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是旅卦?”
    闻卓打翻铜钱是无心之失,而无心起卦最为灵验,可结果竟然还是之前的旅卦,得此卦者,事多变动,宜谨守常规,同一件事连续出两卦结果都一样是极其少见的事,更让我和闻卓诧异的是,叶轻语明明已经选择了另外一个道法,可占出来的结果为什么还是一样呢?
    闻卓把越千玲手中的铜钱拿过来,递给我三枚。
    “这两道灵山符邪门的很,不管叶轻语能不能选对,到最后我们也要选的,既然她选两道符从卦象上看都谋事不遂,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和你一人占三枚铜钱,合力起一卦,看看是什么结果。”
    我点点头,从闻卓手中接过铜钱,我们在各自手心中连抛三次,越千玲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把我们手中的铜钱摆放在一起。
    我和闻卓起的卦居然是是地山谦卦。
    和之前两卦相比,此卦大好,有二人分金之相,是说天赐贫人一封金,不用争来二人分,彼此分得金到手,一切谋望皆遂心。
    “哥,你们怎么这表情,是不是这卦不好?”萧连山对占卜一窍不通,半天说不上话,憋了很久不解的问。
    “不是不好,从卦上看,此卦为吉。”我若有所思的摇着头回答。“地山谦卦,谦者谦让也,有相不居,故有二人分金之象也,是说两人同患难不分你我,勿拾到钱一挂,随即二人分之,毫不相争,占此卦者,百事通泰之兆。”
    “昔日越武长大成人,邀合韩魏同心破获晋,占得此卦,果然灭了晋国,韩,赵,魏三家分其国,就应了二人分金之卦。”顾安琪也点头称是。
    “那这卦有没有说到底选哪一道符呢?”越千玲大为不解的问。
    “此卦一切谋望皆遂心……”闻卓和我表情如出一辙的茫然。
    “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一切谋望皆遂心。”我揉了揉额头很犹豫的回答。“就是说……随便选哪一道都是对的。”
    “都是对的?”顾安琪诧异的看看我和闻卓后迟疑的问。“那就奇怪了,之前叶轻语选两道符占出来的卦都说是错的,为什么现在又变成都是对的,这……这不是很矛盾吗?”
    顾安琪的疑虑也是我和闻卓的茫然,以我和闻卓的道法修为,占卜问事,特别是当前事应该无往而不利才对,所以占出来的卦理应不该有错,就算之前叶轻语占的是错的,闻卓无心之失打翻顾安琪手中的铜钱,最后得到的是旅卦,而和我同时占出来又是谦卦。
    这两个卦的结果大相径庭,完全相反,一时间我和闻卓都有些不知所措,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既然我们占卜没有错,但卦象却一直在变,那就只说明一件事。
    虚灵子面前的香案上,那两道符一直在变化,当然不是什么道法幻化,否则我和闻卓早就能看出来,叶轻语已经在开始拆手中的道符,现在闻卓的表情已经不再是担心叶轻语的对错,而是迫切的想要搞明白为什么同一件是占出的三个结果完全矛盾,相互抵触。
    ☆、第八十三章大道独行
    我抬手快速一算,大拇指停在中指上,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的小声说。
    “谦卦外卦为坤为地,内卦为艮为山,地中有山,内高外卑,是说功高不自居,名高不自誉,位高不自傲,观此卦,以谦让为怀,谦虚忍让者前途大好,骄横者必招败……这是谦让之意。”
    “这个我知道,和九龙公道杯一样啊,说的也是谦受益,满招损。”越千玲接过我的话说。
    “谦受益,满招损……”闻卓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欣喜的对我说。“谦让谦让,重在一个让字!”
