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帝听了这话,亦是面露难色。
    “皇帝伯伯,什么事让你们这么紧张?”燕藜好笑的问。
    魏王怒道:“还不是你这臭小子惹的事,你若早日将‘宁采臣’乃女子的事告诉老子和你皇帝伯伯,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子!”
    燕藜与阮伊箬对望一眼,不明所以的道:“除了昨日杀了几个血煞盟的小喽啰,我这段时间好象没惹什么事啊。”
    文景帝望着阮伊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今儿一早已经下了圣旨,在八月十五举办一个才艺比拼大会,大燕的官家子女皆可以参加,目的是为你选妃。”
    “你们的动作还真是快啊!”燕藜没好气的说。
    “呵呵,无妨。”阮伊箬淡笑道:“燕藜,如此咱们就好好去玩玩!”
    此次皇帝下旨,拜月佳节在琉璃岛举行女子才艺比拼大会,官家未出阁的小姐们皆可以参加,未娶亲的适龄男子景从。
    这琉璃岛乃文景帝的私人小岛,是历代皇帝御用的大暑天气的避暑圣地,皇子公主想去琉璃岛,还得看文景帝心情好不好,且愿不愿意。
    传言文景帝这一代,到目前为止,只有魏王和那个之前被誉为“草包王爷”的逍遥王陪同文景帝去过几次外,连堂堂的大燕皇后和太子都不曾去过,更遑论别的皇子公主了。
    另外,但凡有经验的官爷都知道,皇家办这样的盛会,多半是为皇子或者王爷选妃。
    能让文景帝愿意把琉璃岛这样的御用圣地让出来的,绝对是极受宠之人。而如今放眼整个皇族,不曾纳妃的寥寥可数,更只有逍遥王打出生以来,颇得圣宠,且经久不衰!
    是以,人们不难猜测此次盛会的目的及对象。
    或许几年前人们听见是为逍遥王选妃会想尽办法推脱,可是自打满大燕的人士知道逍遥王本人只不过是在韬光养晦之后,想着和他攀关系之人可是不计其数,但是都被逍遥王拒之门外。现在逮上这样一个机会,哪里能就此放过?且并没有人去猜测逍遥王之前何以会韬光养晦,更没有人把逍遥王好男风的事放在心上,他们只知道逍遥王是众多皇亲国戚、王子王孙中最得宠的人。
    他们抱着极大的幻想,就算逍遥王不爱女子,他也不能忤了皇上的圣意,终归会从众多女子中,选出一名准王妃的人选。就算自家女儿只是去占住逍遥王妃这个位置,徒有个挂名的头衔,也是一件荣耀已极的事。
    这样的想法,更是给了那些个相貌平凡的女子增添了信心。她们心中无不是想,这样的话,逍遥王会不会因为交差而随便选一个呢?那样,自己的机会并不比那些个美貌女子少啊。
    更有甚者,漠城周边州郡的州官、郡官、府官莫不是托了关系,将自家的女儿寄养到京城没有未出阁女子的官家,为的亦是抓住这次机会,能和逍遥王沾上关系。
    一时间,漠城未出阁的官家小姐们如若疯狂了一般,特别是那些芝麻绿豆小官家的小姐们,更是卯足了劲,无不把这次机会当作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跳板,暗地里都在苦练才艺,以期能在大会上博彩,如若不能攀上皇亲,能寻个好夫家也是好事。
    还有京城的官家开的制衣局,生意火爆得没话说。连那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都在丫鬟仆从的陪同下,购置漂亮的衣裳,为盛会做准备。
    现下,漠城街头巷尾无不是比先前热闹了好几倍,谁谁谁能入逍遥王的眼,成了百姓们竞相争论的话题。
    而对于阮府,对于太子一党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从文景帝这一举动来看,恢复本性的燕藜对于他们的威胁更大了。虽然大燕的历史上,在太子、皇子都健全的情况下,并没有将皇位传给旁人的先例,但依照文景帝喜爱燕藜的程度,并不是无这个可能!
