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以前逍遥王将京城闹得鸡飞狗跳,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曾罚过他。”
    “只是我有个疑问,如果逍遥王是皇上的孩儿,那魏王又处在怎样的一个立场?”
    “这个嘛……大约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
    当燕三发了信号,约了燕藜出宫,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时,当时便愣怔了过去。
    陪他一同出来的阮伊箬也是暗暗一惊。
    不过,若如真是像传言所说这般,那么皇帝对燕藜的宠爱倒是说得过去。
    阮伊箬看着已然木呆呆的燕藜,抓着他的手,他却浑然未觉。阮伊箬摇了摇头,转向燕三道:“燕三,且去查清楚,是谁放了这消息出去的,一有讯息,马上告之于我。”
    “已经派人在查了。”
    “嗯,这就好!你先回吧,我们进宫去问个明白。不然他这样子,定是安不下心来的。”
    燕三望了望失魂的燕藜,才道:“姑娘,爷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嗯。”
    到底是谁放的消息出来?阮文渊?还是皇后?他们在这个时候放这消息出来是何用意?又有什么样的阴谋在暗中进行着?
    看着燕藜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阮伊箬心里一阵难过。
    这样的消息,对他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以皇帝对他的宠爱,燕藜无疑的被再次推在了风口浪尖上,这是不是会意味着那女人亦会再次的对燕藜展开行动?那阮文渊又会作何感想?
    阮伊箬边走边思考着这些问题,像是领着一只木偶娃娃一般,将燕藜领回了皇宫。
    正欲回奉新宫,燕藜却似突然清醒过来,嗫嚅着道:“宁儿,我要去御书房,我要去见皇上。”
    “好,我陪你去。”
    到了御书房,李公公便乐呵呵的道:“逍遥王有事找皇上吗?老奴这就为你通传。”
    燕藜无心说话,还是阮伊箬代为作答:“劳烦公公了。”
    不多时,李公公出来,道:“皇上要逍遥王和魏宁姑娘一同进去。”
    阮伊箬摇了摇头,道:“公公,逍遥王找皇上有要事,我还是不要进去了……”
    话还没说完,燕藜已拉着她进了御书房。
    文景帝坐在书案前批奏折,一见到燕藜和阮伊箬,便止住欲行见礼的阮伊箬,看着燕藜,乐呵呵的问道:“藜儿,找伯伯有何事?”
    燕藜就站在书桌前,凝望着文景帝,并不答话。
    文景帝见了燕藜这个样子,微微愣了愣,而后看了看阮伊箬,见阮伊箬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放好手中紫毫笔,绕过书案,走到燕藜跟前,慈爱的问道:“藜儿,怎么了?告诉伯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伯伯为你出气去!”
    半晌,燕藜才轻声问道:“你真的只是藜儿的伯伯吗?”
    文景帝听了这话,大惊。忙不迭的问道:“藜儿,你听谁说了什么?是不是你父王?”
    “告诉藜儿,你真的只是藜儿的伯伯吗?”燕藜不理会他,依旧不死心的问道。
    其实,从文景帝震惊的表情中,阮伊箬二人便已看出这其中定是有文章的。
    文景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最后只得狠了狠心,道:“藜儿,我确实只是你的伯伯而已。”
    “呵。”燕藜一声冷笑,朗声问道:“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和父王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要真的只是我的伯伯而已,为何会如此宠我?为何对我处处关照有佳?为何任我‘胡作非为’也不加以管束?又是为何不惜违逆祖制,八岁便封我为王,还赐了逍遥王府那么壮观的一处宅邸于我?”
    文景帝把住燕藜的双肩,却被燕藜一侧身给让开。
    文景帝很是受伤,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再目视着燕藜,哆嗦着嘴唇,道:“藜儿,自打看见你出生时那可爱的样子,伯伯便很是喜欢你,再加上魏王乃是我的亲兄弟,所以才会对你宠爱有加。你千万别偏听偏信啊!”
