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郁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沿,良久才淡淡的说:“指不定宁采臣就是一女子!”
    四人皆陷入沉思之中,半晌,那暮千雨才打破沉寂,问道:“难道她不要珠子了?”
    渚郁支着下巴,说:“没可能啊,她冒险前来不就是为了取珠子吗?除非她根本就无心取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将我大楚搅浑。”
    “把珠子给我看看。”
    渚郁从袍袖中掏出锦盒,起身走到暮千雨跟前,递给他。
    暮千雨打开盒子,珠子淡淡的蓝光倾泄,映得船舱里一片清明。
    “传闻千年蚌珠如鸽蛋大小,莹润光滑,微微泛紫光,放在水中可以避水。此珠大小倒是差不多,可是怎生是泛蓝光,莫非是假的?”暮千雨疑惑的问。
    “假的?其中一颗不是在你日暮国吗?”渚晗惊异不已。
    “这珠子在我国太子手上,是他出生时,我父皇赏给他的母后的,她的母后在他获封太子之时便给了他,他宝贝得紧,哪容我瞧见?”暮千雨这话说得有些吃味,眼中亦是淡淡的落寞。
    渚郁觉着他竟和自己的境遇有些相似,自己的母亲虽贵为皇后,却是不甚得宠。那人的心里从来只有他的洛儿,还有那洛儿为他留下的孩子。哼,老东西,你越是疼他,我渚郁越要将你所喜欢的一切破坏掉!
    渚郁收气思绪,朝着刘衡吩咐道:“刘将军,你去打盆水来。”
    “是。”
    三人静默着,等着刘衡打了水来。暮千雨取了珠子,往水中一扔,珠子沉入盆底后,但见珠子周围,清水避开一寸远。
    四人见了这情况,不由相视大笑起来。
    “哼,渚晗,这下子神仙也救不了你了。”渚郁嘴角漾起一抹邪肆的笑。
    “如此,我们的计划不变!”暮千雨抚着脸颊,幽幽的说:“粮草的事闹得不甚愉快,万不能再行购买。本皇子这就启程回日暮,明年春雪融化,本皇子便率大军辗转大楚,攻打大燕,以雪此耻。”
    “好,到时我渚郁定大开国门,为你助航!”两人说着,击掌盟誓。
    哈哈哈,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大楚的天下,迟早是我渚郁的囊中之物!渚郁一脸得瑟,只是想着宁采臣的所作所为,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不由转向刘衡道:“那宁采臣把我大楚搅得一团乱,本王是万万忍不下来的,她估计还没跑远,刘将军,你寻几个功夫好的杀手,去把那宁采臣给本王做了,不管用什么办法,我定要取她项上人头。”
    正合我意!放她活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了我的老命呢。
    “是!”刘衡抱拳领命而去。
    已然到了十一月,虽是寒风呼呼,可这南方冬日的天气比起东面,那是要暖和多了。
    快马出了盛州城,阮伊箬便放慢了马速,故意磨磨蹭蹭的行走在官道上。
    她出楚京时故意留下的那些个线索,定然让那几个人猜出宁采臣便是一名女子。既是这样,以那两个的心性,在遭遇自己多次的挑衅及羞辱后,必然是不会放过她单人匹马,独自上路的机会的。
    她依旧一身女装装扮,娉婷且安然的坐在马上,那样子,就像是和情郎外出郊游一般,说不出的悠然自得。
    此情此景,和着此时的心境,竟让她想起了前世所钟爱的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阮伊箬清了清喉咙,不由低声吟唱起来——
    在你身边路虽远未疲倦,
    伴你漫行一段接一段。
    越过高峰另一峰却又见,
    目标推远,让理想永运在前面。
    路纵崎岖亦不帕受磨练,
    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
    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
    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
    毋庸计较,快欣赏身边美丽每一天,
    还愿确信美景良辰在脚边。
    愿将欢笑声盖掩苦痛那一面,
    悲也好,喜也好,每天找到新发现。
    让疾风吹呀吹,尽管给我俩考验。
    小雨点,放心洒,早就决心向着前。
    ……
    “好兴致!好嗓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年轻男子清朗的声音,打断阮伊箬清泠的歌声。
    阮伊箬嘴角漾起一抹浅笑,勒住马缰,调转马头,缓缓的转过身去。
    “呀——”年轻男子似是没想到面前的女子竟是如此绝色,不由低呼出声。
    男子立于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右手牵着马缰,左手握着一把长剑。细看之下,此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五官俊美,风神俊朗,一袭藏青色衣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原本不羁的脸上因为见着阮伊箬的面容,有一瞬的呆滞。
    阮伊箬戏谑的笑道:“没见过美貌女子么?”