    阮府的书房里,阮鸣、阮青决端坐在一旁。
    阮文渊眉毛紧蹙,面色沉重,拂着已然全白的胡须,踱着方步,在房间里来回的走着。
    “祖父,你都转了一炷香的时间了,转来转去,转得孙儿头都晕了。”阮青决不耐的抱怨道:“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句话啊。”
    “是啊,爹,你在担心什么?说出来孩儿为你分担分担。”阮鸣手亦是被阮文渊转得心里烦躁至极,以至于有些坐立不安。
    “唉。”阮文渊叹了口气,止住步子,在上首坐了下来,这才开口道:“老夫有些想不透狗皇帝他大张旗鼓为燕藜那小子纳妃是何用意啊!”
    “爹,圣旨只说是才艺比拼,并没道明是给逍遥王纳妃啊?”阮鸣不明自己的父亲为何会作如是想。
    “你真是榆木脑袋!”阮文渊有些气急败坏的说。
    “呵呵,爹爹。”阮青决插话道:“你出府去看看,如今的漠城,满大街都是在添购新衣裳的官家小姐,无不是在为盛会做打算,那些个芝麻小官都瞧出了其中的奥妙,你何以却看不透?况且放眼整个皇室,能让皇帝如此上心的,能有几人?连太子姑父选妃也没这么隆重啊!只怕那皇帝是听得逍遥王好男风的事,急了,是以才迫不及待的为他张罗。”
    阮文渊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还是青决看得透彻。或许皇帝真是因为燕藜那小子好男风的事,才这么急切的为他纳妃的。”
    阮青决注视着阮文渊,问道:“只是祖父,孙儿有些不明白,为何皇帝如此偏爱燕藜那小子?”
    “你三岁便离开家学艺,也难怪你不知晓。”阮文渊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才道:“逍遥王的母妃程紫鸳,本是大楚寻常富户的女子,皇帝年轻时与魏王微服出巡溯原遇上的。皇帝十分喜爱她,原本是想纳她为妃的,结果被你的皇后姑奶奶从中破坏,皇帝大约顾及到她的安危,就没能如愿。可是后来那程紫鸳为何会下嫁给魏王,我们都无从知晓。自打燕藜这小子一出世,皇帝就喜爱他得紧。燕藜三岁时,那程紫鸳病逝后,皇帝对燕藜的宠爱更加的变本加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哈,还有这样的一层缘由啊?”阮青决淡笑道:“皇后姑奶奶还真是强悍!”
    “谁说不是啊?她做的那些事,我们都是事后才知晓的。那时候燕欣才五六岁吧,还没封太子,你姑奶奶大约是为了太子的将来考虑,才会使尽手段,避免皇帝宠爱的女子入宫,减少对自身的威胁。”阮文渊说起他这妹妹,还真是佩服得很。
    一席话听得阮青决瞠目结舌。
    “不过燕藜那小子还真是命大!”阮文渊将茶杯往几上一放,恨恨的说:“在他满月的时候,你姑奶奶喂了他慢性毒药,没想到那么小个孩子,竟然也给救了回来。”
    “还有这样的事?难道他们就没怀疑是姑奶奶所为?”阮青决瞪大眼睛问。
    “怀疑是怀疑,但是毒性发作是好几天后的事了,没有证据,他们也奈何不得!”
