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天傻傻看着身旁一身白大褂的景医生,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片刻:
    “三哥……你……你说什么?”
    “你看……”
    数年来培养出的职业素养使此刻的景医生平静至极,他指着化验单一字一句道:
    “白细胞含量只有正常人体内的十分之一,红细胞却高的离谱,帝都位处零海平面,师父体内这个红细胞含量通常只有海拔四千以上出现高原反应或大面积烧伤时才会这么夸张,血红蛋白有明显的病理性升高,此外,淋巴细胞……”
    景云看着少年手中那张几乎所有数值都在深红色条幅之下,话说到这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穿着白大褂的景医生张开大手狠狠捏了一下两侧的太阳穴这才勉强继续说了下去,他的话音不由开始哽咽了:
    “别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我甚至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还能活下来。”
    少年愣住,却听景云继续哽咽道:
    “人体的构造是非常精密的,一个小小的头疼脑热都会让身体本身感到非常不适,师父咳血与眼下的昏厥都只是我们所能看到的表面现象,你知道临床上很多的病人最后都是,都是无法忍受痛苦最后放弃了生的希望,而,而如果以师父化验单上的数值来进行常规性分析的话……”
    景云说不下去了,他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少年傻傻的听,他终于听明白了三哥刚刚说出口的那句话——我甚至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还能活下来,在这种,忍受着连医生都全然无法想象的痛苦中活了下来。
    奕天看着病床上静静陷入沉睡中的父亲,看着那记忆中太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脸颊,看着这不知从何时起男人的双鬓悄悄漫上了银丝,他突然忍不住的有些想哭,他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想在这一刻间趴在这里嚎啕大哭。
    但……他到底是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沉默着伸出手去,拉严实了男人身上的被褥。
    “天儿?”
    也不知是为什么,景三哥突然觉得有些恐慌,眼前这个骤然陷入了一言不发中的少年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三哥。”
    坐在沙发中十五六岁的少年慢慢开口了,他的话音沉稳极了,景医生有一个瞬间的失神——他突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坐在眼前的沙发中说着话。
    “如果不是病的话会是什么,是毒吗?”
    沙发中的少年问他。
    景云愣住,片刻总算是找回了神识摇了摇头道:
    “不,不会是毒,但如果一定要说还有什么的话,这样的化验单我似乎却不是第一次见,我记得两年前有一次我随师娘外办出差时……对!”
    景云的眸子突然一亮,他突然间想起什么道:
    “我记得当时师娘手中就有一份一模一样的血液化验单,我们还曾将那个项目立项做一级难题……”
    “这不是病,也不是毒。”
    突如其来的声音中尚且夹着些困意,先前一落地又忙乎了一夜的女子从沙发中慢慢坐了起来,两个孩子相继一愣,转首向沙发中的女子看去,紫眮揉了揉略显憔悴的面颊,好一会她才端起桌前景云适才备好的温开水道:
    “你们俩都过来,云儿,把你师父昨天的血液化验单拿给我。”
    ……
    景云跟在女子身侧学医多年,再习惯不过女子一旦进入工作后的状态。
    备上一杯温开水,呈上一支笔,景云就老老实实站在紫医生身旁静静看着。
    紫眮将男人那张几乎能让所有医生大皱眉头的血液化验单摊开在面前的茶几前,她的表情平静至极,她一言不发的在化验单几项数据间勾勾画画写下了什么。
    片刻:
    “这个东西不能留案。”
    紫眮用手中的笔点了点手中这张血液化验单,她抬头看着景云道:
    “去用我的权限,把底子抽出来。”
    “是。”
    景云点了点头,他知道抽底子的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虽此时心中同样也充满了疑惑,但还是对着女子一颌首转身离去了。
    景云离开,站在茶几对面的少年傻傻看着母亲。
    紫眮无声将丈夫的血液化验单折了起来,她似乎同样是在思考着什么,所以她一直垂着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在她不紧不慢间终将化验单折完时——
    “天儿,你过来,坐到妈妈旁边来。”
    紫眮抬起头来看着孩子,期间将折好的化验单放入了衣服口袋中。
    奕天强行压抑住心中的疑问,他乖乖走上前去坐在了沙发上,他坐在了母亲的身边。
    “儿子。”
    紫妈妈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奕天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已经比母亲的手还要大了。
    母亲其实很少会用“儿子”这么正式的称呼叫自己,少年有些意外的同时抬起头去,他静静对着母亲点了点头道:
    “妈妈,我有在听。”
    我不光有在听,少年下意识用自己的手反握紧了母亲的手想,我还陪你在一起,所以请说吧。
    看着眼前和丈夫有七分神似的小脸,看着这小脸之上写满了说不出的坚毅,紫眮突然再也抑制不住情绪般鼻头有些酸了,她慢慢哽咽道:
    “妈妈,妈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在少年的记忆中,母亲无论何时都是气质十足仪态万方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开口间已全然是哭腔的母亲,就仿佛叫人在心口上狠狠划拉了一刀般,他下意识握紧母亲的手道:
    “您别哭,您……”
    奕天转过头去,向病床那边看了一眼道:
    “您先同我说说这个……爸爸这个‘病’是怎么回事吧。”
    紫医生到底也非一般人,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伸出手去擦了擦眼角的泪光,再开口时已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导致你爸爸变成这样的并不是病,当然,也不是你刚刚所猜测的毒,但这个判断方向是没有错的,这并不单单只是你父亲自身病理能引发出的状况。”
    并不单单只是?
    少年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敏锐的捕捉到母亲话语中的用词。
    “如果一定要提及眼下这个状况的诱因……”
    紫眮向眼前的孩子深深看了一眼,她似乎是在犹豫,却到底在片刻后下定了决心慢慢说道:
    “就必须要提及至今足有十五年前的一项军部特殊行动。”
    奕天愣了愣,却听坐在身旁的母亲慢慢说道:
    “这是一个曾被军部列入最高机密的行动,它牵扯众多影响极广,却在十五年前某一天的一夕之间消失殆尽,仿佛这项行动从未出现在这世间一般……”
    紫眮说到这,她的话音顿了顿,她抬起头来静静看向愣在眼前的孩子,她慢慢说道:
    “这项行动名叫做绝杀,而你爸爸他,十五年前是这项行动的最高负责人之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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