    “呃,”男子敛住心神,调侃道:“美貌女子倒是见过无数,只是没见过如此绝色!”
    阮伊箬挑着眉,微抬下巴,嘴角依然是一抹浅笑:“姑娘我是不是可以将你这话听着是在夸我?”
    “当然,不过能得我韩笑真心夸赞的,姑娘倒是第一人!”韩笑由衷的说。
    “如此,姑娘我是不是应该多谢公子的抬爱?”
    “谢倒不必了,不知姑娘刚才所哼的是什么曲?听着美妙,却是听不懂。”
    “此曲叫着《漫步人生路》,是我在一个岛国学来的。”阮伊箬胡诌着,转而邪肆的问道:“公子只怕不是为了和我讨论这曲子而来的吧?”
    韩笑以牵着马缰的手轻拍额头,一副突然记起某事的样子,淡淡的说:“你不提醒我,我已然忘记我此行的目的了。姑娘可是宁采臣?”
    呵呵,果然!阮伊箬了然的答道:“宁采臣便是男装装扮的我!”
    “如此真是可惜了。”韩笑语气中透出一丝失望,悠悠的说:“如若姑娘不是宁采臣,在下倒是想真心结交一番。只是有人出了十万两银子,要在下取姑娘的人头。”
    “呵呵。”阮伊箬巧笑倩兮的道:“想不到我的人头竟然怎么值钱,不过,那得看公子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看着阮伊箬妩媚的笑脸,韩笑再一次失神,半晌才道:“要我韩笑对这么俊美的姑娘下手,还真是让在下为难啦!”
    阮伊箬嗤笑道:“放马过来便是,鹿死谁手还无从知晓呢。”
    韩笑不理会阮伊箬这话,沉思了半晌,才道:“不如我们比划十招,十招之内,我若落败,你就可以走了。”
    呃?阮伊箬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微一惊异后,问道:“那要是十招之内我败了呢?”
    “你要是败了,就跟我走,做我的妻子。”男子嘴角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阮伊箬也不在乎他这话的无礼,揶揄道:“你不要那十万两银子了?”
    “嗤,区区十万两银子还入不了公子我的眼。”
    “哦?!”既然不是为了银子,那,何以做杀手?
    男子似是看透她心中的疑问,很好心的解释道:“我做杀手只是为了享受杀人时的快感。”
    “这样啊?”阮伊箬复问道:“你这样岂不是失信于人?今后你在江湖上要如何立足?”
    韩笑桀骜不驯的说:“我韩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也从来不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人的一辈子也就那么回事,何必去在意那许多有的没的?”
    “呵,你这观点倒是和我很像。”阮伊箬笑道:“这样看来,我们还算是投机,不如我们改变下比赛规则,可好?”
    “怎么个改变法?”韩笑兴趣浓浓。
    “你我依旧是比十招,十招之内,若是我输了,我跟你走,做你的妻子;若是你输了,你便跟我走,做我的仆役,永世效忠于我。”末了,阮伊箬斜睨着他,问道:“你可敢?”
    “哈哈哈。”韩笑狂妄的笑道:“这世上还没我韩笑不敢的事,如此,就这样说定了。”
    嘎?这世上居然有比燕藜还要狂傲的人?
