    全场的将士哗然,转而是一阵高呼。
    “好——”
    “好——”
    “好——”
    哼,我阮文渊虽是不会武功,但自认为这射箭的功夫还是拿得出手的。
    看着城楼之上魏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阮文渊老脸上一阵得瑟,不由狂笑起来,好半天才止住笑,戏谑道:“燕奉城,没想到吧,老夫还有这样一手!”
    阮青决见日头高挂,当下低声催促道:“祖父,时辰到了,该动手了。”
    阮文渊微微点了点头,手一挥,全场安静下来,朗声道:“吉时到,拿下皇城,加官进爵!”
    人群再一次沸腾起来,举步欲往前冲。
    岂知刚一迈动步子,魏王便朗声下令道:“弓箭手,放箭!”
    霎时间,离弦的羽箭一波接一波的射出。
    密集的羽箭射下来,站在最前面来不及举盾牌的兵卒倒下去一片,后面的人立马补上,高举盾牌,抬着云梯、推着冲撞车,踏着躺在地上的人的身体——在这混乱的情势之下,也不管他们是否死去,如潮涌一般,向宫墙冲去。
    贺天尧挥动着手中长剑,挡在阮文渊跟前,为他格挡开射来的羽箭;阮青决、柳彦以及一众武官亦是武器在手,快速的挥动着。阮文渊趁机躲到护卫中央,将战场让给那些会功夫的人以及军队。
    驾云梯,撞宫门。吼声阵阵,杀声震天,战马嘶鸣。冲撞车撞上那厚重的卯着铜钉的朱漆宫门,发出震耳的声响,感觉大地和宫墙都在震动。
    宫墙之上,滚木一根根砸下,那爬云梯爬到一半的人犹如折翼的小鸟一般,硬生生的摔到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杨猛与廖健对望一眼,悄悄退回处在最后的自己的方阵之中,掏出怀中红绸缎带,系到手臂上,两人手下见了,纷纷效仿。因着服饰相同,这是他们区分敌我的方式。做完这一切之后,无不是挥动手中大刀,砍向那些周围正往前冲锋的敌方兵卒。
    这些手扎红绸之人非是别人,正是易容后的文钦与燕三带领的魏王的手下!
    那些被砍的敌人莫不是一脸的不明所以,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工夫,好些兵卒便去见了阎王。
    阮文渊瞧着人群中的异动,心下已是明了队伍中混进了对方的人。但是事态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也容不得有半丝变动。身后有人挡着,不必太过操心,关键是前方能撞开宫门,他便胜利了一半。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深深的刺激着场中敌方兵卒的嗅觉和视觉神经。
    他们不想战争,但是却不得不战争。因为此刻,他们若不还手,就会被对方砍死;他们已然冠上了谋逆的罪名,已不能有半点的退缩。
    贺天尧见前方半天也不能有一个人爬上城头,脚下一颠,凌空踏步,朝城头掠去。
    魏王长弓瞄准凌空的贺天尧射去,却被他以剑隔开,如此反复几次,也没能如愿。
    不多时,贺天尧便攀上城头,与魏王及其护卫战成一片。
    阮青决与柳彦亦掠到城下,借着云梯,爬上了城头。
    这三人到了城墙之上,手中长剑挥舞,弓箭手霎时倒下一片。有立不稳的,被掀到城下,脑袋撞到青石地砖上面,顿时迸裂,脑浆四溅,恶心至极,一双眼珠凸出,似是死不瞑目。
    是啊,面对这样一场内乱,那些黄泉路上的幽魂,又有几个能真正瞑目?