    闻卓说完突然走了出去,一把抢过叶轻语手中的道符,扔给身后的越千玲头也没回的说。
    “千玲,不要看,烧了这道符。”
    越千玲或许并不明白闻卓想要干什么,不过我看见她的表情很兴奋,对于手中的道符来说,她更喜欢是烧掉道符的过程,就连顾安琪也过来凑热闹。
    越千玲伸出手指,烛九阴像戒指一样缠绕在她指节上,这神物不是一般通人性,和越千玲相处这么久,什么都懂,越千玲轻轻碰碰它尾巴,烛九阴游动到越千玲指尖立起身子趾高气昂的低吼一声,一口烈焰喷出来,越千玲手中的道法瞬间化为灰烬。
    我在旁边看越千玲和顾安琪兴奋不已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好端端的一条上古神物在她们手中彻底沦落成玩具了。
    从闻卓抢走叶轻语手中的道符,再到越千玲烧掉也就短短几秒的事,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气呵成,以至于叶轻语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从越千玲手中掉落的纸烬。
    叶轻语有多恨闻卓不言而喻,我见闻卓冲上去,其实我也想到卦象中真正的含义,只是没想到闻卓居然还有胆量敢站在叶轻语面前。
    叶轻语从地上站起来,怒不可歇的盯着闻卓,可能是发现自己和他靠的太近,应该是想起那天在药堂发生的事,和闻卓对视几秒竟然有些脸红的避开他目光,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你这个人怎么厚颜无耻,在药堂你轻薄非礼我,已经放过你一次,如今还阴魂不散跟着我到龙虎山。”叶轻语越说越气愤,扬起手向闻卓脸上挥过去。“我参加比试你也要捣乱,如果这里不是道家圣地,我早就了结了你。”
    闻卓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叶轻语白皙的手腕,很严肃的大声说。
    “要想过清尘溪就老老实实听我的,否则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可能是在叶轻语记忆中闻卓一直都很随和,当然这样的评价应该停留在我们去的那天之前,可现在闻卓突然威严认真,应该和叶轻语认识和熟知的闻卓截然不同,一时间愣在原地很诧异的看着他。
    “轻薄?非礼?”越千玲和顾安琪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然后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诡笑的说。“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啊?”
    “闻卓那天把她给亲了。”萧连山已经忘了对闻卓的承诺,一边憨笑一边指着前面的闻卓和叶轻语兴奋不已的说。“然后闻卓还告诉她,就算死了也会等她……原话是咋说来着,听着挺像那回事。”
    越千玲和顾安琪一听吃惊的笑起来,我看见叶轻语双颊绯红,抿着嘴眼睛满是怨火盯着对面闻卓,本来还气势十足的闻卓听见萧连山竟然把这事告诉越千玲和顾安琪,顿时仰头无语的深吸一口气,慢慢转头盯着我们这边。
    “萧连山,你这兄弟当的真是没话说……”
    越千玲和顾安琪已经完全不搭理闻卓,拖着萧连山问当时的发生的一切,闻卓一脸无助的看着我,好像如今我变成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过我的头很快埋了下去,萧连山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他本来就是不会说谎的人,何况在越千玲和顾安琪两人的围攻下,很快他就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我看见闻卓欲哭无泪的表情,一直忍着没有笑出声。
    叶轻语身体气的发抖,我相信如果她的手不是被闻卓抓着,现在恐怕早就拔剑乱砍了,闻卓见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来这里无非是想上山参加比试,等过了这清尘溪,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道符都让你烧了,我还怎么过去?”叶轻语声音焦急而冰冷的问。
    闻卓的目光转到香案前的虚灵子身上,不慌不忙的说。
    “刚才我烧的那道符是真正的灵官符。”
    “你都烧了,凭什么说那是真正的灵官符?”叶轻语没好气的问。
    虚灵子没有说话,意味深长的看着闻卓,手抚摸这胡须眼神有奇怪。
    闻卓没搭理叶轻语和虚灵子对视一本正经的说。
    “道长你之前说两道符中,一道为实,一道为虚,只有一道是画有符的灵官符,我刚才烧掉的是灵官符,如果道长不确信,可以打开你面前剩下的这道,如果她没选错的话,剩下的这道上面应该什么都没有。”
    虚灵子沉默了片刻,抚须而笑,看了看闻卓,慢慢打开剩下的道符,上面果真什么都没画。
    “多此一举,我明明选对了,你烧了干什么,没事找事。”叶轻语见虚灵子手中的是虚符,也意识到自己选对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我不烧的话,你选什么都是错的。”闻卓一直看着虚灵子很冷静的回答。
    “怎么可能,既然道长手中的不是灵官符,那我选的就应该是。”叶轻语不依不饶的说。
    “你难道就没想过,这两道符都是虚的吗,根本就没有灵官符!”闻卓回头很认真的看这叶轻语,郑重其事的说。“道长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大道自然无为,灵山不空,学道之人应该是无为空忘,道法在心,灵官亦在心,既然如此又何来虚实之分,虚则实,实则虚,所以不管你怎么选,都是错的。”
    虚灵子听完起身稽礼,站在闻卓前面笑容可掬的说。
    “无量寿福,居士空忘在心已如化境,贫道在此一共静候两届玄门盛典的各路道友,能从这清尘溪过去的寥寥无几,居士已悟大道之源,此乃道家根本,多少人穷极一生追寻道法,最终也不能领悟道法自然无为的真谛,请!”