    呵,他这妹妹,论手段,自是不用说的;论心肠,更是不输男儿。
    “燕藜只是魏王的孩儿而已,姑奶奶至于这样兵行险招么?”阮青决有些想不透的再问。
    阮文渊撂着胡须,思忖道:“至于你姑奶奶为何要这么做,老夫我的猜测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而已。她大概是看不惯皇帝对程紫鸳的孩儿如此上心,还有一个可能是你姑奶奶那时对皇帝用情了吧。”
    “女人的嫉妒心真是让人害怕。”阮青决思虑半晌,淡笑道:“如此便不难想象逍遥王何以要装傻充愣了。”
    “是啊,自打你姑奶奶对燕藜下毒之后,皇帝和魏王加强了防范,再也无从有机会下手。后来程紫鸳病逝,那小子逐渐长大后,竟是传出他惹是生非、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整就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是以,你姑奶奶才没有冒险对他再下杀手。却不知道这家伙韬光养晦,骗了全天下的人。更让他有机会暗暗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还暗地里彻查溯原方面,逼得老夫我不得不对刘安下手,毁掉了我多年经营的一处揽财佳地及破坏掉我安插在皇帝身边的暗使。”阮文渊越说越气,一拳砸在高几上,弄得茶水四溅也混不在意。
    “这笔帐,老夫定要和他算个清楚。”
    “还有前些日子,我血煞盟的几名手下跟踪他和那丫头,竟是有去无回,不用说,定是死掉了。新账旧账,他逍遥王死上一百次也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阮青决亦是恼怒至极,以至原本俊美的脸上微微有些扭曲,不由咬牙切齿的道:“哼,我阮青决迟早要让他死在我的手上!”
    “爹,按说那丫头一直和燕藜在一起,皇帝没理由还会为他纳妃啊!”阮鸣说出自己的疑问。
    听闻阮鸣这么问,阮文渊再次站起来,负手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忖虑道:“或许那丫头根本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世,而燕藜为了和她在一起,不得不对皇帝和魏王有所隐瞒。”
    “这么说也有些道理!”阮鸣喃喃的说。
    “祖父,那此次盛会,二叔的女儿清妍年届十七,且未许婆家,你老人家有没有打算让她去?”
    “不去便是欺君!何况我阮氏一脉坐大,皇帝本就对老夫心存芥蒂,遭遇上次溯原事件后,皇帝对我更是处处提防,更是不能不去。现在非常时期,不能落下话柄。”阮文渊面色凝重的道:“只是清妍乖巧胆小,不谙世事,又是才死了爹爹,老夫实在不忍让她去趟这趟浑水。”
    阮青决眼睛突然放光的道:“祖父,既是这样,何不让青决代替清妍妹妹而去?”
    阮鸣不满的低吼道:“青决,你瞎胡闹什么?”
    阮文渊不理阮鸣吼叫,定住脚步,望着阮青决,眼睛里亦是精光灼灼,问道:“你去?”
    “是的!祖父、爹爹,难不成你们忘了孙儿杀刘安那次,是怎么逃出溯原的?!”阮青决坚定的说:“孙儿倒想去瞧瞧这千古难得一见的盛况!想必我那小姑姑也会去的,上次在溯原,因为天太黑,根本就不能瞧得真切;这次她回漠城,我亦没机会和她照面,在听闻她的那些事迹后,我对她可是好奇得很啦!”
    “如此倒没什么不可!”阮文渊思虑了半晌,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就由你代替清妍去吧。”
    “多谢祖父成全!”
    呵呵,阮伊箬小姑姑!你的功夫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你十岁殴打日暮皇子,在日暮众多护卫中,如入无人之境;身遭重创,却杀害了司马府一百来个身强体壮的护院,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助大楚太子夺回皇权,高站铜雀台上,锋芒无限;邓州的一众官员被割头,虽未留下蛛丝马迹,却很难让我相信此事与你无关!
    我阮青决自认是练武奇才,可是与你比起来,还真是差了好大一截啊!也许,你才是我阮家真正的、天生的习武之才!相信你我对决之日已不远矣,到时候,希望你拿出真正的实力来,与我战上一战!
    思及此,阮青决眼中寒芒一闪即逝。
    “唉。”阮文渊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老夫我已六十有四,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也不知道此生有没有机会得偿所愿,坐上那万众瞩目的位置?”
    “祖父,你这身体硬朗得不得了,活上个一百岁不成问题的。”阮青决乖顺的道。
    阮文渊听了这话,开心至极,笑道:“呵呵,从小就你嘴甜,叫祖父怎么能不喜欢你?不过,青决,祖父的愿望,非得你来为祖父达成不可。”
    “祖父,你权且放心吧!”阮青决大言不惭的道:“这天下迟早是我阮家的,孙儿定竭尽所能,早些将燕景辳赶下台,让你有生之年尝尝那手握至尊权柄的滋味!”