    “呵,你觉得你的话能说服我吗?”燕藜有些难抑自己的情绪,大声吼道:“太子、昀弟、还有那些个皇子公主,他们都是你的亲生孩儿,怎么没见你对他们如我这个你所谓的弟弟的孩儿这般爱宠?昀弟他连跟你请旨赐婚都不敢,我听了有多心酸,你知道吗?”
    藜儿……
    大殿里面,顿时一阵沉默,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声音。
    阮伊箬想出声打破这样的尴尬,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却在这时,外面传来魏王的声音。
    “不用通传了,本王有急事找皇上。”
    “诶,魏王……”
    魏王不理会那李公公,说着已是往里闯,似是真的有急不可待的事情要求见皇上一般,刚踏进门,嘴上就咋呼道:“皇兄,完了,完了,外面到处在传藜儿是你皇儿的事……”
    魏王越过黑漆镶金的九折屏风,才看见殿中的燕藜与阮伊箬二人,不由愣在原地。而后转过头去,对着跟进来的李公公,轻声抱怨道:“你怎么不早早告诉本王,藜儿在这?”
    李公公苦着一张脸,小声咕哝道:“您倒是要给老奴说话的机会啊……”
    “皇兄……”魏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看着文景帝,大气也不敢出。
    “李公公,你退下吧。”文景帝看着李公公带上门出去,才叹了口气,道:“算了,奉城,藜儿也大了,是时候把真相告诉他了。”
    文景帝说着就去拉燕藜的手,燕藜固执的想要挣脱,文景帝却怎么也不愿放手,径直拉着他走到一旁的矮榻上坐了下来。
    魏王亦走了过去,与阮伊箬一道,站立在一旁。
    文景帝舔了舔嘴唇,才开口道:“藜儿,你确实是我的孩儿!”
    虽然心中早已经明了,但是真的听文景帝说出来,燕藜的身子还是几不可见的颤了一下。那望向文景帝的眼中,多了一丝道不明的感情。
    这个站在国之顶端的男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那么他和父王之间,又有着怎样的牵连?
    说实话,他心里是喜欢这个男人的,他刚才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懵了。还有,他很气愤,气眼前这两个男人,为何要瞒着他?而且这一隐瞒,竟是长达二十年之久!
    他从来没去考虑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以前只以为那高高在上的男人真是如他所说的只是因为喜爱他而已,直到刚才得知这个消息,他才真正的把自己和其他的皇子拿出来做了个比较,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竟然比别的皇子多拥有了太多的东西。
    见燕藜心绪还算稳定,文景帝接着道:“紫鸳是我这辈子唯一钟爱过的女子。二十四年前,我与奉城微服出巡溯原,彻查一些旧事。适逢元宵佳节,我二人有心见识一下边城的风-情,听说胭脂河很美,便沿着胭脂河一路走去。没想到在胭脂河边,遇到被几个泼皮围困在河边放花灯的紫鸳及她的丫头,就是现在在魏王府做厨娘的陈妈。我与奉城为她们赶走了无赖,送她们回了住处,并约定第二日在一座茶楼相见。第二日,甫一见到她温婉可人的面颊,我便知道自己已经迷陷在她温柔的眸子里了,而从她的眼中,我同样也看见了一丝情愫。”
    文景帝说着紫鸳的时候,那眼中满是依恋,语气中也满是温柔。阮伊箬可以想象出他们相见时的画面。
    “在溯原的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她虽说只是一个寻常富户家的小姐,但是却多才多艺,知书识礼,善解人意,她的一颦一笑,无不是吸引着我的目光,让我处在她的温情中无法自拔。”文景帝顿了顿,继续道:“后来回了京城,却因为熬不住相-思之苦,便再次去了溯原,将她接到了京城,安置在一处民宅里。后来欲纳她为妃,却被皇后从中阻拦,多次陷害,那陷害的方式层出不穷。但是那时候阮家已然坐大,我又苦于没有证据,根本就拿她没办法。后来,为了紫鸳的安全考虑,再加上她的脾性不适合在宫中生存,我便放弃了纳她为妃的念头,而紫鸳,总是那么体谅我,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抱怨。于是,以后的日子,我便常常偷偷的出宫与紫鸳相会。直到紫鸳怀了藜儿,我才急了,我不能让我和紫鸳的孩儿没有名分的生活,于是,我便自私的想到了奉城。我知道奉城对紫鸳亦是有情的,便和他商量了这事,没想到奉城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文景帝说着,感激的朝魏王点了点头,而后,呐呐的道:“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奉城。他与紫鸳虽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紫鸳逝世后,他更是为了藜儿不会受到欺凌,竟是没有娶亲。”
    竟然有如此曲折的故事在里面!
