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诸事勉强算告一段落,两宿没合眼大家又困又累,韩菀赶紧吩咐轮流去睡。
    罗平站着没动。
    现在他们就留一个厢房,他们这些人去睡了,那主子歇哪?
    他想了想,“要不把庑廊围一围,卑职等……”
    韩菀赶紧摆手,不行,现在还有什么东西能围?能用的都用光了,这滴水成冰庑廊可睡不了人。
    “你们都到屋子里去,吃的不要省的,都吃饱了,药也用足了。”
    韩菀笑道:“你们可得歇好了,不然如何能护我?”
    罗平他们人多,现在非常时刻,总不能让他们这么多人熬着把厢房腾给她。
    至于她,韩菀也不是没地儿睡,她还有车马。这马车是特制的,很厚很保暖,赶上避风的廊下就将一下就好了。
    罗平还想说什么,韩菀打断了:“就这么定了,抓紧时间休息,快天亮了。”
    他们这点儿睡觉时间还是挤出来的,可不能浪费。
    阿亚把小马车赶到避风的庑廊,韩菀瞄了一眼,几个都是熟悉面孔,都是知道穆寒和她的事的。
    那正好,她也不避讳,让他们多披厚衣服眯一会,她大大方方拉着穆寒进了车厢。
    车厢不大,因放置韩菀了许多起居必须品,已经躺不下两个人了,不过没关系,穆寒自己靠坐着盹一会儿就行。
    他利索收拾车厢内物品,尽量把榻上的位置腾出来,堪堪能躺下一个人。穆寒用羊绒毯子叠了三层垫好,而后抖开锦被,折了一下,而后上面又铺了一层锦被,之后就是韩菀的狐皮斗篷。
    韩菀就躺进中间折了一下的锦被里头,这样底下垫几层,上面盖几层,他往里头放了两个刚灌的酒壶暖炉,这样她就不会冷了。
    穆寒动作很迅速,最后在榻头放好软枕,榻尾腾出一点位置,他随意放了个坐席垫垫。
    很明显,他打算自己坐在榻尾的,韩菀脚冲他,头冲另一边。
    韩菀眨了眨眼睛。
    她故意把动作放慢。
    车厢本身很小,穆寒进来都不能站直,如今又放了这许多的东西,根本就没地儿随便下脚,穆寒整理好床铺之后,他就回到榻尾坐好。
    韩菀跪坐在刚弄好的床铺宽衣,把头发解了,靴子脱掉,紧紧勒住腰部的腰带松开。
    而后她把手伸进衣领内,绕到后颈。
    她这是在解兜衣系带。
    穆寒立即移开视线。
    韩菀轻笑一声,穆寒知她笑自己,这车厢昏暗狭小,他又听觉灵敏,他甚至因隐约能听见丝绸系带抽滑过的轻微声响,他不禁有几分局促。
    穆寒垂目,忙收敛心神。
    韩菀瞄了他一眼,就在他凝神垂眸这一会儿,她钻进被窝。
    她睡下了,只不过,和穆寒安排的样子却有那么一点差别。
    她头没往软枕那边去,而是调了个方向,掀开被子一躺,枕在穆寒的大腿上。
    脑袋底下的大腿肌肉瞬间一绷,“主子?”
    见韩菀瞪他,穆寒改口:“菀儿?”
    韩菀瞅着他,撒娇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嘛。”
    她翻了个身,搂着他的腰,肌肉紧实力道十足,她把脸埋进他的腰侧,深深嗅了一口,熟悉干净的气息清晰又浓郁,她都舍不抬头了。
    心里有点点遗憾,她家穆寒还就是太克制隐忍了,平时都不会这样用力拥抱她。
    他的臂膀是这般结实有力,若是主动用力抱紧她,那滋味必定极甜蜜和醉人的。
    她都这么说了,穆寒还能怎么样?心里又甜又软,只得随得她了。
    “快睡吧。”
    他指尖抚了抚她眼下青痕,还有略瘦了一些的脸颊,心里极心疼。
    “嗯。”
    韩菀乖乖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只不过,她却是个不安分的,枕了大腿心里还没满意,她翻了几个身,似乎在寻找舒适位置。
    这么冷的天,亲卫们穿的都是貉皮夹裤,穆寒也不例外。他和衣靠坐,夹裤没有脱,貉毛和貂□□比,要更硬一些,平时倒没什么,但这样枕着,就有些扎人。
    且穆寒身高体长,大腿足够粗,像韩菀这样骨架纤细的人枕着,其实是有点太高的,再加一层皮毛的话,就更厚更不舒服了。
    见她动来动去都不舒服,穆寒就起身把夹裤脱了,就剩一层柔软的棉布里裤,体温暖烘烘烫得舒服极了。
    韩菀很满意,不过她没忘记叫穆寒赶紧披条皮毛毯子,免得真着了凉。
    她翘唇,翻了两个身,很快找到舒适姿势了。她面朝里,额头贴着穆寒腰腹,往里蹭了蹭,手钻进毛毯里,勾住他的腰。
    穆寒瞬间僵住了。
    实在是,韩菀这个姿势,脸太贴近了。她的额头,距离他下腹只有一两个指节很短的距离,暖热的呼吸轻轻喷洒,棉布里裤甚薄织线缝隙也大,他的皮肤能感受到了这种温热潮润的气息,几乎是马上,一种战栗沿着脊柱一窜直上后脑。
    “……菀儿。”
    半晌,他轻轻唤了一声,拨了拨她的鬓发,想借此把她的脑袋挪一下。
    她却支了支脑袋,让他拨好鬓发,接着头又放了回去,并没挪动位置。
    穆寒:“……”
    “怎么了?”
