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银色的鸟、张开翅膀飞翔的银色的鸟。
    人、没有翅膀的人、衰老死亡的人。
    人、长着翅膀的人、飞翔的人。
    ……
    “啊——!”
    贝阿特丽采惊叫着睁开了眼,周围是一处屋里。墙壁是用砂石堆砌起来的,屋子中央燃烧着一小撮篝火,墙上挂着一幅挂毯。在昏暗的火光下,挂毯上的图案也变得模模糊糊,如同梦境一般。
    贝阿特丽采稍稍回忆起刚刚的梦境,她对于自己的梦从来不敢轻视。在斯凯尔人的世界里,梦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往往是炽天使的预言。
    这个梦境当中,那种银色的鸟类和没有长着翅膀、却体态和斯凯尔人极为相似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
    贝阿特丽采慌慌张张地伸手摸了摸背后,翅膀被几条粗糙的布条扎得结结实实。她试了试能不能飞翔,但是原本运用自如的灵力仿佛刹那间消失了,翅膀只能在疼痛中勉强地抽动两下,完全不能把自己的身体托向空中。
    顿时贝阿特丽采感到无助至极,她心急火燎,好久才把自己安抚下来。然后她试着观察周围的状况。
    从这件屋子的布局来看,只有一处入口,用一块厚实的帷布遮挡着,当作是门。在屋子里除了自己睡着的床榻,只剩下一堆陶罐和一些杂物。看样子贝阿特丽采的武器全部被拿走,放在某个地方。
    帷布外面一阵有节奏的,“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人来了。
    贝阿特丽采敏捷地跳下床来,躲到帷布的一侧。她轻快地跑过去的时候,顺便捡起丢在地上、用来生火时摆弄木炭的一根火钳,当作一柄武器。
    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人影掀开帷布的一角,钻了进来。
    贝阿特丽采猛地挥动火钳,但又紧急停了下来。
    出现在面前的人并不是之前与自己扭打的兰德尔男人,而是一个体格更小,同样粗壮结实的女人。她的样貌按照斯凯尔人的标准绝对算不上美丽,不过她身上的衣裳和戴着的彩色的鹅卵石饰品彰显着尊贵的身份。
    “你醒了?”女人的声音稍显浑厚。
    她望着贝阿特丽采充满戒备的眼神,脸上反倒是露出一抹温柔得好似阳光的笑容,“你昏迷了好久,背部的伤口一度溃烂得很厉害,我还以为救不活你了。”
    女人顿了顿,“放心吧,我既然治好了你,就不会伤害你的。”
    这句话让贝阿特丽采稍稍宽心,她缓缓地把火钳摆在一边,紧盯着来者,退到一边。
    兰德尔女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图朵,是乌鲁哈提部落首领穆古的妻子。你叫什么?”
    “贝……贝阿特丽采·西西里尔。”贝阿特丽采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张合,警惕地说道。
    图朵手里捧着一个小陶罐,问道:“你要喝水吗?”
    贝阿特丽采点点头,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女人,突然伸手拿过那个小陶罐。罐子里液体晃动的感觉告诉她,即使这么小的容器,里面的水也只装了三分之一左右。
    贝阿特丽采举起陶罐,一股怪异的味道传了过来,这股味道勾起了她对于那片陌生可怕的、名为枯萎之海的森林的记忆。
    可是她太渴了,她顾不上那么多,立刻贪婪地把水倒进自己的喉咙。
    水的味道确实有些奇怪,但喝上去并没有变质。
    “贝阿特丽采,你和慢一些。这些水是你一天配给,现在喝光了,之后就没得喝了。”图朵淡然地提醒道。
    贝阿特丽采这才停下来,捧着陶罐,里面的水已经喝掉一大半了,只剩下浅浅的一些,在罐体里轻柔地摇动。
    图朵这时从袍子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红色的短绳来。
    “贝阿特丽采,把这根绳子系在你的脚踝上。”
    “为什么?”贝阿特丽采的警惕性瞬间高涨起来。
    “这根绳子说明你是属于乌鲁哈提部的首领穆古的奴隶,其他人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图朵自己靠了过来,试图帮贝阿特丽采系上。
    “等一下!我……我是西西里尔的贝阿特丽采,不是属于任何人的东西!”贝阿特丽采往后退一步,抗拒地诉说道,“我的朋友已经赶回去了,马上她就会带着斯凯尔人来找我,你们不可以把我关起来!”
    她稍稍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们,你们不是把我们当做神明吗?……你们怎么可以做把神明拘押起来的事情?……”
    “哈哈哈……”图朵笑了起来,商量着说:“这样吧,我先帮你系上,你跟我一起才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再大谈什么神明之类的事情吧。”
    哎?贝阿特丽采一愣,她心里空荡荡的,方才的话着实有些虚张声势的成分。既然对方毫不畏惧自己的身份,看来必有缘由。
    她点点头,让图朵把红色的绳子系好,接着跟着图朵走出帷帐,来到外面。
    外面的世界令人大吃一惊。只见此处是处于森林之中某个地方,到处是高大的、长着圆形树冠的植物。就连方才走出的屋子,竟然也是一颗巨大的树木,人们居住在空洞的树干之内,树洞口钉上一层帷帐。
    数十名兰德尔人用惊奇的眼光注视着贝阿特丽采。他们大多不着衣衫,拿着粗陋的武器,围坐在地上。
    贝阿特丽采神色紧张,她不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不过,当他们看到图朵的时候,纷纷低头行礼,对于图朵身边的贝阿特丽采也是恭恭敬敬。
    “别担心,他们看到了你脚踝上的红绳,知道你是首领的女人了,不敢对你动粗。”
    图朵再一次解释一遍,仿佛是在宣称之前所言并非是谎话,事实为证。
    “这是什么意思?首领的女人?”贝阿特丽采心里既疑惑不解,也忧心忡忡起来。
    在斯凯尔人的社会里,男女之间并没有结成家庭或者夫妻的做法,他们的繁衍期也只存在于二月到三月的一段时期内。对于兰德尔人的说法,贝阿特丽采自然无法理解。
    为什么女性要归属于男性呢?
    图朵倒是不慌不忙,她指了指四周的部族战士,说道:“我们兰德尔人男性众多,每一批小孩之中,十有八九都是男性,女性很少。所以女子是一个部落,甚至是一个男人最宝贵的资源。”
    贝阿特丽采眉头紧锁,她第一次听闻女人是资源。这个说法给她一股身陷险境、羊入虎口的不祥之感。
    图朵继续说道:“在过去,为了争夺女性,男人们展开了毫无止境的争斗。渐渐地,在我们兰德尔人的社会里,形成了一道谁都无法逾越的规矩:最强大的男人才可以拥有更多的女性,其他男人除非自己去抓属于自己的女性俘虏,或者就去挑战首领的地位……”
    “等等……!”贝阿特丽采刚想说什么,周围的人忽然看向同一处,神色谦卑,低头不语。
    远处,那个强壮的兰德尔人首领——穆古,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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