    阮伊箬双眼水气氤氲——为紫鸳的委曲求全以及对爱的执著,为文景帝对紫鸳一生不变的情意,为魏王对燕藜的自我牺牲……
    他们,都是值得燕藜尊敬的亲人!他们所做的一起,都是为了燕藜的安危在考虑。
    从始至终,只有那个阮文蕊,那个恶毒的女人,令人反感!她大约是因为害怕燕藜的母妃得宠,危及到她的地位,才会极尽陷害之能事吧?
    “皇兄,你不可以这么说!一切的一切都是奉城自愿的,奉城虽是终生未娶,却依然有藜儿这个让奉城骄傲的孩儿,你说是不是?”魏王大咧咧的说。
    燕藜望向魏王,眼里亦有淡淡的晶莹,顿时站起身来,“咕咚”一声,跪在了魏王跟前。
    “父王……”只此一声,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魏王从没见过燕藜这个样子,赶忙上前一步,想将燕藜扶起来,燕藜却推开他的手。魏王无奈,看向文景帝,文景帝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父王,藜儿感谢你对藜儿的付出,今生今世,藜儿都是你的孩儿。”燕藜说完,对着魏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傻孩子,你这样子,父王可不习惯,父王还是喜欢看着你没心没肺、生气了就叫我‘老东西’的样子。”魏王说着,两行老泪亦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努力吸了吸鼻子,道:“快叫叫你父皇啊,他这二十年来,整日里看着自己的孩儿叫别人父王,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
    燕藜跪着转过身去,看着文景帝,还不曾叫出口,眼泪便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文景帝亦是想起身扶他,却又害怕他不原谅自己二十年的隐瞒。不,如若不是因为有心人把这事搬了出来,他定会隐瞒一辈子。
    “父皇——”燕藜大叫一声,扑倒在文景帝的膝盖上,放声大哭起来。
    文景帝再也忍不住眼中打转的泪水,抱住燕藜的头,嘴里喃喃的叫着:“藜儿,我可怜的孩儿,都是父皇的错,都是父皇的错……”
    阮伊箬看着眼前三个铮铮男儿上演的感人画面,竟也是无声的泪洒满面。
    在奉新宫前面,有个不大的人工湖泊,湖里种满了荷花,偶尔能闻到荷叶的馨香。只是现在已然过了花季,那荷叶都有些焦黄了,不过现在是晚上,并不能瞧得真切。
    湖边有个四角小亭,极其普通的那种,但是它却有个好听的名字——忘忧亭。
    忘忧忘忧,忘却一切烦忧。
    二十年前,这座奉新宫曾经住了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是乌兹国的一位公主,乌兹的王为了讨好大燕,特送来和亲的。宫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因为她喜欢荷花,特别喜欢在夏日的傍晚,独自坐在这“忘忧亭”赏花,听蛙鸣。于是,宫人们都叫她“晚荷公主”。
    叫她公主是有原因的,因为自打她进宫以来,文景帝都不曾宠-幸过她,更甭说册封了。