    “只是你连雇主的意愿都可以违背,我要怎么相信你?”阮伊箬双手抱胸,安坐马上,晒然问道。
    “哈哈哈,你在担心这个?我做杀手,从来不和人家签订协议,也不会接受人家的定金,何来违背雇主意愿一说?也罢,我韩笑从来不发誓的,今日为了你,不妨效仿下世人。”韩笑说着举起三指,做发誓状:“今日所赌,愿赌服输,如若违背,天诛地灭。”
    我阮伊箬讥诮的笑道:“原本我是不怎么相信誓言的,只是看你还算坦荡,那就这样定了吧!”
    在官道的左面,是一片空阔的草地,蔓草凄凄,足足没过马的小腿。
    阮伊箬“唰”地抽出马侧的宝剑,纵身一个七百二十度凌空翻转,而后单脚稳稳的落在旁边的草地之上。
    “漂亮!”韩笑由衷的惊叹之后,潇洒的甩掉剑鞘,飞身朝阮伊箬掠来,长剑直逼她的面门,一系列动作简单利落。
    阮伊箬长剑一隔,身形向后略顿,轻松躲过这一击。空余两把剑撞击在一起,发出“泠泠”脆响,不绝于耳。
    “凰舞?!”男子惊诧的叫道。
    “正是!”
    “当世三大宝剑之一,此剑和‘凤鸣’乃一对儿,同时匿迹江湖三十余载,没想到会在你一个小姑娘手上。”男子虽说着话,手上动作却没停顿,“唰唰唰”便是一番连击击出,且招招狠绝,直逼阮伊箬要害。
    阮伊箬翩然化解掉韩笑狠厉的剑式,淡笑道:“想不到你知道得还不少嘛。”
    “常在江湖跑,知道得多一些,对自己也有利一些,你说是不?”男子晒然一笑。
    “呵呵,那是。不过做杀手,手上功夫过硬才是王道。”
    “有道理!”
    两人手上宝剑皆是舞得虎虎生风,风生水起,谈笑之间,已然过了七招,却是不分轩轾。
    阮伊箬看准时机,虚晃一招,露出一个破绽,佯装被他震退,身子向后一纵,背对韩笑,跃到三丈开外。
    韩笑逮住机会,在她还未停稳脚步,长剑已然朝她后背刺去。
    在韩笑的长剑离阮伊箬后背不足三尺的光景,阮伊箬猛然一个转身,那长剑堪堪直指她的心脏。
    韩笑一个愣怔,想要抽剑,却由于是全力击出的一剑,根本来不及抽手。眼看就要刺到阮伊箬的身体,他竟是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瞧过去。
    阮伊箬宛然一笑,就在长剑离心脏不过半寸的光景,手上宝剑迅捷一挥,但听见“铮”的一声,韩笑顿觉虎口一麻,手上长剑轻了不少,半睁着双眸看过去,长剑断了一小截,面前已无女子的身影。
    阮伊箬凌空翻到韩笑的背后,长剑直抵他的脖子。
    韩笑愕然的同时,右侧脖子上一凉。
    呵,还好你躲过了。韩笑身子颓然的软了下来,手中长剑亦跌落在地上,那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定定的落了下去。
    “你输了。”阮伊箬讥诮的说。
    韩笑以两指捏住脖子上凰舞宝剑的剑锋,慢慢移开来,缓缓转过身,嘴角挂着一抹苦笑,悠悠的说:“你真是一个疯子,利用我对你的好感,竟是如此的孤注一掷。”
    “我就是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阮伊箬收起宝剑,不以为然的说:“我很自信自己可以赢你,但是若不孤注一掷,哪里能在十招里胜你?”
    韩笑却没她那么轻松,后怕的说:“万一失手怎么办?”
    阮伊箬倨傲抬高下巴,道:“我魏宁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何况我有宝剑在手。”
    呃?韩笑又是一阵愕然。她才多大?哪里来的这么强的自信心?她的表情,看起来跟她的年龄太不符了。“你叫魏宁?从今往后我叫你宁儿可好?”
