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实在不喜的话,直接打杀了便罢了,也省得看着闹心。”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这下子几人哭都哭不出来了,直接白了脸。
    怜玉脸色也白了,这让她涂了油粉的脸更像是个女鬼了。
    方才抬到一半的脸,现下直直的露了出来:“世子,请您手下留情!”
    她刻意凝聚的泪珠滚落下来,在脸上划开惹人怜爱的弧度,眼底有哀怨,更有凝聚不开的情意绵绵。
    怜玉是知道自己长得不错的,她能混到梨园台柱子这个位置没少靠自己这张脸,但是在看到那人时,脸颊不由的还是红了红。
    方才离的远,她碍于身份不能多看,这会离的近,一眼望见那张明媚如春的俊脸时,她身子都不由的放软了。
    少有男子,能有这般,瞧着长得阴柔,通身气质又贵气桀骜。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格外出挑,像是藏了整个春的媚色。宛如长公主府里,那芙蓉花,明媚的像要召唤回整个春色。
    可惜的是,这双本该风流含情的眼里,此刻偏偏半点柔情也无。
    陆谏姿态慵懒,歪靠在太师椅上,也没个正形。
    旁人做来他这番姿态那是放荡,偏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番意蕴。如同他缠绕在雪白滚边上,那几簇发一样,勾人缠绵的有些漫不经心。
    从方才开始,陆谏没怎么将视线投放在戏台上,诚然有些心不在焉。
    怜玉说完后,他也没什么波动,连眼尾都没扫她一个,只挑了略长的桃花眼望向毕剔:“人家梨园唱的是戏,你以为是你调戏姑娘啊。”
    陆谏说完后,有些无趣的歪了歪身子,倒是换了个姿势,面上却兴致缺缺。
    他心思不在眼前,左手上也不消停。
    白皙修长的掌心,握着一对雪白玉润的圆珠,随着他的劲道滚动、翻转。
    那对雪白玉珠不大,只两个核桃的大小,中心有两抹红点,红得像是两抹胭脂扣,在他白如脂玉的手里,愈发醒目晶透。
    毕惕先看了两眼一脸娇羞的怜玉,再看了看太师椅上那漫不经心的人,暗叹两声,道上天不公。
    自己这长得吧,也算是风流倜傥,再加上系出名门望族,怼怼那在戏本子里,妥妥的就是主角呀,那姑娘可不都是迷恋自己的。
    可惜啊可惜。
    可惜每次跟陆谏同进同出,那些姑娘的眼珠子都跟粘在了他身上似的。
    更让他扼腕的是,陆谏这人偏生还是个无情的性子,瞧得毕惕每次都想垂胸叹息,觉得他暴殄天物。
    又暗叹那些姑娘家眼神不好,不然的话,怎么自己这风流倜傥的人儿看不见,偏偏被个披着皮囊的恶鬼给骗了。
    “世子,我说您就算心情不好,拿他们撒气干什么。”
    毕惕两步走到了怜玉的身边,瞅着她含珠带怯的小脸蛋,一阵心疼:“瞧把小花魁吓的,宝贝珠子噗呲噗呲的落,可心疼死公子我了。”
    陆谏白了一眼毕剔。
    方才还说挑三拣四的,这会见着个美艳的戏子就动不了嘴了。
    毕惕虽皮相上比不得旁的那位,但也只是因为身旁那位太出挑,若是单拎出去的话,毕惕怎么也算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
    说着扇子一收,用着扇端去勾怜玉的脸。
    怜玉长得不错,身段也好,此刻着了身女花魁的白色戏袍,头上簪着的小白花,愈发显的娇弱。
    一张犹然欲泣的脸,加之涂抹的白面,柔弱娇美展现无疑。
    她这会仍旧盯着陆谏,眼神中隐有哀求和希冀。
    这让陆谏无意中想起了另一人,手上的珠子顿了顿。随后想起今早上她见着自己时,那冷淡清寂的样子,心情烦躁。
    第29章
    毕惕脸上露出夸张的心疼之色,嘴中直呼:“真是可怜呢。”
    说着,就去捏她白嫩的下巴。
    怜玉是注意到了陆世子方才的失神的,心里一喜,面上却愈发委屈,望着陆谏:“世子——”
    声音婉转绵延,听的在场其他男子耳里,都动了恻隐之心,这般柔弱的娇花,若是上了那床榻,可不得舍去半条命才罢……
    不过可惜的是,碰上的是块冷冰,不说没有反应,甚至连视线也转开了,瞧着半点阻止的动静也无。
    怜玉心里头的失落终于到底了,轻咬着唇,眉睫微颤,本想躲开的脸,停住了。
    她没想,毕惕只捏了一下就放开了,然后皱着眉头擦了擦指尖的油粉。
    怜玉的脸色一下子更白了。
    “你这等货色,别说是入不了世子的眼,便是给本公子提鞋,都不配。”
    像是犹不觉得诛心,折扇轻挑起了她的下巴,欣赏着她越发白的脸色,继续道:“所以,收起你那不安分的心。”
    张妤过来的时候,瞅见的便是这样的场面。
    安国公家的公子毕惕,握着扇尖正逗弄一个粉妆戏子。
    而另一人,慵懒着身子,跟个没骨头似的靠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悠闲舒适的,像是在看热闹。
    长公主府的戏园很大,并且是敞开的,这让她能很好的将一切尽收眼底。
    “姑娘,咱们还完东西还是快离开吧,小公子还等着咱们呢。”旁边,采禾催促道。