    闻卓松开叶轻语的手,对虚灵子还礼,旁边的叶轻语很吃惊的看着闻卓,我看她表情好像感觉从来不认识面前这个人,至少现在的闻卓和她记忆中的太不一样。
    我们走了过去,却发现虚灵子虽然请我们过去,但他却挡着到对岸的唯一石路上,没有让开的意思,叶轻语很疑惑的问。
    “道长,你这是……?”
    虚灵子的目光一直落在闻卓的身上,不慌不忙的说。
    “居士既已悟道,道法定当了得,贫道让开此路不难,想请居士算一算贫道到底是先出左脚还是先出右脚?”
    顿时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在其他人看来虚灵子分明是有心刁难,但闻卓一脸镇定,回头看看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如果说之前道符闻卓烧毁其中之一是神来之笔的话,那现在虚灵子完全没给我们留任何侥幸的机会。
    原因很简单,到底是出左脚还是右脚,全凭他一念之间,我们随便怎么选一样也是错的,他都会出相反的一只脚,这根本算不出来,但如果不算结果就更简单,从这里下山回去,难怪这小小的清尘溪挡住了那么多前来参加比试的人。
    我走向前站在闻卓身边,对虚灵子稽礼后心平气和的说。
    “道长仙风道骨,道法修为非常人能比,看来要过这清尘溪绝非易事,雁回有一事相请,还望道长成全。”
    “你有何事说来听听。”虚灵子抚须而问。
    “大老远来龙虎山,本想由此登顶论道,可有道长守在此,看来我们和龙虎山终究是缘悭一面,临走之前,想请道长也为在下占一卦。”
    “知难而返也算是审时度势,你要占何事,贫道尽力而为。”虚灵子点头同意。
    我转身看叶轻语,什么也没说,一把抽出她手中长剑,剑身寒气逼人,溪水映在剑刃上寒光刺眼,叶轻语刚想说什么,就被旁边的闻卓拉住,距离太近,她好像生怕闻卓又乱来,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我面无表情持剑而立,我转身那刻看见虚灵子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并不是因为我手中的剑,而是我忽然收起的笑容,整个人比这把剑还冷。
    “道长就帮我占一卦,算算我手里的这把剑是会砍你左腿,还是砍你右脚!如果道长算错了,就放我们过清尘溪。”
    越千玲忽然一把握着我的手,或许其他人还以为我在开玩笑,不过越千玲应该知道我是认真的,因为那晚让齐鸿涛处决掉霍谦的时候,我亦是这样的表情,所以越千玲才会如此紧张和担心。
    虚灵子默不作声和我对视良久,不管他占出来是什么结果,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他占错了,我们过去,他如果占对了,我砍掉他脚,他会让开路,我们同样也能过去。
    虚灵子的脚步移动,缓缓让开身后的路,双手抱一稽礼,心悦诚服的说。
    “这位居士大道独行,已成就三千功行,恒念从心无所可挡,贫道自知不敌,在此送各位过清尘溪,由此而去便入龙虎山,居士道法圆通憾有能及,登顶之路崎岖不平,望居士一路小心,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比试之日贫道在山顶静候居士风采。”
    “雁回得罪,道长谬赞实不敢当,多谢道长提醒。”我还剑于叶轻语稽礼答谢,率先走过清尘溪水。
    叶轻语有些诧异的打量我们,不过好像是怕和闻卓扯上关系,一个人过溪后自己先走了,萧连山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
    “道长,听说上山要过三曲九洞,你这儿算不算第一层啊?”