    只是,自从她踏进大燕皇宫之后,没有人见到她笑过,也没人听见她和别人说过一句话。连跟她一同从乌兹过来的嬷嬷,都是一个哑巴。若不是有人听见她哼过一曲曲调忧伤的小调,旁人还会以为她也是个哑巴呢。
    宫人们知道她不开心,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两年的时间,她便郁郁而终。在临终时,留了一张小笺,让文景帝无论如何要派人将她送回她的家乡安葬。
    她死时,那原本莹润饱满的面颊,如若一层皮抱在骨头上。那个哑嬷嬷,也在看着她入殓后,撞死在了棺木上。
    文景帝以为是自己愧对了她,在她薨后,追封为“莲妃”,如她所愿的将她和那个哑嬷嬷一同送回了乌兹国。
    从此以后,这奉新宫便闲置了下来,只是偶尔会有人来打扫。
    八月十六的月夜,月亮又大又圆,照得整个皇宫如若蒙上了一层银霜。
    忘忧亭中,挂着一只八角宫灯,昏黄的灯光洒在亭中,为两抹白色的身影渡上了一层金辉。
    燕藜坐在石凳上,望着身侧的阮伊箬,喃喃的道:“宁儿,我都忘记母妃是什么样子了,她会怪我吗?”
    “燕藜,母妃逝世的时候,你不过才三岁,忘记她的模样也是情有可原的。”阮伊箬伸手握住他放在大理石桌上的手,“只要你心里装着她,她便永远是最爱你的母妃。”
    燕藜点了点头,道:“我只记得她很温柔,哪怕是和下人说话,也从来不会大声。”
    “呵呵,我能想象得出来。”阮伊箬淡笑道:“燕藜,你比我幸福多了,你有两个爱你的爹爹,他们总是想方设法的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燕藜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小东西,你现在不幸福吗?你有个对你痴心一片的燕藜不说,连那两个老东西喜欢你的程度,也是超出我的想象的!”
    “嘿嘿,对哦,他们也是我的爹爹呢。”阮伊箬傻笑着。
    燕藜看着她一脸娇俏可人的模样,忍不住的亲上了阮伊箬的嘴。
    正欲深入,却被某些人不识趣的轻咳声打断。
    燕藜收起满脸的痴情,恶狠狠的看着亭外的寻夜离欢加上韩笑三人,道:“你们最好有要紧事,不然看爷怎么收拾你们。”
    韩笑径自走进亭里,在阮伊箬身侧坐了下来,嗤道:“我是宁儿的人,不受你逍遥王管制。”
    “宁儿是我燕藜未过门的妻子,就快是我的人了,我的一切的宁儿的,宁儿的一切也是我的,所以你是宁儿的人,也应该受我管制的!”燕藜不要脸的狡辩道。
    韩笑挑眉道:“你自己也说了,宁儿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既是未过门,也就是说她现在还不是你的,所以我暂时还是只受宁儿管制的。”
    阮伊箬看着他们争执只是坐在一旁,但笑不语。
    “好了,爷,别争了,什么你的我的,今儿还真是有事。”离欢抱臂倚在亭口的大理石柱子上。
    “爷,只是咱们也不知道这消息算不算得上要紧,你先答应我们,别收拾我们兄弟,我才说。”寻夜走到燕藜身侧坐下,威胁道。
    “呵,好小子,敢威胁起爷来了,真当爷不敢揍你?”燕藜说着举臂就要揍上去。
    “呵呵,好了,别闹了。”阮伊箬制止道:“寻夜,是不是燕三传消息来了?”
    寻夜瞪大眼睛,看着阮伊箬,道:“呀,宁儿,你真神了,怎么一下就猜中了?”