    “好好,真是祖父的乖孙子!”阮文渊乐得脸上的皱褶一重一重的,直打颤。
    可是,待他脑子里突然闪过阮伊箬那浴血的娇小身体及那令人发寒的眼眸时,心中竟是隐隐生出些后悔的味道。如若自己从那孩子一出世,就多关心她,现在的一切都该不一样了吧?阮伊箬加上阮青决,该是怎样的一个完美的组合?自己的愿望,何以会愁烦不能实现?只是为何她现在对自己还没有过大的动作?
    呵,在我的羽箭射中你的身体后,我是不能指望你能放自己一马的!
    但是,我断不能让你阻了我的路。
    既然如此,那就绝然一战吧!
    毓秀宫地处皇宫东面,占地足足有一顷,乃是整个大燕皇宫中,除却皇帝的寝殿益生殿外,最庞大、最富丽堂皇的宫殿,不为别的,只因那里面住着整个大燕朝最尊贵的女人。
    不错,毓秀宫便是懿德皇后阮文蕊的寝宫。
    红墙绿瓦,雕梁画栋,亭台水榭,奇花异草,流水潺潺……
    无一不彰显出此宫的华丽。因着靠近御花园,是以整座宫殿一年四季香气萦绕,芬芳袭人。
    “哐当——”
    “哗啦——”
    那重重宫阙内,接二连三的响起落物坠地的声音,似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在这原本静谧的皇宫大院里,这样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
    那雕栏玉砌的厚重大门洞开,菜汁羹汤、杯盘狼藉四撒在那铺着金黄色琉璃的地上。
    一众宫女内侍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有宫女跪行着欲去收拾那一地的残污,却被那兀自站立着的满头珠钗、一身华贵、妆容精致却表情抑郁的中年女人冷声喝止住。
    “你们都给我滚下去,没得本宫的召唤,全都不许进来!”中年女人厉声道。
    那保养得几近完好的面容隐隐多了几丝纹路,平素维持得极好的优雅姿态与尊贵气势,在此刻也已是荡然无存。
    “娘娘,容老奴先将这些脏污收拾掉吧,免得污了您的凤眼。”一年纪在五十多岁的老妪的面颊快贴到地面了,却还是大着胆子进言。
    “朱嬷嬷,你是耳聋了还是咋地?没听见本宫的话么?全、给、我、滚、下、去。”中年女子说道最后,竟是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的道出。
    朱嬷嬷满心的惶恐,打了个寒颤,终于将额头贴在了地面之上。
    自打这主子出生起,她便跟着她了。这主子,虽说脾气不怎么好,但是因着自己是娘家跟来的,一直以来,对她还是客气得很的。如今都四十六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自个的主子发这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对自个发火。以往,遇到事情,这主子都会极力的隐忍的,就算是再气,也只是在暗地里发发脾气就罢了,这次,显然是气得不行了,才会在众多的宫女内侍跟前,如此的失了分寸。
    朱嬷嬷如是想着,才宽心的道:“是,皇后娘娘。”
    二十余名宫女内侍,这才跪行着出了毓秀宫的大殿。
    没错,这女人便是整个大燕最尊贵的女人——懿德皇后阮文蕊!
    只见她修剪得近乎完美的涂满丹蔻的指甲,正抓着高台大桌上的深蓝色锦缎桌布,似是在抓一个恨极的人的皮肤,恨不能将它撕扯成碎片,以解心头之恨。那纤白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昭示着她心中的愤懑与怨怼。
    程紫鸳,你个短命鬼,你生前夺宠不说,死了还要留个小杂-种来气本宫!
    你是不是觉得死得不甘心啊?当初可是你自己来求本宫,以你的死来成全你孩儿的活,本宫亦是说话算数,没有去对付你那孩儿。只是你知不知道,你那孩儿竟是装傻充愣,欺瞒了所有的人?