    贺天尧三人功夫太强,魏王的护卫眨眼工夫便死去一半。剩下的一半虽是知道不是对手,却还是拼尽全力将他护在中心,边战边退。
    “王爷,我等护着您,您且快快退去,去寻小王爷。”魏王的贴身护卫玄衣抵住贺天尧击来的一剑,头也不回的说道。
    “本王身为大燕子孙,断没有做逃兵的道理!”魏王长剑在手,隔开阮青决的宝剑。
    “王爷,您忘了小王爷是怎么交代的么?快走,不然玄衣马上自刎,死在……”玄衣威逼着,话音还没落,贺天尧的长剑便刺进他的肚腹。
    “玄衣——”魏王厉声叫着就要欺身上前。
    “走,青衣,护王爷离开!其他人,缠住两个小逆贼!快——”玄衣大吼一声,口中鲜血喷涌而出,忍着剧痛,死命的抓住贺天尧欲拔出的长剑剑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贺天尧逼到墙边。
    魏王见了,心生疼痛,终是忍住老泪,与青衣施了轻功,快速的离开城头。
    贺天尧没想到这人竟是顽强至此,心下虽是佩服他护主的决心,却还是伸出膝盖将他顶开一点距离,一脚将他踢到了城下。
    贺天尧也不去追魏王,跳到城内,杀死一众抵住宫门的近卫军,移开尸体,将宫门打了开来。
    兵将们拥进城里,攀上城头,几千近卫军连同魏王府的护卫全数覆没。
    阮文渊大喜,手一挥,跟着一众逆臣、护卫进入皇城。
    阮伊箬等人到了皇城外,刺鼻的血腥气涌进鼻端,放眼望去到处是残破的尸体,头颅、断肢比比皆是,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尘土,武器随处可见,此处,完全成了一片修罗地狱。而燕三、文钦等人虽是疲累,却还在顽强的战斗着。
    再瞥见皇宫方向,但见宫门洞开,还有少量的人朝里面涌去。
    父王,你没事吧?!阮伊箬心里隐约有些担忧,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不会因为一个想法而惶惑不安。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战斗,唯有挥动着手中的战刀,才能阻止这一切发展下去!
    阮伊箬敛住心神,沉声道:“王攀,你们割下一片内袍,系在手臂上,区分敌我,加入战斗吧!”
    “是!”王攀领命。
    阮伊箬举目四顾,望见两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穿将军铠甲、手握大刀激战的人,心中轻哼一声,两手各持一把弩弓,瞄准那两人的脑袋,同时扣动了扳机。
    顿时,弩弓穿透铜盔,鲜血喷溅,那两人只在马上晃了几晃,便摔下马去。
    “我们走。”阮伊箬说着,潇洒的将弩弓挂于腰侧,拔出凰舞宝剑,拍马向前,路过之处,便有敌方将士人头被斩落于地,骨碌碌的滚至一边。
    渚晗、寻夜、离欢手握长剑,紧随其后。
    魏衍等两千暗楼手下亦取出身后柳叶刀,双刀齐飞,直取敌人的颈项,所到之处,必定有人倒下。
    马蹄践踏,踩在尸体上面,发出“噗噗”的闷声,一时间,肠肝肚肺流了一地。
    那走在最后的进宫门的两人正要关门,却被眼前一队气势汹汹的人马吓傻了眼。
    魏衍与小十三同时射出弩箭,取了二人的性命。
    两千来骑人马快马进入皇城之中,那刚进宫门没多久的阮文渊等人听见大队马蹄声,纷纷转过身来。
    直至此时,四年多未见的阮文渊、阮伊箬这对冤家父女,才得以正面相对。
    阮伊箬安坐马上,瞪着人群前方那一身皇袍的阮文渊,双目生寒。
    而阮文渊在接触到阮伊箬的目光时,浑身颤栗着退了一小步,幸得阮青决手快的扶住,才稳住身体。
    这便是他的孩儿么?应该没错的!那双冷到极致的眼睛,是让他无数个睡梦中猛然惊醒的眼睛。
    阮伊箬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意,面上却仍是泛着寒霜。只见她轻启檀口,声音如若来自地狱一般清凛:“阮文渊,我回来了,我依言回来取你阮家一门的人头!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定会将你留到最后,让你看着你的子子孙孙死在你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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