    阮伊箬翻了个白眼,道:“我一早让他去查的,怎么会不知道?别磨蹭了,快说。”
    寻夜这才收起玩心,正色道:“今日的事,是京畿营的人干的。”
    “京畿营?”燕藜和阮伊箬惊异的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问出。
    “是的,他们一大早便穿着常服,在京城各个地方散布消息,燕卫与暗楼全数出动,查了一天都未查到,结果一个时辰前,有个京畿营的小兵去红楼,无意中说出了这事,红楼马上派人送了消息出来。”
    “京畿营……他们竟是动用了军队……”阮伊箬思忖了半晌,问道:“京畿营受何人管制?”
    离欢接过话道:“骠骑大将军邓志召。”
    “这邓志召又会是谁的人呢?是阮文蕊还是阮文渊?单以他今日大规模的派人散布消息,却差点让燕卫与暗楼都查不出来看,此人治下甚严,且为人小心谨慎。”阮伊箬分析道。
    “我也有同感。”燕藜接口,道:“不管他是谁的人,既然现在已是动用了军队,我们就该从新部署了,作万全的准备。而且我们并不知道大燕的其他军队中,是不是还有他们的人。”
    “燕藜,父王的手上有多少人马?”阮伊箬问。
    “父王乃‘建威大将军’,掌握着大燕四十万兵权,只是其中二十万驻兵幽州,十万与大楚将士镇守在衢关,五万调去了溯原。如今留守京城的,也只得五万而已。”燕藜将这一串数字报出,让阮伊箬觉得一阵心惊。
    阮伊箬沉思了半晌,看着韩笑,道:“马上传令下去,着谍组的人,切断阮文渊在各大州的一切信息网脉,着商组的人端掉阮文渊各处的生意,阻断他的经济命脉。做完这一切,全数汇聚京城。”
    “是!”韩笑答着,立马起身。
    “韩笑。”阮伊箬叫住他,道:“小心些。”
    “嗯。”韩笑面色凝重的点头离去。
    阮伊箬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金牌的正面上书“随意行走”四字,背面是“持此金牌者,随意行走各地,大楚官员见此牌,必定悉心待之。宁帝。”
    “寻夜离欢,你们拿着这金牌,去大楚借兵二十万,回程的途中,将溯原五万人马全数带回来。路上万万不能耽搁!”
    “是!”
    “还有,叫燕三传消息将天鹰刹的人全数叫回。”
    “是。”
    在目前这风云诡谲的时期,燕藜是文景帝的孩儿一说对某些人来说,绝对是件刺激神经的事。但是明面上,那些人见文景帝对这事并未有做出多大的反应,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难道真的只是空穴来风?
    没道理啊,这事既然能够在一早上的工夫就传遍满京城,肯定是有知情人故意放出的风声。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但是阮文渊非常肯定这人绝对不是敌人。
    燕藜那小子这么得帝宠,如若真是那狗皇帝的孩儿,那是不是意味着会有废太子而立的事发生?如此倒是好事一件!只要那狗皇帝有这样的心思,自个就不会因为谋上位而得罪自家那皇后妹妹。呵,他才不会相信她那妹妹所说的只有那“凤召阁”一股势力呢!
    既是这样,老夫就要探一探这件事情的真假。
    景和殿,乃百官早朝的大殿,其规模,比之太和殿要大得多。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躬身列队两旁,面对那高坐御阶之上的男人,脸上是无比恭敬的神色。
    讨论完今日朝纲大事,文景帝看着阮文渊,懒懒的问道:“阮卿,你那孙女儿阮清妍可还好?”
    阮文渊不疾不徐的跨步出列,拱手一揖,唯唯诺诺的道:“臣代我那苦命的孙女谢过皇上挂怀。只是她被歹人打伤了头颅,如今还昏迷不醒,情况不太乐观。皇上,你万万要派人抓住歹人,不然叫为臣怎么对得住清妍那英年早逝的爹爹啊?”