    可是,就算你的孩儿是个傻瓜,燕景辳还是爱他如命,从来都不吝给他最好的东西,如今竟是大张旗鼓的为他选妃!选妃倒也罢了,万不该将地点放在琉璃岛!那琉璃岛,本宫嫁进皇家近三十年,都还无从踏足过,更遑论本宫的皇儿!
    你那孩儿得到的太多了,连本宫最尊贵的太子孩儿所得到的,都及不上他的十之一二!叫本宫如何不气?
    现在,整个大燕的臣民都知道你那孩儿不过是韬光养晦,只怕燕景辳恨不能将皇位都要送予他了!
    如此,本宫怎可以再坐视不理?让这属于本宫的东西拱手让人?
    程紫鸳,你在地府,休怪本宫食言而肥!
    思及此,阮文蕊眼中狠厉怨毒之色尽显,手上用力一扯,那深蓝的锦缎带着遗留在大台桌上的杯碟,全数被抖落在地上,再一次发出尖利的“哐当”声。
    阮文蕊一屁股跌坐在锦凳之上,胸-脯激烈的起伏着,左手握成拳,搁放在楠木桌上,削尖的指甲掐进肉中亦不觉得疼。
    燕景辳,你也休怪本宫无情了!
    文蕊再不是那个对感情懵懵懂懂的女子,早在二十多年前,文蕊便已对你死心!
    只有权柄与地位,才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东西。
    今日起,本宫若是听到一点你欲将皇位送予那小杂-种的风声,我文蕊定然使出浑身解数,与你放手一搏!
    深吸两口气,阮文蕊渐渐趋于平静,脸上亦恢复了一贯的端庄。
    坐直身体,轻启檀口,轻声唤道:“朱嬷嬷,进来吧。”
    朱嬷嬷弓着身子,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当即跪了下去,以老态却平和的声音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呵。”阮文蕊轻笑出声,玄即优雅的站起身,走到老妪跟前,亲自将她搀扶了起来,温声道:“嬷嬷莫不是生蕊儿的气了?蕊儿不是特许你不用跪的么?”
    朱嬷嬷始终恭敬的道:“娘娘,老奴不敢。”
    “不敢生气还是不敢不跪?”阮文蕊打趣着,顿了顿道:“蕊儿刚才有些心情不好,对你有些过火了。”
    朱嬷嬷望着阮文蕊的眼睛,动情的说:“娘娘,老奴明白您心里不好受,是以老奴不怪娘娘。”
    “你能明白蕊儿不是有心的就好。”阮文蕊转而附在朱嬷嬷的耳畔,吩咐道:“朱嬷嬷,你去给老刀送个信,要他遣人去请欣儿回来。再有,让老刀可以动手了!”
    “是,老奴这就去办!”朱嬷嬷屈膝福了福,便折了出去。
    哼!燕藜小儿,本宫对你的忍耐,已是到了极致!
    拜月节是吧?!得看你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了!
    凤召阁是懿德皇后培养起来的一个暗杀组织,成员不过四五百人,但是个个都是精英杀手。他们只听从皇后的诏令,每每下达的命令,都能又快又好的完成,从来没有过失手的记录。
    漠城,一如既往的热闹。
    只是它的表面上仍旧趋于一片祥和与奢靡之中,暗地里却因为皇后的一句口头懿令而有了些微的变化!
    就拿魏王府和逍遥王府来说,周遭突然多了好些个生面孔,这不得不让人多了份警惕。
    七月底的晌午,天气说不出的燥热,再加上不时传来的蝉鸣之声,更是让人心里多了一丝烦躁。
    逍遥王府的大厅之中,燕藜依旧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锦袍,看上去神清气爽。只见他安坐在大厅上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片白色的绸缎,兀自的擦拭着本就铮亮如新的凤鸣宝剑。
    寻夜慵懒的斜倚在门栏上,手中端着一盘考究的糯米糕点,修长的腿有节奏的颠着,堪堪就一副小痞子的模样;离欢则坐在门槛上,喝着丫头送来的冰镇酸梅汁,脸上是说不出的惬意的表情。
    “爷,刚才咱将外头的家伙给打探了一番,足有五十来人呢!”寻夜将手中的糕点整只塞进嘴里,那包嘴包口的表情,滑稽至极,但听他含混不清的道:“爷,你猜猜,外面的那些人是谁的手下?”