    呵呵,看来他应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阮伊箬不由欣喜的道:“可以啊,他们都这么叫我。”
    “他们?”韩笑疑惑。
    “我的亲人朋友。”
    “呵。”意思是我现在亦是你的朋友吗?韩笑释怀的笑了,笑得坦荡荡。
    “诶,韩笑,我看你的招式和阮青决有些像,你和他有什么关联?”
    “你看出来了?”韩笑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半晌才道:“说起来阮青决是我的师兄。我本是一个孤儿,五岁时被贺天尧外出云游时遇见,他见我是个练武奇才,便带回了灵慧山,从此跟着他学艺。时间久了,竟让我发现那贺天尧虽是个道人,暗地里却经营着一个杀手组织,他经营杀手组织倒也罢了,但是他要杀的人居然全是大燕的清官、好官,于是,三年前我便趁他派我任务时跑了出来。我尽量不用他教的功夫,可是跟着他练功十来年,想要全数抹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才会被你看出来。”
    “原来是这样。”阮伊箬点点头,淡淡的说:“我们走吧。”
    韩笑拾起地上断掉一截的长剑,在起身的一瞬,被盛州方向传来的马蹄声凝住身子,抬头望了阮伊箬一眼,哂笑道:“我倒把他们给忘了。”
    “他们是谁?”
    “渚郁派来的另一拨杀手,有十三人,原本我们是一起来的,我马速比他们快,先到了。”
    “那就一并除掉,省得今后麻烦。”阮伊箬狠厉的说。
    “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杀手来的方向迎去,却在这时,相反的方向亦传来一队马蹄声,阮伊箬转头望向韩笑,疑惑的问道:“有两拨人?”
    韩笑摇摇头,指着盛州方向那队人马道:“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一拨。”
    “呵,也罢,来一个咱杀一个,来两个咱杀一双。”说着纵身跃到官道上,等着两边人马的到来。
    两队人马几乎同时进入二人的视线,阮伊箬有意要瞧瞧另一方人马是谁,在看见打头一人那银白色的面具时,竟是笑了起来。
    “你认识?”韩笑不解的问。
    “朋友!我想,用不着我们动手了。”阮伊箬说着迎了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程然手上一挥,一众手下便驱马朝那群杀手奔去。这才答道:“燕藜回漠城了,他放心不下,就要我来瞧瞧。”
    “溯原来人接手了?”
    “是的,他要我转告你,那二人都是信得过的人。”程然嘴上说着,视线却是看向那一旁抱臂而立,正打量着自己的男子。
    阮伊箬看了看二人,笑道:“我才结识的朋友,韩笑。”
    不待阮伊箬介绍程然,韩笑截住话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定是天鹰刹的当家——程然。”
    “呵,正是。”程然答着,转向阮伊箬道:“宁儿,这里交给他们了,我们回吧。”
    “好。”
    冬日的晌午,暖阳高挂,硬生生逼走了些许料峭寒意。
    回程的路上不若去时那般赶,是以踏上溯原之地已是二十日后。
    勒住马缰停在城门之前,阮伊箬看着那高墙大门,心里喜悦泛滥,她能想象出吴妈及小玲儿他们见到自己时的激动,她能感觉到那群孩子真心的企盼,她能体会到杨云他们真诚的期待。
    城墙已然在修葺、加固,护城河也正在开挖,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
    呵呵,别看燕藜平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办起事来还是值得信赖滴!
    “驾——”阮伊箬一身紫色男装袍子,银色的披风在轻风慢抚之下,翩然翻飞,英姿飒爽。
    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打马进了城,程然、韩笑紧跟其后。至于那一众天鹰刹的人马,早在泰州的时候便被程然派遣了任务,分散开去。
    城里依旧如离开时那般的繁华热闹,人们早已忘却刘安、阮青决那档子事,处处尽显一派和乐安宁的气氛。这便是她心目中的理想之地,她的安身立命之所。她绝不容别人对它有一丁点的破坏,哪怕是有一丝想法也不行!
