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仪怔在当场,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猜到了多少。
    赵衍慢慢移步过来:“一段孽缘……”可笑的是,从始至终,他都待这段孽缘如珠似宝。
    她嗫嚅着,有太多事想说,在舌尖斟酌,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最后只又汇成不容置疑的两个字:“不是。”
    赵衍抚上她的脸:“那个男人是谁?趁我还没死,也许还能帮你掌掌眼……”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将他抱住,中间隔了一个未出世的小人儿,抱不牢,“没有别人……”
    就算他们注定不能长相厮守,她也不希望是这样的终结。
    “哭做什么?不想告诉我?”他抹抹怀中人的泪脸:“你不说我也还是会知道。”
    “王爷。”鹤望折返回来,在殿外道:“是南诏世子贺敏之……属下在门口探查时,发现有人在寺外守着,看不出是谁的人,此地不宜久留,王爷速回相国寺吧。”
    “是他呀,”赵衍撩起她一缕湿漉漉的碎发,捻在指尖,想了想,心中明朗起来:“他是你旧主的表哥,看来与你也算是旧相识了……那便是旧情复燃,劳他将我的儿子视如己出,对你也算深情一片了。”
    “我与世子没有私情……我只是有事请他襄助,我想进宫……”
    “你进宫干什么,让我猜猜,莫非是要来看我?”他的语气里满满的戏谑,自然是不信的。
    鹤望等在殿外:“王爷,请速回相国寺。”
    妙仪听了,手缠得更紧了,眼泪洇湿他衣襟一片:“钟郎,你信我……”
    赵衍叹一口气,他们所剩的时间本就不多,两相伤害又是何必。这样想着,他几不可闻地一笑,回忆里,似水柔情,意犹未尽,就是化成了灰,空气中仍留一丝甜蜜幻觉,萦绕于胸。
    “被我撞见了,也不算坏事。”他将她的下巴抬起来,见她闭着眼,只娓娓道:“本来还未想好怎么安置你,现下看来,我若是出不了宫,你也算有个好去处……”
    妙仪抬头,他佯装的豁达神情,刺眼得很。她伸出手去,要捂住他的一片薄唇。
    赵衍一弯唇角躲开了:“但是,我若是活着回来了,便用铁链将你锁着一生一世,不让任何人看见,不让任何人肖想。”
    爱若不能长久,但愿欲能。
    “王爷,时辰到了。”鹤望不管不顾,已经进来了。
    赵衍放开怀中人,冷声道:“我的孩子若是有什么闪失,便是亲自动手,也要贺敏之给他陪葬。”他说完这一句,转身而去,对守在殿外的墨泉吩咐了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衍走后,妙仪踉跄地走出大殿,新桃忙上来扶她:“姐姐,王爷这是怎么了,一阵风似的来了又走。”她一抬头见妙仪脸上泪痕未干,失魂落魄,立时住了嘴。
    只听墨泉道:“王爷让我们速速回府,娘子这些时日也不要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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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衍从相国寺请了佛前供奉过的粥,送入宫中,已过了晌午,又在文德殿外跪了一个多时辰。
    皇帝身边的内侍王继恩,送杨仲节从殿内出来,折返回来见四下无人,只晋王一个人跪在廊下,走上前劝道:“王爷,这会儿陛下正在气头上,你这么等着,也讨不着好的。”
    赵衍面有疲色,语调无卑无亢,“大监费心了,我便跪到皇兄肯见我为止。”
    王继恩直摇头:“王爷,今日陛下让你出宫,本是个好兆头,怎么又让右相的人撞见了你和那个贺敏之,诶……”
    他正说着话,见远远过来一个步态轻狂之人,一皱眉,又旋即敛起鄙夷之色,满脸堆笑,迎上去道:“国师大人来了,老奴这就去禀报陛下。”
    陛下今日对黄老之术颇为着迷,陈道士便是大红人了,前几日还为他御笔题字,封他一个希夷老祖,一时风光无两,轻易开罪不得。
    陈抟一虚眼,绕过王继恩,低下头道:“衍儿贤弟,我还在猜是谁惹怒了陛下,在这里罚跪,原来是你呀。”他说完犹不解气,撸起袖子,露出尚未消退的淤青:“看看,你上次给我绑的,可怜我一身细皮嫩肉,活该你这狗肺狼心。”
    赵衍知道他向来嘴不牢靠,故意激他一句:“我再落魄也是王爷,你不过一个游方术士,招摇撞骗,绑了你都是轻的。”
    “我陈抟的卦向来是准的,不信你且等着……”
    “等什么?”
    “等着一个朔日!”
    “你这是给谁算的卦,朔日总会有,我又要等什么?”
    陈抟笑起来:“衍儿贤弟套我的话,不是给你算的,却又定了你的命数,我送佛送到西,便提点你一句,朔日如果下了雪,便是你的大运了。”他还想故弄一番玄虚,却见王继恩已经笑着折返回来,整了整衣袍,进殿去了。
    陈传走后,王继恩俯身下来:“王爷,刚刚鹤望来了,他说今日王府有两件大喜事,小郡主被人送回来了,毫发无伤,此其一,红绡夫人喜得麟儿,此其二。”
    赵衍听了,脸色稍霁:“多谢大监传消息进来。”
    “王爷客气,太后对老奴有大恩,替她老人家解忧是奴才份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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