    陈嬷嬷在前年被查出身子有些毛病,还好这世发现的早,只是她身子需要调养,做不了大的事,张妤便让她好好养着,这几年,采禾成了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
    张妤点了点头,松开了手里的柳叶条。
    “呦,这不是张姐姐嘛!”毕惕眼珠子利索,一下子就发现了不远处走来的张妤。
    他没注意,自己说这话时,陆谏不光手上的动作停下了,便是方才的漫不经心都收敛了起来。
    张妤今日着了身鹅软色的衣裙。
    衣袖是宽大的广袖,裙摆是层层翻卷的褶边,远远瞧着,似那河面上的波纹,一层层的,渡开微金色的光,衬得那张本就娇美的脸,添了几分不该有的光彩。
    她五官本就精巧,眉目也柔和,总无意间会让人放松警惕,以为这是一只没有牙的兔子。
    张妤停在他们几步远的距离,没有靠近,眼神掠过太师椅上的人,停在毕惕身上。
    毕惕见着她,瞬时松开了逗弄怜玉的心:“张姐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瞧我了,往日我进这府里总也看不见姐姐你,我还以为姐姐你不喜欢我呢。”
    她和毕惕算哪门子亲戚,这声姐姐里头可全是讥讽。
    张妤已经习惯了他这般阴阳怪气的话,脸上的笑没变:“毕公子说笑了,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您,毕公子这样的人物,怕是满京城上下的闺秀见了,都要红着脸躲开呢。”
    毕惕的风流是出了名的,京城闺秀见着,都怕他坏了自己的闺名。
    两个人一见面,相互踩了对方一遍。
    毕惕倒也没生气:“姐姐这话说的我就不好意思了,哎,说来也是怪本公子,这长得风流可不就让那些闺秀遭罪了吗。”
    张妤起初也对毕惕厚脸皮的事啧啧称奇,渐渐习惯后,现今也不觉得有多吃惊了。
    两人对站,若是不听对话,外人只瞧脸上的笑,倒是一派温馨和煦的场面,只是,瞅得人心烦。
    “言清,你还不将那鸟雀给小爷赶了,聒聒噪噪的,吵死了!”
    不远处,方才一直显得沉默的陆谏,却突然像是被什么惹了一样,腾的绷直了身子,将手中的玉珠扔了出去。
    玉珠重,敲在树干上,晃的树叶晃晃悠悠的,本来快睡着的鸟雀被突然一吓,这会叽叽喳喳叫着飞走了。
    有个青色衣衫的小厮,三两步奔了过去,捡起了滚落在草地上的玉珠,笑呵呵的擦干抹尽,放回了陆谏身旁的桌子上。
    “世子,鸟走了。”
    陆谏没露笑,他神色冰冷,连方才漫不经心的笑都没了。
    如春的脸,猛然间像是换了季。
    从张妤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侧影,以及绷紧的下颚,从方才开始,没见他回过头。
    张妤知道,陆谏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知道陆谏不喜欢她,这几年里,冷嘲暗讽的话没少说过。
    平日里她也尽量避开他走,不过今日是没办法。
    知道人不喜她来,她也没心情跟毕惕耍嘴皮子了:“我今日来,也不是别的事,主要还是来给你们送点东西。”
    身后的采禾拎出了一个捧盒。
    毕惕方才也被陆谏吓了一跳。
    他跟陆谏相处日子长了,也知道某人心情不好,只是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火气了。
    这会也收了跟张妤扯皮的心思,正了正神色:“姐姐这是给我们准备的点心?”
    毕惕这边搞不清楚张妤什么时候对他们这么好了,张妤那边已经笑着道:“是呀,给你们准备了下酒菜,可要好好尝尝。”
    毕惕一脸莫名其妙,见着这样面色和善,还给他们送点心的张妤,一头雾水。
    要知道,他们和张妤的关系可并不好。
    毕惕拎到手里,掂量了两下,分量不重。
    他低头去看捧盒的功夫,没注意采禾那丫鬟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张妤给完东西,便打算走了。
    临走前,看到地上跪着的诚惶诚恐的戏子,含笑:“这梨园的戏子嘛,唱的也是戏本子里的故事,若是真不喜欢,让他们改戏折子便好了。”
    说完,弹了弹方才沾了柳叶子的衣袖,转身走了。
    毕惕看着她走远了,才拎着那捧盒走到了陆谏面前:“啧,世子您这姐姐瞧着也并不是不好相处呀,你看这还给我们送点心……”
    没说完,被一道视线冷冷的注视横了一下,咽了回去:“知道你不喜欢,你看我这不赶忙就将她赶走了。”
    有几分讨好的意思,然不知为何,陆谏的眼神更冷了。
    毕惕其实对于张妤并没有多不喜,只是见陆谏并不是很欢喜,便有时候故意为难。
    他其实到现在都不太知道,陆谏到底为什么不太喜欢这位名义上的继姐,便是到了听见名字便冷眉的状况。
    盯着那道冰冷的视线,硬着头皮岔开话:“也不知道是什么点心,竟还值得亲自送过来。”
    毕惕的手放在了盖子上,心急的想打开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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