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交给你。”夜璃歌一只微微俯低身子,摁住他的手背,“我,交给你。”
    吴铠站起身来,沉膝跪倒:“吴铠,不,吴氏子子孙孙,从此以后,誓死效忠皇后娘娘!”
    “不。”夜璃歌摇头,“你要效忠的,绝不是我,而是——天下!”
    吴铠什么都没再说,而是重重叩了一个响头,方才起身离去。
    走出凌天阁后,吴铠未作丝毫停留,步伐矫健地直奔北宫门,乘车离开了。
    离凌天阁不远的排云殿里,傅沧泓静静地坐着,目送一代名将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然后抬头,朝凌天阁顶看了一眼。
    ……
    夜璃歌呼吸均匀地睡着了,从来没有一天,像今日这般踏实。
    似乎已经放下了尘世间所有的一切。
    不再萦怀于心。
    傅沧泓靠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
    很多时候,他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盘算些什么。
    似乎将来要发生什么事,她都会未卜先知。
    难道,这就是“天命之女”与众不同的所在?
    可是他并不想理会什么“天命之女”不“天命之女”,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个需要自己好好呵护的女子。
    他时刻关注着她的一切,更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爱,从而留住她的心。
    璃歌,我真地不想要什么,包括这帝王之位的尊祟,我只想我们夫妻和顺,只想我们的孩子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只希望你远离世间的纷争与血腥,只希望,你能一生平安。
    你的平安,是我最大的牵念。
    似乎感应到他的心理活动,夜璃歌翻了个身,轻轻偎进他怀里。
    傅沧泓忽然一阵没来由地心痛,然后更加用力地拥紧她。
    夜璃歌轻哼一声,睁开眸子,定定对上他的双瞳。
    她抬起手,细细描画着他的眉眼,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
    “你快乐吗?”
    “什么?”
    “你快乐吗?”
    “我很快乐。”
    “真的?”
    “真的。”
    “嗯。”夜璃歌再次合上了眼——
    “璃歌。”傅沧泓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她的脸庞。
    “嗯。”
    “你跟我说话,跟我说话好不好?”
    “你想听我说什么?”
    “不管说什么都好。”
    “你不觉得烦吗?”
    “不烦,一点都不烦。”
    “可是我现在有些累了,沧泓,我真地有些累了……”
    傅沧泓愈发焦急,不停地摇着她的肩膀:“璃歌,你别睡,别睡,你睁开眼……”
    夜璃歌被他聒躁得受不了,只得坐起身来,挑高眉梢有些懊恼地瞅着他:“你,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只是想跟你说话。”
    “好吧。”夜璃歌抿了抿鬓边的碎发,“你说,我听着。”
    傅沧泓却蓦地张口结舌——他确实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摆出这样的神态,准备认真听他说话时,他却发现,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不成词句。
    “不想说了,不想说了是吗?”
    夜璃歌仰头打了个呵欠,重新躺下:“那我要睡了。”
    “我也睡。”傅沧泓脱掉鞋子,也上了床,趴在她身边,可只看了她一小会儿,便控制不住体内的躁动,凑过去啄啄她芳香的唇瓣。
    夜璃歌微睁双眸,拿手拍他,傅沧泓就势把她摁住……
    第五百二十二章:操心
    入冬了。
    雪花零零碎碎在空中飞舞。
    夜璃歌披了件雪裘,站在亭中,静静地看着那洁白的,轻盈飞舞的雪片。
    “母后……”小妙儿裹着件鲜红的裘衣跑过来,拉扯着她的衣袖。
    “嗯?”