    因着王府的大厅过于阔大,是以说起话来,竟是有些回音。
    听了寻欢的话,燕藜微挑了下眉,嘴角漾起惯常的浅笑,淡淡开口道:“猜那许多作甚?只要是送上门来的陌生人,一律给爷清除了便是。”
    “嘿嘿,如此甚好,咱们兄弟许久不曾动手,还真是手痒痒的。”离欢傻笑着说完,仰头猛灌了一口酸梅汁,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的色彩。
    “嗤,你还怕没机会动手么?”燕藜对着凤鸣宝剑的剑身哈了一口气,继续擦拭着,少顷,才接着道:“此次皇帝伯伯举办琉璃岛的盛会,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出是为我而为之,何况是那个女人?这一举动,只怕已经将她激怒了。那个女人,本就看不惯皇帝伯伯如此宠我,前些年的忍耐,不过是看我对他们没有威胁,而后想对我动手,却是逮不住机会罢了。外加上阮文渊阮青决一行,必定不会安于现状。八月十五,一番打斗必不会少!”
    “哼,打就打吧,正好让她瞧瞧咱们逍遥王府的实力!”离欢恨恨的说。
    “那是当然!不然他还以为咱爷是那种逆来顺受之人!”寻夜附和道,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你们万不能轻敌!那女人明里一副高雅尊贵、淡定自若的模样,但却并非良善之辈,她暗地里拉拢朝官,企图削减皇帝伯伯的势力,岂不知道,皇帝伯伯早就有所觉悟!”燕藜顿了顿,道:“不过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有些手腕的,不管那手腕是不是见不得人,至少她能唬住那一大帮迂腐的大臣。虽说里面有靠着阮文渊助她的成分,可单凭她能对一个足月的婴孩下毒手,这份狠厉,也是不让须眉的!另外,我们并不知晓她是不是有培植自己的势力,是以要更加小心才是!”
    “明白!”寻夜离欢双双点头,脸上是难得的正经。
    “还有,宁儿这段时间亦部署得差不多了,只要宁儿一出手,与阮文渊的对决就正式拉开帷幕了,接下来明里暗里的拼斗是少不了的。”燕藜长臂一伸,抓过剑鞘,将擦拭得一尘不染、光可照人的宝剑放入剑鞘之中,搁在高几上,眼中是决然的坚定:“如今的京城,表面看起来祥和,其实已经到了剑拔弩张之势。你们看着便是,大燕就要面临一场极大的内乱,相信这一天必定不会太久!”
    寻夜拍着胸脯,很有气慨的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就不信咱逍遥王府五百燕卫,加上血煞盟几千勇士,以及宁儿亲手培植的一众势力,还摆不平这场小小的内乱?!”
    “不可小觑那女人的实力!再有阮青决那个师傅,更不会是泛泛之辈。此前虽是没有现身,但以他和阮文渊达成的某种交易来说,也不会置之不理的!”燕藜端起身侧盛有酸梅汁的精致玉盏,浅啜了一口,思忖道:“敢明目张胆的在我逍遥王府周围游荡的,特定不是血煞盟的人!是太子的人,还是皇后的人?这暗地里到底还有几股势力存在?竟是连天鹰刹和燕卫都查不出来。”
    “爷,查不出来就不要去管他!他们处于暗处,我们也非在明处。如此来说,顶多是旗鼓相当!”离欢不以为意的说。
    “目前也只有这么着了!”燕藜轻轻颔首,道:“宁儿说过,一个国家如若势力两分,则注定要靠武力来平定!”