    那阮清妍此刻当真是昏迷不醒的,为了防备皇帝的彻查,阮文渊早在事发当日,便狠心的让柳彦打伤了阮清妍。
    阮文渊想着迫不得已被打伤的孙女,硬是挤出两滴老泪。不知情的人见他如此,还真是觉着他可怜得紧。
    老狐狸,你就装吧!文景帝心头一声冷哼。虽是这样想着,面上却一副同情的样子,而后厉声道:“那是当然,朕定会遣人彻查此事。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伤朝臣家属,实在是罪不可恕!一旦查出,必定累极全家!”
    文景帝说着有意无意的睨了阮文渊一眼,想看看他脸上是否会有变化,却没想到阮文渊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呵,当真是处变不惊啊!
    阮文渊听了这话,当即跪了下去,道:“臣叩谢皇上。”
    “起来吧。”文景帝有意吓他一吓,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阮卿,你说这事派谁去彻查更好呢?依朕看,不如就派阮卿去吧!”
    阮文渊正欲起身,一听这话,当即又跪了下去,惶恐的道:“皇上,您这是要微臣的老命啊,微臣老矣,有心去办,却是力不从心。微臣看,魏王最适合不过了。”
    魏王挑了挑眉,道:“本王哪有那么空闲?皇上,听闻司马大人的孙儿阮青决聪明机智,武功盖世,好象是那个贺什么尧的徒弟。他自个的妹妹被歹人打伤,办起事来定会更加用心的。皇上不如给他个头衔,派阮青决去彻查此事不是更好?”
    阮文渊正开口,文景帝抢先一步,道:“王弟的提议当真不错,如此就封他个从司隶校尉,专门彻查此事。”
    这司隶校尉是专门从事督查京城作歼犯科的职责,从司隶校尉只是司隶校尉手下的一个从官,算起来只不过是个七品小官。
    阮文渊慌忙磕头道:“禀皇上,微臣的孙儿远在池州灵慧山,已是五六年没回过府了,怕是不能如魏王所愿了。”
    哼,老东西,这样倒是推得干干净净了!文景帝与魏王对望一眼,无不是为他的狡猾而折服。
    “这样啊?那朕再斟酌斟酌。”转而侧头对李德海温声道:“李公公,下朝后遣人送支百年人参去阮府,顺便探视一下阮家孙小姐。”
    “是。”李公公答道。
    “虽然阮卿不缺这点东西,好歹也是朕的一点心意。”文景帝说着睨着阮文渊,道:“你说是吧?阮卿?”
    狗皇帝,收起你的假好心!老早想到你会这么做,还好老夫早有准备!这样的话也只能在心中说说而已,阮文渊玄即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微臣谢过皇上。”
    文景帝淡笑着摆了摆手,李德海公公便意会的尖声唱诺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阮文渊几不可见的向身侧的司空柳义龙微一示意,那柳义龙便跨前一步,拱手揖道:“皇上,昨日满城皆传逍遥王乃皇上亲子,不知皇上可得到消息?”
    文景帝没想到他们会在朝堂之上提及此事,更没想到是柳义龙问出来,微微愣了愣神。也就只此一愣,却被那阮文渊捕捉到了其中的讯息。
    呵,看来多半是不会假了!阮文渊暗暗有些得瑟。
    “哈哈哈哈。”文景帝似是听了最好笑的笑话,竟在朝堂之上大笑起来。遂装着不知情的问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禀皇上,是的。”
    魏王瞪了柳义龙一眼,怒喝道:“简直是无稽之谈!本王的孩儿何时成了皇上的亲子?”
    司空柳义龙朝着魏王揖道:“魏王息怒,微臣只是觉得兹事体大,皇上有知道的必要,是以才会如实道来。”
    “哼,怕是有人别有用心,见不得皇上疼爱本王的孩儿,才会散布这样无聊的消息吧?”魏王冷哼一声,不再看柳义龙,决绝的道:“若要本王查到是何人所为,定要割了他的舌头!”
    “诶,王弟息怒。”文景帝坐正身子,转向文官一列的柳义龙和阮文渊,问道:“如若那逍遥王真是朕的孩儿,卿等意欲何为?”