    三人进了内城,避开热闹的主街道,绕小道朝魏府方向驰去。
    不少路人认出了胡周公子,脸上莫不是露出欣喜之色。在他们心中,早认定胡周公子是个好人,是以对跟他在一块的程然大白天戴个面具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的,却是对如此引人注目的三人多了些赞赏;不过更多的是对程然的好奇,心里大概亦是在猜测那面具之下是怎样的一副面孔。
    “程然,你大白天的戴个面具还真是引人注目,把我和韩笑的光辉都夺去了大半。”阮伊箬调侃道。
    “我也很是好奇,哪日等他睡着了,咱揭开他的面具瞧瞧。”韩笑附和道。
    这一路上,韩笑已和程然混得很是熟络,因着两人都是极为坦荡之人,是以彼此甚为投机。
    “呵,那就试试看吧。”程然淡笑道。
    说道试试看,在一家客栈里,韩笑还真是试过,结果还没近他身,便被隐匿在他周围的天鹰刹的下属给围了起来,险些干了一架。也就是说,这个人的周围,时时刻刻都有人在保护着他。
    “韩笑,别怕,哪日我去跟云泽要些迷药,悄悄给他吃了,保管能瞧见他的真面目。”阮伊箬打着馊主意。
    “哈哈。”程然好心情的大笑道:“你们就对我这么好奇吗?放心好了,迟早会给你们瞧见的。”
    “既然迟早会瞧见,还这般神神秘秘的干什么?逗得人家小心肝痒痒的。”韩笑学着那烟花女子的声音,促狭着说,惹得二人一阵好笑。暗道:不知情的人定然会以为他是龙阳君呢。
    快马加鞭之下,魏府了了在望,阮伊箬远远就瞧见魏府的大门口黑压压的挤满了人,阵仗之大,堪比迎亲队伍,莫不是引得一众路人旁观。
    “哈,公子回来了。”一群孩子们欢呼跳跃着。
    恶寒啊!用得着这么隆重的迎接自己吗?
    吴妈在小玲儿的搀扶下,迎了出来,脸上已是挂满了泪水。
    三人跳下马,便有下人过来将马牵走。
    阮伊箬当即奔了过去,搂过吴妈,以袖拭去她的眼泪,责备道:“吴妈,你老人家又哭了,旁的人还以为宁儿虐待你了呢。”
    吴妈睨了她一眼,嗔道:“坏东西,吴妈这不是高兴吗?这快两个月了,都没个信儿,昨日有人来报信说你们今日就回来,把这群孩子可高兴坏了,非得嚷嚷着要去城门接你,幸得云姑娘喝住了。”
    阮伊箬感激的朝杨云点了点头,转向那群孩子,坏笑道:“这么不听话?哼哼,公子我明儿个就要检阅你们这两个月来的成绩,没长进的,就等着公子收拾你们吧!”
    魏衍站出来,伸了伸胳膊,道:“公子,燕卫大哥们教了咱们不少功夫,咱们可是很努力的在练功哦,明儿个保准让公子大开眼界。”
    阮伊箬睨了睨其他孩子,问道:“真的?”
    孩子们异口同声的道:“真的!”
