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妤点了点头:“那就好,东西呢?”
    “已经让人备好,放在院子里了。”采禾见她往外走,跟着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劝说,“姑娘,咱们真要这么做?”
    张妤这时已经走出房门,一推开,是七七八八个黑溜溜的,刚被打开的小圆桶。
    桶子不大,但里头的味道够重,那股甜腥熏臭的味道冒出,便是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掩住了口鼻,不敢靠近。
    闻着这呛人的味道,她牵了抹嘴角,没回采禾的话,而是对着那堵吵闹不息的墙:“倒吧!”
    丫鬟们一时没动静,她们都有些犹豫,毕竟谁都知道这堵墙后边是谁。
    张妤见此,沉了脸:“你们是我院里的人,谁吃里扒外,最后一个动手,我今天就让谁滚蛋!”
    墙后边敲锣打鼓般的吵闹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张妤很少有说重话的时候,这一下,丫鬟们再不敢犹豫,一拥而上,爬上梯子一闭眼也不管不顾了,拿着木桶就往下倒。
    一个接一个,墙对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炸了起来,以及四处逃窜的声音,让边上站着瞧的张妤像是终于出了口恶气似的,用帕子遮掩住鼻子,笑了。
    听着隔壁陆谏的怒喝,一时间只觉得心情大好。
    她到底让忍不下气,也不是张鸣成,所以学不会他的低三下气,也做不到那些刻意讨好的手段。
    这过程时持续很短,很快院子的门便被敲得“哗哗”作响,看出来人的愤怒。
    张妤没示意,采禾不敢上前去开门。
    直到那门都快被人踢坏时,才使了个眼色让采禾上前开门去。
    门开一半便被来者踹开了,哗啦啦,院子里一下子涌进了十几个小厮。
    这些小厮瞧着都比较狼狈,深青色的衣袍大多都被染了暗红色的血迹,更有狼狈的,是连脸带发都沾满狗血的。
    这些人身后走出一人来,是陆谏。
    相较于手下们的狼狈,陆谏看着还算是好的,只衣袍和脸上稍稍溅到了几滴狗血,不过面上虽然没有多少污秽,脸色却比那些下人好看不了多少。
    一张白玉的小脸上,气得通红,一见到张妤便呲了牙。
    那眼神,活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张妤对他的反应倒没多吃惊,相反还暗地里欣赏了下他此刻的狼狈,帕子下,掩住脸的唇勾了勾,觉得他这样子跟个炸了毛的小狗似的。
    放下帕子后,面上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世子,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会搞成这副样子?还有你们!是怎么做下人的,怎么也不护着点世子,让世子弄成这幅样子。”张妤三两下就走到了他面前,先是怒斥了一番跟着陆谏一起的小厮,斥得那些小厮面面相觑,一脸莫名。
    而后拿起手中的帕子就要给陆谏擦脸,眼中是对他如此狼狈的震惊神情,“难道是那鬼祟还在作乱吗?”
    她帕子还没到人脸前,被陆谏推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见着帕子,想起了不愉快的事,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给小爷装什么装,不是挺能耐的吗,还给小爷院子倒狗血,你现下给小爷我装什么好人,你有胆量做怎么现下没胆量认呀!”
    陆谏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原本是想闹得张妤院子鸡犬不宁的,但是没想到,到头来竟被她泼了一身狗血。
    别说,他也真是小看她了,胆子还真不小,难不成真当他是纸捏的。
    一想到这,陆谏就越发气。
    张妤露出十分痛心的表情,然帕子一转竟放在了自己眼下,有些委屈的哭了起来:“世子您怎可如此污蔑我,我知道世子您不喜欢我这个继姐,但是此事真不是我故意的,是世子您误会我了。”
    她“呜呜”的抽噎了两下,外人看着,倒像是真的委屈的在哭似的。
    第11章
    “世子您往日里污蔑我就罢了,但是这事您说起来,还真的要谢谢我。”
    陆谏咬牙冷笑:“给你个机会,这事小爷我怎么误会了!”
    张妤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只露哭腔:“我前几日听说世子您院子有晦气沾身,这几日见您院子每日三更都吵闹不休,想着世子您定是被那些鬼祟作乱,才惹得没个休憩时辰。可这几日下来,我见世子您院子依旧如此,也没什么作用,阿姐我很是担忧啊!这想着想着就让阿姐我想起早些年听说的事,听说那狗血啊,最是去晦气,这才想了个法子,用这些狗血帮帮您。如此想来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可没想到世子您非但不领情,现如今还如此曲解我的好意,劈头盖脸就指责我,当真是委屈死阿姐我了。”
    说着又对着旁边的采禾道:“采禾你说说,我这几日是不是为了世子绞尽脑汁,这才想到这个法子帮世子的?”