    阮文渊再次出列,道:“皇上,逍遥王如若真乃皇上的孩儿,那定当举行个仪式,使之回归宗室。”
    “哈哈哈,朕倒是喜欢逍遥王得很,只是要让众位失望了,逍遥王并非朕的孩儿。”文景帝敛住笑脸,瞪着柳义龙,冷声道:“好了,这种空穴来风之事,以后就少拿到朝堂上来说!退朝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负手朝内殿走去。
    “恭送皇上。”
    跪在地上的阮文渊与柳义龙对望一眼,眼中是一抹释怀的笑。
    晌午刚过,奉新宫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以至于燕藜与阮伊箬瞧见,都呆愣了过去。
    这人非是别人,正是那太子燕欣。
    只见他接过侍从手中的一只蓝绸锦盒,屏退随从,淡笑着走向二人。
    燕藜当下起身,拉过阮伊箬便跪下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虚扶了一把,客气的道:“起来吧,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多礼。”
    “是。”
    燕藜起身后,将太子让到上首坐定。而后亲自为他斟了杯茶,才拉着阮伊箬在左首坐了下去。
    甫一坐定,太子将手中锦盒朝身旁高几上一搁,便上下打量着阮伊箬。一双狭长凤眼直愣愣的盯在阮伊箬那张素颜之上,满是惊艳之色。
    眼前的女子,虽是素面朝天,却是清爽婉约。一身男装袍子,让她更有着一股飒爽之气。那披泄的一头如瀑青丝,又为她平添了一丝妩媚的味道。真正的小美人一个!比起那些整日里围绕在自个身边浓妆艳抹、极尽妩媚的女子,这个阮伊箬却更能夺人心魂啊!
    燕藜这小子真是好福气,这样的美人拥在怀中,怕是连神仙也要嫉妒三分!若是他朝燕藜以她来换帝位,我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吧?只是真没想到,她居然会是六年前在天云楼见到的那个孩子。
    阮伊箬看着他无礼的打量自己,并没有如寻常女子那般忸怩作态,心中也并无什么不悦,只是那嘴角之上,隐隐泛起一抹讥诮的笑。
    而燕藜亦是淡笑着,心里却是不爽到了极致,那隐在袍袖下的手,已是握得泛白,早恨不能一拳打爆他的眼睛,让他从此以后再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盯着宁儿猛瞧。
    想归想,实施起来还是有难度的。至少就目前并未真正闹翻而言,燕藜还需得忍!
    空旷的大殿中,没人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此刻显得尤为静谧。
    过来许久,太子燕欣才感觉到自己失态,端起茶盏猛灌了一口。因为太急而呛到,想咳嗽,却觉着尴尬,只得憋着气咽了两口口水才好点。
    阮伊箬心下觉得好笑,这样的人也配做将来的君王吗?只是这次再看他,相较于几年前在天云楼的那次,他似乎成熟了不少,也收敛了不少,再也瞧不见以前那种年少的张扬与不屑,就连那眼中的阴鸷也已消失不见。
    是伪装?还是经历了太多?他这次来又是为何?
    “藜弟。”燕欣终于打破沉寂,问道:“这位想必就是未来的逍遥王妃吧?”
    燕藜微微颔首道:“是的,她乃大楚厉王的女儿,魏宁。”
    大楚厉王的女儿?阮伊箬何日成了大楚人了?莫非是上次协助那渚晗拿下帝位之后,那厉王便认她做了女儿?太子心下略微有丝妒意,怎么什么好事都轮得到他逍遥王?如果自己能拥有这样一个文武全才的女子,那该多好?
    “哦?”太子收回思绪,状似不解的问:“大楚王室不是姓诸吗?何以会姓魏?”
    阮伊箬淡淡笑道:“魏宁随母姓。”
    他不会是为了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而来的吧?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燕藜心忖着,问道:“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寻燕藜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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