    “好,那我就期待着你们给我个惊喜吧。”阮伊箬看了看左右旁观的路人,搀着吴妈道:“咱们进去吧,站在这实在是有碍观瞻。”
    进了府里,问清云泽此刻的位置,阮伊箬将包袱丢给小玲儿,便和程然、韩笑去了兰园。
    云泽早已等在门口,抛给阮伊箬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颇有深意的看了程然一眼,礼貌的向韩笑点了点头,才将三人让进屋里。
    阮伊箬吸了吸鼻子,闻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偶尔还夹杂着一丝腐肉的臭味。
    怎么会有腐臭味?貌似是死老鼠的味道,家里的下人是怎么打扫的?我不在家就尽想着偷懒啊?嗯,看来得好生管教管教了。
    如是想着,阮伊箬等人尽量放轻脚步声,慢慢走到渚晗榻前。只见他蹙着眉头,双目紧闭,面色灰暗,整个人憔悴得入秋日枯败的叶子,早已不复当初的温润。
    探了探他的颈动脉,脉息微弱至极,不过还好,他还活着。
    “云泽,他怎么样了,他这样子没问题吧?”阮伊箬为渚晗掖好被角,转头担忧的轻声问云泽。
    “情况不太好,不过你回来了,他就有救了,放心交给我吧。”云泽扔给阮伊箬一个叫她宽心的笑容。
    “那就好,不然我还真不好跟爹爹交待。”阮伊箬这才放下心来。
    “爹爹?”云泽几不可见的与程然对视了一眼,却见对方亦是一无所知的摊了摊手。
    “就是大楚的厉王,渚晗的王叔,云泽,现在先救他,呆会再和你们解释。”阮伊箬催促道。
    “呃,好。”
    阮伊箬从脖子上扯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黄色锦囊,递给了云泽。
    云泽找来一张纸垫在桌上,而后手上运劲,一颗旷世的千年宝珠就在云泽的一番揉捏之下被碾成了粉末。
    一阵鼓捣之后,云泽将小部分的粉末盛入一只小杯子里,用清酒调匀,和成糊状,准备用来敷渚晗的伤口。
    掀开被子,解开渚晗手臂上缠绕的布带,阮伊箬这才瞧见,时隔近两月,渚晗的伤口非但不见好,相反的却是泛着黑紫,周围的皮肤溃烂,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细看之下,竟能瞧见森森白骨。
    “云泽,你怎么都不给他清理的?”阮伊箬不悦的抱怨着,此刻她才堪堪明白,那腐败的臭味竟是从渚晗的手臂上发出来的。
    “小没良心的,你可是冤枉死我了。这就是那蛊毒的厉害之处,伤口不愈合倒也罢了,居然奇臭难闻。”云泽苦着一张脸,很受伤的说:“我可是每天早晚给他用烈酒擦洗两次,这一个半月,我尽守着他,什么地方都没去,就怕他有什么闪失,不好和你交代呢。”
    “呃?是吗?”阮伊箬傻笑道:“对不起哦,是我不了解状况。等他好了,我请你飘香楼海吃一顿,红楼的姑娘,你看上谁挑谁,不过前提是要她们自个愿意。”
    宁儿,聪明如你,我的心思你会不明白吗?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燕藜,我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是希望你的目光偶尔瞧瞧我也就罢了。
    云泽哂然一笑,道:“收起你的好心,姑娘就免了,不过饭是要吃的,而且要吃你亲手做的。”
    阮伊箬想了想,道:“好,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为你洗手作羹汤!”
    “真的?”云泽听了这话,笑得像个孩子。
    阮伊箬睨了他一眼,道:“我魏宁什么时候乱许过承诺?”
    云泽状似不经意的望了眼阮伊箬身后的程然,眼中有微微的挑衅与得瑟。
    程然眼中寒芒尽显,似要将他杀死。
    云泽混不在意,心情大好的说:“好了,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或者在外等着也行。”
    “好,我就等在外厅。”阮伊箬说着转向程然和韩笑道:“这些天赶路也累了,我叫人给你们安排住所,你们下去歇息会吧。”
    “我不累,不如陪你等着吧。”程然淡然的说。
    “我也是。”韩笑附和。
    阮伊箬点了点头,和二人跨出房间,顺势带上房门。
    丫头夕儿懂事的为三人奉上清茶,他们就这样喝着茶,焦急的等待着,却是无人开口说话。
    直到一个时辰后,云泽疲累的打开房间门,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对着阮伊箬道:“已经没事了,大约晚膳的时候就可以醒来了。”
    阮伊箬看着他几近虚脱,知道刚才他必定用内力为渚晗疗过伤,忧心的说:“云泽,看你累得厉害,先去休息一会,这离晚膳的时间也就一个时辰,不如我在这等他醒过来。”
    “不要,我还要等你讲讲这次赴大楚的经过呢。”云泽说着看着对面的程然,挑眉道:“想必程然也是很乐意与我一道听的。”
    程然瞪了他一眼,朝着阮伊箬微微点了点头。
    “好吧。”阮伊箬云淡风轻的说道:“这次去大楚的路上倒是顺利得很,到了楚京,整个城里全民举哀,我打听之下,便得知那郁王头天便传出消息,道渚晗太子被大燕的刺客杀害了。”
    云泽听到这,不由怒道:“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们累死累活,不要命的为他们的太子去取珠,到头来竟然被反咬一口……”
    “别急,云泽,且听我道来。”阮伊箬喝了一口茶,再次开口道:“这些,不过是渚郁和日暮二皇子暮千雨的离间计而已,他们借助大楚百姓对渚晗的拥戴,激起楚人对大燕的仇恨,旨在破坏燕楚两国城民的和乐升平,为日暮明年借道大楚做准备。那蛊毒,亦是暮千雨给渚郁的,两人达成协议,明年春雪融化,渚郁为暮千雨大开国门,助暮千雨率军攻打溯原,辗转从溯原进驻大燕。渚郁那傻子如此助他,就是为了他朝日暮统治了天下,他可以独占一方,做他的清平君王。嗤,真是笨到家了,殊不知日暮狼子野心,天下昭著,他朝得了天下,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不过最为可恨的是那个刘衡!”