    韩菀睁眼看了一眼他。
    穆寒能怎么说,她一双眼睛清澈又明亮,仿佛对他的窘处一点都不知道。
    “……没什么。”
    韩菀于是就闭上眼睛,她声音轻快,“快睡罢。”
    “……嗯。”
    但其实相随相恋多时,穆寒也很了解韩菀的,平时不往那边想倒也罢,但今天,她表现实在有那么一点明显了。
    穆寒知她肯定不会一点不知道的。
    那么……她是故意的?
    穆寒慢慢回过味来了,难道,她是想和自己……
    她以前也很爱逗他,但不会这样,这是自从那次之后……才会,心念一动,他险些直接弹跳起身。
    心脏怦怦险些蹦出胸腔,穆寒正是血气方刚,这个念头一闪过,这些时日拼命按捺的火苗腾一声烧起,他登时面红耳赤。
    不行的,可不能这样!
    他心里又慌又甜,正手足无措,底下韩菀察觉他挪动,余光见她睁开那双过分灵动的眼眸看他。
    “……怎么啦?”
    韩菀声音已有些睡意,手揉了揉眼睛,模样极娇憨动人。
    穆寒喉结滚了滚,他努力镇定下来,用听着平时差不多的声音。
    “没事,我放好剑,你快睡罢。”
    ……
    这个发现实在是太突然了。
    穆寒惊慌失措之下,一时都不知怎么应对,只好佯作没发现。
    只不过,有些事情不察觉还好,一旦窥破了,那就处处都能发现痕迹。
    穆寒也没法避,现在超过一半近卫都分出去办差,他不亲自跟着她,根本就不放心。
    只能对她的小动作装作看不见。
    每每这个时候,都会十分煎熬。但好在,运气这回站在他这边。
    没两天,牟县发生一件事。
    但不是好事。
    冯顼连夜飞马来报,曲庄生了病情,有几十个人。
    曲庄属牟县治下,距离也很近,牟县这县城实在有点破旧,杨于淳下令迁出灾民集中取暖供食,这牟县就没有这个条件能容纳所有人,于是就把人分到就近的曲庄平庄。
    生病没什么稀奇的,这么冷的天又缺少衣物,天天都有人生病,然冯顼这么十万火急的过来告知的,显然不寻常。
    韩菀赶紧赶过去。
    冯顼已从曲庄赶回来了,神色十分严肃:“我们得去信太师。”
    病人脸色发青,头痛如劈,高烧,腹泻,神志皆乱,舌苔见斑。他带去的医士一诊,大惊失色,说恐是时疫。
    所谓时疫,即是传染病,匆忙之间不确定从何而生,但大灾之后,往往容易出现大疫。
    据曲庄主事查实,昨日才两个人病,大家以为冻病,今天发现不对,已经一整间大屋子数十人都出现症状了。
    冯顼韩菀大惊,赶紧安排人将曲庄其余人转移到就近的冯乡,曲庄和冯乡都围起来,只许进不许出。
    医士开了方子,让冯顼一行连同韩菀一行都用药水洗了一遍。
    这个关口,他们这些主事者可不能出事。
    消息秘而不宣,但范县牟县和附近县城统统都紧绷了起来。
    公羊夷当天下午赶到。
    这公羊夷,韩菀初见他儒雅威仪,是个有着一把美髯的老太师。如今冒风顶雪尘土仆仆,目泛红丝眼下泛青,累得脸都瘦了一大圈。
    公羊夷来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很清晰了,确实是时疫,曲庄移出来的人也陆续有病倒了,最糟糕的是,平庄也出现了几个疑似的。
    医士们反复切脉商议,已断症明析,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一坏确实时疫,且传染性不弱,根据前例,隔绝并不能彻底阻止蔓延。
    好消息,冰天雪地,能抑制蔓延速度,且这个时疫是能治愈的,已有成方在,按实际情况略略增减即可,很有把握药到疫除。
    但最后一个坏消息却是,药材不好得。其他药还好,这方子其中有一味主药赤蓟根,却是陈国特产。郇国和陈国因为之前的旱灾流民问题吵得不可开交,两国已交恶,甚至断了邦交。
    这陈国君主并不是什么明君,昏聩不说还心胸狭隘,且陈国与郇国西北有高山阻隔,他若得悉这个消息,肯定不但不会官方支援郇国,反而连民间渠道也一并截断,禁止赤蓟根流出,好看郇国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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