    “居士说笑了,贫道和其他两位师兄不过是山门迎客道士,贫道天资愚钝浅薄,只能在此地劝阻上山比试的道友,要过了我其他两位师兄后,才算真正入龙虎山,至于三曲九洞……”虚灵子已经坐回到香案边,心平气和的笑着说。“还是等各位过了我那两位师兄再说吧。”
    ☆、第八十四章 宗主
    萧连山无意中问的那句话实际上我也是那样想的,按照顾连城交给我的龙虎山地图,此地是该有第一层考验,岂止虚灵子竟然回答他仅仅是山门迎客道士,而且等在我们后面的还有他两位师兄。
    虚灵子算不得有多厉害,守在清尘溪劝阻参加玄门比试的人,用的是道法中的一个悟字,既然是学道之人,再高深的道法修为,也参不透道法根源,无疑是无根之木难成大器亦非正统。
    可一个虚灵子竟然在清尘溪挡回去那么多人,虽然不见他道法如何,但足见此人已证大道,他说我大道独行,事实在虚灵子又何曾不是,道法在心万物亦为道,一个迎客道士就有这等修为境界,我不得不佩服这龙虎山果然是道家祖庭所在。
    在虚灵子这儿,我们算是入了山门,但听他的口气和意思,我们不过算是入门而已,至于能不能过三曲九洞那都是后话,要先过他两位师兄才算有资格入山,换做以前我多少会认为虚灵子口气未免是太大了一点,可亲身见识过他的大道后,我反而对谨慎了许多,可隐约对前面会遇到的人和事竟然有些期盼,或许是经历过太多,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喜欢上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绞杀中获得莫名的兴奋和满足。
    闻卓还是走在最前面,估计是在找叶轻语,还有一个原因,落在后面的话免不了要被越千玲和顾安琪奚落和捉弄,萧连山和顾安琪过了清尘溪后一路沿溪而上,心情甚好的欣赏龙虎山沿途风光。
    而我和越千玲跟在最后面,我想可能是我之前拔剑相向的样子让她有些后怕,过溪后她偷偷问过我,如果当时虚灵子不让路我会怎么样,我笑着回答算到虚灵子一定会让,因为他道自然在心,已悟无为空忘之境不可能会执念输赢,越千玲似懂非懂的点头,看她的样子像是松了一口气。
    可其实虚灵子到底会不会让路我并不清楚,虽然按照他的悟道的境界,十有八九会让开,幸好越千玲没有问我,如果虚灵子执意不让我会怎么样,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我绝对会砍断他的腿。
    可能是因为龙虎山的风景独好,我们上午进山,走到现在已经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像一层金纱覆裹在山间,晚雾开始升腾弥漫,余晖透过雾气一片淡红笼罩着龙虎山犹如仙境之地,难怪这里被誉为道家第一仙地。
    “看样子我们今天要过了这里才能休息了。”
    闻卓摘下嘴角的草根在前面回头对我们说,抬头才看见不知不觉来到山顶,虽说是山顶不过龙虎山有九十九峰二十四岩,山丹水绿,灵性十足,我们所在的只不过是其中一座,离我们要去的地方还远的很。
    山间的小径消失在悬崖边上,一片薄雾阻挡了前面的道路,看不清那厚厚的红雾中有什么,在山崖边有一处凉亭,上书天师亭三个大字,在亭边零零碎碎堆放这很多石碑,上面雕刻着道法典籍,有一些是刻好的,有一些只刻了一半,不过看上去都是新刻没多久的。
    而这山崖最让人好奇的是,山崖边的参天大树上悬挂着三个葫芦,相互之间用铁链相连,夕阳照射下寒光闪闪,走近一看三个葫芦竟然是赤铁所打造,形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但不知道悬挂在此有何用意。
    一阵山风袭过,云海随风而逐,我们这才看见山崖中间是万丈深渊,山间小径消失于山崖边上,出没在对面的山腰出,两山之间相隔百来米,中间仅仅由两条一上一下的铁链相连,想要过到对面去,就必须从手腕粗的铁链上走过去。
    被这条铁链阻挡的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叶轻语,她应该来这里很久了,估计是之前云雾太大,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她没敢贸然前行,如今山风吹开云雾虽然铁链穿山而过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掉落深渊,可叶轻语并没有犹豫不决的样子,背好她的剑正打算从铁链上走过去。
    “女居士就这样过去也无济于事,贫道手中有过山令牌一道,除非拿到此令牌,否则即便女居士过去也只会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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