    阮伊箬讲到这个人,几近咬牙切齿,毫无女子风范的啜了口口水,接着道:“我当天到了客栈安顿下来后,便去寻他,见到此人,我便觉得他不甚可靠,于是我留了一手,当真让我试探出他以为渚晗大势已去,为了讨好渚郁,迫不及待的将我出卖。”
    接下来阮伊箬便将火烧客栈、夜探郁王府、纵火郁王府、与厉王进宫取珠、厉王认她为女、破暮千雨的相、烧毁粮船、结识韩笑等事娓娓道来。
    只听得三人一阵唏嘘,同时也为眼前女子的胆大、心细、聪慧、敢作敢为而折服不已。
    “这刘衡真是该死!”程然一把捏碎手中茶杯,恨恨的说:“宁儿,这人就交给我天鹰刹来处理了!”
    “好!”
    “宁儿,渚晗伤愈后,你当真还得送他回大楚吗?”云泽问。
    “嗯,我魏宁答应人家的事定然会做到。”阮伊箬点了点头,悠然道:“当然,我也是有私心在的。只要大楚把牢国门,不放那日暮铁骑进关,我溯原便不会经历战火的洗礼。是以,我们要助渚晗安安稳稳的继承王位。”
    韩笑看着阮伊箬的眼睛,戏谑的问道:“你不怕渚晗继位后亦和日暮联手对抗大燕?”
    阮伊箬想也不想的道:“我觉得自己看人还是蛮准的,虽然跟他结识不久,但是我相信他。”
    “谢谢你。”渚晗虚弱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望过去,但见他只着了单薄的中衣,整个人无力的斜倚在门框上,彷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云泽和阮伊箬赶忙跑过去,将他扶躺回榻上。
    “谢什么谢?我冒着危险去取珠救你,你就这样对我啊?”阮伊箬生气的为他盖好被衾,指责道:“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知不知道你的父皇有多担心你?你的王叔有多难过?你的子民有多怀念你?他们都需要你,都在等着你回去呢。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的养伤,养好伤才能有精力把那些个恶毒的人除掉,还大楚一片清明。”
    “呵。”渚晗低笑出声,苍白的脸上是被关怀的喜悦,不由说笑道:“你这样子好象市井妇人。”
    “呃?”阮伊箬瞪着眼睛瞧瞧渚晗,再转头看看其他人,手指指着自己,以眼神讯问着众人:我是市井妇人?
    云泽抱胸而立,淡笑着点点头;程然耸耸肩,摊摊手,看不见表情;韩笑倚在床柱上,无声的笑得脸抽筋。
    阮伊箬叉着腰,红着脸怒吼道:“好啊,你们!今晚上通通没得饭吃!”
    “这怎么可以?”云泽举着手抗议道:“是谁说我劳苦功高,要做饭给我吃的?又是谁说的答应人家的事会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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