    “母后,抱……”
    夜璃歌俯身,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拍哄着。
    “母后,我好想吃糖葫芦。”
    “行,”夜璃歌点点头,“母后让人给你做去。”
    “好。”姣杏儿乖巧地点头,洁皙面颊上浮出浅浅笑窝,愈发可爱。
    “娘娘。”姣杏儿提着暖炉走过来,“外面冷,回屋去吧。”
    “也好。”夜璃歌点点头,抱着妙儿出了亭子,朝殿里走去,一打起腥红帘子,热气便扑面而至。
    弯腰把妙儿放到地上,夜璃歌慢慢走到铜炉边,拿起铜钩,慢慢拨弄着里面的银霜炭。
    “娘娘,让奴婢来弄吧。”姣杏儿赶紧凑上来。
    夜璃歌把铜钩交给她,四下里看了看,因问道:“杏儿,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年货可曾备得?”
    “齐禀娘娘,奴婢已经吩咐各司预备了。”
    “嗯。”夜璃歌点头,“那你可得瞧仔细了,不但要预备这宫里的,还有外头官员们,及各位诰命夫人的赏赐,都得一一备齐了。”
    “奴婢都记下了。”
    夜璃歌这才走到火炕边,沉身坐下。
    铜炉里的火已经烧得很旺,姣杏儿放下铜钩,又过来给夜璃歌倒了杯香片。
    “你这丫头,手脚倒是挺麻利的。”
    “在娘娘跟前,奴婢不敢有丝毫差池。”姣杏儿脸上浮起乖巧的笑。
    “看来,我得给你准备个大大的红包。”
    “谢娘娘厚赏。”
    主仆俩正说着话儿,帘子再次被人掀起,却是傅沧泓裹着一身的风雪走了进来,姣杏儿赶紧过去接了,把衣服挂在架子上,再用笤帚细细掸去上面的雪屑儿。
    “好雪,好雪,这可真是好雪啊。”傅沧泓一行说着,走到桌边,端过夜璃歌手中的香片,就喝了一口。
    “那是我——”夜璃歌的话送到唇边,却到底咽了回去。
    傅沧泓当真半点不以为意,反而显得淡定而从容:“我听下头的人说,你在亭子里站了好一晌,可冻着没?”
    “哪能呢?”夜璃歌摇摇头,“这点风雪,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如此说来,倒是我白操了这份心。”
    夜璃歌笑笑——他若爱操心,她自是愿意领的。
    傅沧泓站起身来,侧坐于她旁边,一只手很自然地拥住她的肩膀,目光仔细往她脸上瞅了瞅:“还好吧?”
    “很好啊。”夜璃歌露齿微笑。
    “我还寻思着,怕你没精神呢。”
    “有什么事吗?”
    傅沧泓拍拍手掌,曹仁即捧着个匣子,亦步亦趋地走进,面色恭谨地搁在夜璃歌面前。
    夜璃歌淡淡地瞥了一眼:“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夜璃歌伸手揭开,却见里面放着一根长长的铜管。
    “这是——?”
    “试试。”傅沧泓挤着眉儿朝她笑。
    夜璃歌伸手拿起,却只觉得沉甸甸地压手,原以为是件玩物,或者千里镜,可转来转去,仍然没有发现其关窍所在。
    “来。”傅沧泓把着她的肩膀,握住她的纤腕,又带着她站起身来,走到殿门边,曹仁早已经打起帘子。
    傅沧泓握着夜璃歌的手,将管口对准院里一张石凳,扣下某个机窍,却听“砰”地一声,那石凳竟然化成了粉末,几丝青烟袅袅散开,升上半空。
    “这——”饶是夜璃歌见多识广,也不禁微觉惊讶地张大嘴,转头看看傅沧泓。
    傅沧泓还是第一次见她流露出如此迷惘的神情,心里不禁一阵得意,凑唇在她脸上吻了吻,才仔细解释道:“这个啊,叫作火铳。”
    “火铳?”
    “对,只要在这根管子里塞满炸药,然后把管口对准目标,再摁下关窍——你都看到了?”
    夜璃歌没言语,把火铳拿过来,反反复复仔细研究:“这玩意儿,你是从北堂暹那儿得来的吧?”
    傅沧泓微觉讶然:“你怎么知道?”
    “北宏军人讲究实战,凡遇敌皆靠实力取胜,从来不在这些‘花架’子上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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