    采禾不敢直视陆谏,站在张妤身后小声道:“世子,我们姑娘是真的担心您,这几日听说您院子里闹鬼,这吃的不香睡得也不安稳,整日里就想着怎么帮您,好不容易才想了这么个法子,你千万别怪我们姑娘,她真是为您好。”
    陆谏第一次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吃不香睡不好结果就想了个这么损他的招,可真够可以的。
    “这是你的丫鬟,当然替你说话了!”陆谏又气又怒。
    张妤见他脸上气怒丝毫不减,却不担心:“这主要是世子您肯不肯相信阿姐为您好的心,若是您不信的话,那么阿姐我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不用说,他当然不信。
    陆谏觉得,自己当真是小看这人了,这张嘴可比阿八厉害多了,黑的都能给她说白了,凉凉道:“口说无凭,若你没有证据,我凭什么信你。”
    若是她拿不出来,他保管让她知道下,自己这脾气不是白长的。
    这本来就是陆谏故意想的招,却不想,张妤叹了口气,一点也不慌张:“采禾,拿出来吧。”
    “是。”采禾应完后,就匆匆回了屋子。
    陆谏蹙起眉,瞧了瞧张妤,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
    她脸上仍旧维持着抹泪的动作,瞧的他立马转开了眼,还好那边采禾很快出来了。
    采禾手上捧着一堆书册,到了陆谏面前跪了下来:“世子。”
    陆谏瞧着这一本本的书册,又看了眼张妤。
    张妤正用帕子装模作样的抹眼角不存在的泪,道:“这都是阿姐担心世子您的证据,您自己看吧。”
    陆谏蹙着眉,满眼困惑的翻了翻最上头的一本。
    “其书有言:中邪者,多被污秽之气所伤,有污秽者,泼之狗血方为良效,若是还不能祛者,可插其针于居髎穴,或用其马牛之粪抹遍全身,方可。若其上法子还不能治者,则大概往日坏事做尽,以至污秽入其身,邪气入其体,恐难救治,唯有祈求上苍,保其狗命。”
    陆谏的手僵了僵,张妤还适时补充道:“阿姐这几日就一直在专研这个,这些都是阿姐看了许久,觉得最有效的法子了,若是世子觉得院子污秽还重的话,不若阿姐再给你试试其他的法子?”
    陆谏的脸也黑了。
    “虽说其他的法子冒险了些,但是污秽之气不除,确实难以安心,万一再伤及了世子您的身体,那恐怕就……所以阿姐觉得,世子您要不还是先忍忍吧,等阿姐再找个日子,去找找哪里有牛粪,这样……”
    “够了!”
    陆谏瞪了瞪她,一把将书扔回了采禾身上。
    “什么狗屁文书。”
    他不知道张妤哪找来的这么些个胡说八道的册子,但是看得出来,她准备的很充分,至少明面上是看不出来有什么过错的。
    怎么看,都像是个为了他,病急乱投医的“好阿姐”。
    他看着幸灾乐祸的张妤,好半天,才将嘴里的那句粗话吞了回去,挤出一句:“如此说来,小爷我倒是要感激你咯?”
    他就没碰见过她这么颠倒黑白的,三两句话说得自己什么错都没有,还为他办了件大好事,就连最后,也要拐着弯占他便宜。
    陆谏话里是讽意,张妤却装作听不出其中含义,十分委屈的点头:“感激倒不用了,只要世子您往后不要将阿姐当成坏人,阿姐便心满意足了。”
    陆谏这边气过头了,反而还笑了几声。
    他原本体谅她是个姑娘,姑娘家嘛,吓一吓就好了,这会觉得自己是真的小看了这人了,这哪是个正经的姑娘家,怕是男子,都没她胆子大的吧。
    敢在他院子里泼狗血。
    他屈了屈指,有些烦躁。
    本来这次陆谏是打算带着小厮好好闹一番的,但是现在被张妤这么一搞——
    他看了看周遭那些丫鬟小厮,又看了看一副柔弱模样,一直“为他好”的张妤,好像怎么看都是他在欺负一个姑娘。
    可就这样走了,陆谏又觉得不甘心。
    想想院子里那一股子臭味,他更觉得一股恶气在胸口难出。
    旁边的小厮们见他不开口,也都愣愣的。
    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道现今到底是撤呢还是上呢。
    “世子若是还不信的话,不若将长公主叫来评评理。”
    张妤说这话时,从帕子的眼角观察着陆谏的行为,果真如上次一样,听她这句话说完,陆谏的脸上连嘲讽的笑都没了,嘴角耷拉下来,便是周身的气也沉了下来。
    他眼睫弧度十分长,在白嫩的脸上划下阴影,精巧的下巴绷得很直。
    她心里嘀咕陆谏跟长公主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边面上还是委屈的样子,三言两语不离长公主。
    “世子觉得我有意,可真是伤阿姐的心。昨日长公主还让阿姐我与你好好相处呢,今天这就闹了事,全都怪我,惹世子您气了。”说着招了采禾,“采禾你去请长公主来吧,就说你家姑娘我惹世子生气了,要在她面前给世子陪个不是。”
    说到要招长公主过来时,陆谏的面色已经沉的不能再沉了。
    这下子张妤更加确信心中的猜测,陆谏果真与长公主之间有嫌隙,不然的话,怎会一听长公主名字,就变了脸色。
    采禾出了门,门外言清适时走了进来,有些着急的样子:“世子,阿八突然间疯叫的厉害,在院子里头乱咬人,还请您回院子瞧瞧。”
    陆谏没动。
    再之后,张妤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竟然只是转身走了,后头本跟着他进来的小厮一见如此,立刻全都退了出去。
    他来的气势汹汹,走时却过于突然,便是张妤都没料到,让她抹泪的动作都愣了愣。
    而后,门外没走远的采禾回来了:“姑娘?”
    张妤没说别的,只点了点头,对她道:“关门吧。”
    采禾一脸莫名的“哦”了声,关好了门。
    等院子里其他人都散了后,张妤也不再做哭诉的样子:“方才写那书册的先生,赏。”
    这下子,终归可以睡个安静的觉了吧。
    陆谏砸完第五个花瓶的时候,终于冷静下来。
    虽然小脸上还有残留着气愤之色,但也不跳脚了。
    下人们全都瑟缩的跪在地上,没人敢开口说一句,便是平日里嚣张的阿八,此刻也只敢缩在他脚边“呜咽”一声。
    阿八已经被人清洗干净了,但毛发上,还是有股子隐隐的腥臭,一闻见这个味,陆谏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脸色又有了复发的苗头。
    想及那人,他就觉得心情烦躁。
    瞅见这状况,站在他最近的言清赶忙将他旁边第六个瓶子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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