    “既是这样,那就让咱们先热热身吧!相信燕三他们也耐不住寂寞了。”寻夜打手势让丫头取走了手上的盘碟,而后抓起身侧的宝剑,迫不及待的说。
    “急什么急?燕九已去通知宁儿了,等他们准备好,信号发来,咱就动身,不管这些人是谁的人,敢惹到我燕藜头上的,就是敌人!今儿个,咱就大开杀戒,将这些个不爱惜生命的家伙全数打尽!”燕藜讥诮的说着,眼中闪过一抹狠绝。
    “原来爷早就准备好了,害咱兄弟俩瞎操心!”寻夜离欢假装抹了一把汗,戏谑道。
    这时,京城西方方向发起信号。
    离欢站起身来,抖了抖有些皱褶的锦袍下摆,嘴角漾起一抹邪肆的笑,道:“爷,西面信号已经发起。如此我先去备马。”
    燕藜亦站起身来,一把抓过桌上凤鸣宝剑,道:“好,咱们就从正门出去,将这群混蛋引到马场方向,一举歼灭!”
    日头高悬在空中,那金光耀耀的芒刺,照得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燕藜、寻夜、离欢三骑出了逍遥王府,转进大街上故意慢行着,待到确定后面那群陌生人陆陆续续跟上来时,这才策马扬鞭,加快了马速,朝着西边的马场方向而去。
    因着天气热,大街上虽是没有什么人流,但是茶楼酒肆食馆里还是聚集了不少人。
    大队的马蹄声踏在青石板的路上,发出“踢踢踏踏”声响,像是一曲雄浑的乐曲。
    如此庞大的马队,无不是惹得店子里的人们引颈顾盼,根本没人会想到后面追着他们的会是一群索命使者。
    “最前面那骑不是逍遥王么?”有识得燕藜的人叫出了声来。
    “是啊,估计是去办什么大事!”有人附和。
    放在以前,人们的议论特定不会是这样的。
    他们肯定会说:“看,那不是逍遥王么?特定又要去祸害谁了。”
    燕藜无心去管旁人的看法,他也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是以旁若无人的挥动着马鞭,催马快行。
    寻夜离欢紧紧跟随,生生将后面的追兵甩开一里地的距离。
    辗转穿过京城大街,出了内西城门,皇家马场,外西城门,马蹄踏在被日头晒得发白的裸-露的泥土地上,扬起无数的灰尘,弥散在本就燥热的空气中,闯入鼻端的全是泥土的气息。和着汗水,粘乎乎的一片,露在外面的皮肤霎时便蒙上了一层暗灰色。
    循着阮伊箬等留下的暗记,三骑来到了西边郊外的一处平阔的草场,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头。
    金色的阳光洒在有些泛黄的草地上,竟是让人觉得更加的炽热。漫过马膝的蒿草无风自动着,偶能瞧见蝗虫在草丛间跳跃,就像是嬉戏的孩子。
    好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只是任谁也想不到,这里即将变成一片修罗地狱!
    望了望远处微微有些涌动的草地,燕藜的嘴角带出一丝诡谲的笑意,看得身侧的寻夜离欢猛翻白眼。
    行至草场中央,燕藜才停下马来,调转马头,睥睨的望着那已经映入眼帘的大队人马。
    燕藜从怀中摸出一块质地柔软的紫色锦帕,抹了把脸上似水滴般的汗水,嫌恶的将锦帕随手一扔,那锦帕在空中飞舞了一阵,才落在身后的草头上,远远看去,像一抹紫色的花束。
    须臾,那队人马便赶到离燕藜三丈外地方站定。
    只是现在的他们,早已是黑巾蒙面,徒留一双双冒着寒光的眼睛逼视着燕藜。
    燕藜讥诮的笑道:“都快死的人了,蒙面有何用?”
    对方一袭蓝衫的男子听了这话,冷冷的回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何以说大话呢?”
    “不好意思,爷我从来不说大话,更是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或许你们缴械投降,爷还有可能留你们一具全尸!”燕藜依旧笑着。
    那笑,有些嚣张,看得对方的人很是不爽。
    “老大,还和他多说什么?兄弟们许久不曾动手,早就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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