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舒道:“宁家吃着皇家饭,为民除害惊动老夫人,情有可原,我想老夫人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
    陈柳霜因为激动,额头青筋浮起:“凭什么?宁家是我锦儿的姻亲,他们还会帮着你们来害我不成!”
    陆晚晚勾着唇角,笑容极清甜:“哦?是吗?还有一事我忘了告诉夫人。”
    她抽出宁蕴写的退婚书,说:“宁家今天送了封信过来。”
    陈柳霜展开信纸,一目十行看过去。
    她瞳孔瞪得极大,不肯相信似的,又从头看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到信尾宁家的方印上。
    鲜红刺目,仿佛在提醒她,陆锦云真的被退婚了。
    她的女儿竟要受此奇耻大辱。
    这封信比那两张认罪书带给她的震撼还要强百倍千倍!
    生而为母,自己如何都不要紧,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一直打压府上,不让姨娘的孩子压她的儿女一头。
    到头来,锦儿却被退婚了。
    她精神彻底崩溃,疯了似的将退婚书撕成无数碎片。
    陆晚晚嘲讽道:“撕吧,你有本事撕一张,我就有本事让宁蕴再写一张。”
    “你,勾引妹夫!”陈柳霜张口破骂:“你和你那贱人娘一模一样。
    “别提我娘。”陆晚晚感觉胸腔有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火势蔓延到全身,要烧了她一般:“你家贫无依,我娘供你衣食,给钱让你开绣庄,对你是否有恩?可你呢?你是怎么报答她的?你勾引妹夫,生了陆修林。我娘接你入府,好生照顾。你又是怎么报答她的?你竟然给她下红花,毒害她的性命,陈柳霜,你为何如此蛇蝎心肠?”
    陈柳霜已经快要崩溃,她陡然拔高音量:“是我先看上陆建章的,他已经答应娶我,是岑思莞那个贱人,她非要嫁给你爹,她先抢了我的丈夫!”
    “我娘知道你和我爹好了吗?”陆晚晚吸了吸鼻子,问她。
    陈柳霜双眼通红,一时没说话。
    “你没有告诉我娘你们的事情?”陆晚晚眼风如刀:“那你应该恨我爹,是他背信弃义,你为何要迁怒于我娘?”
    陈柳霜道:“没有岑思莞那个贱人,他就不会背叛我!”
    “同为女人,你为何对我娘如此苛责?陆建章犯的错你凭什么算在她头上?就因为她软弱可欺吗?”陆晚晚表情微敛:“不过,如今你犯的错,都会孽力反馈到你女儿身上,你不是一直想她嫁进侯府做尊贵的侯夫人吗?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一天,就会打压她一天,她这辈子也别想出头。”
    “陆晚晚!”陈柳霜暴喝一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陆晚晚笑道:“以血偿血,以命偿命。”
    陈柳霜懵了半晌,这会儿终于回过神。
    她脑袋嗡了一下,继而迅速清醒,陆晚晚回来就是一个圈套,她知道岑思莞是怎么死的,要为她报仇!
    陆晚晚坐在光影灼灼处,眸光透亮看着陈柳霜的慌乱。
    陈柳霜眼泪滚滚下落。
    “你这个贱人,是你算计我,是你害我。”她浑身哆嗦。
    陆晚晚明眸微睐,静静说道:“你若没杀人,我浑身长嘴也不能将罪名赖在你身上,你自己作恶多端,我不过是让你做的这些丑事浮出水面而已。”
    “你想我死?”陈柳霜后背生寒。
    陆晚晚红唇娇艳,明亮的眸子微微一挑,眼尾轻抬,静静地盯着陈柳霜:“你死了我就放过陆锦云。”
    恐惧犹如潮水卷来,陈柳霜在水中挣扎,难以呼吸。
    她杀了那么多人,岑思莞、二姨娘、王彪、陈奎兄弟、李云舒的父亲,她手中有累累血债,更致命的是证据都到了陆晚晚手上。
    她开始后悔了,从陆晚晚回来就不该让锦儿针对她。
    她应该将她当成继女相处,寻个婆家早早地将她嫁出去,这样自己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可是她怎么能不斗?
    她恨岑思莞,恨她的优雅端庄,恨她的珠玉光华,她没有母亲,可父亲和哥哥将她捧在掌心长大,哥哥娶回家的嫂子也与她亲如姐妹,而自己呢?什么都没有,找了个穷书生她还要和自己抢!
    陆建章才华不见得有多出众,长相也算中庸,岑思莞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可她就是要和自己争。
    她如何能服气?
    好不容易才把岑思莞害死,她以为这辈子终于能舒舒服服过日子,谁知十几年之后,偏偏陆晚晚又回来了!
    她长得和岑思莞并不像,只有那双眸子,水涔涔的,每次看到她,她都仿佛看到岑思莞。
    以前她处处被岑思莞压一头,陆晚晚回来还要压她女儿一头。
    她如何能忍?
    事到如今,她觉得自己错了,当初在老夫人说送陆晚晚回允州的时候就该杀了她,不该留她性命。
    她一念之差,最终自食恶果!
    如今她要怎么做才能走出这个死局?
    找陆建章,不,他比陆晚晚还希望自己死,如果他们撕破脸皮,事情闹大了,那她的孩子不仅有罪犯母亲,还有杀人犯父亲。他们这辈子什么都毁了,全都毁了。
    她没有路可以走,陆晚晚将她逼到了悬崖边上。
    “三个时辰,如果你还活着,那我就拼着和父亲撕破脸皮也会将这些罪状去衙门。到时候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陆锦云有个什么样的母亲。”陆晚晚道。
    陈柳霜膝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仿佛瞬间老了好多岁,神色沧桑。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陆晚晚抬步走了。
    “陆晚晚!”她忽然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
    陆晚晚头也未回,越走越远。
    “你就不想知道你舅舅是怎么死的吗?”她疯了,此时什么也不顾,是陆建章毁了她一生,骗了她的感情,将她辜负,从一开始错的就是陆建章。
    陆晚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她走远了。
    岑家的帐得一笔一笔的算。
    慢慢来,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陆锦云此时还做着和宋落青联手干掉陆晚晚的春秋大梦。
    她在昌平王府待了很久,陈柳霜派人催了好几次,她都置之不理。
    直到月明时分,她才依依不舍地从成平王府出来。
    宋落青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不久就能下手了!
    敲定好行事细节,陆锦云心满意足地回家。
    刚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口有人在挂白灯笼。
    香棋见她回来,跪在她面前大哭:“二小姐,夫人,夫人去了。”
    陆锦云耳朵一嗡,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42章 隐秘
    陆府乱成了一锅粥。
    陆建章又惊又喜, 惊的是陈柳霜竟然会突然悬梁自尽, 喜的是一直悬在头上的那把剑松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不知陈柳霜将他和岑岳凡的事情告诉了哪些人?
    不仅是他, 府上的老夫人和姨娘们也都震惊不已。
    陈柳霜这人, 不到最后关头, 她是绝对不会走上自尽这条路的。
    她就算是死,还会打几个滚, 企图翻身。自戕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知道真相的陆晚晚坐在房间里。
    她屋里挂了一幅牡丹图,陈嬷嬷说那是岑思莞生前最喜欢的一幅。
    色彩鲜艳,牡丹雍容。
    岑思莞没有任何画像留下, 陆晚晚不知她长成什么样子,舅母和陈嬷嬷说她和母亲长得不是很像, 她也就无从想象母亲的模样。
    “母亲,陈柳霜死了。”她长长的发披散下来,衬托得小脸雪白,眸子闪着滢滢的光,落在画上:“只是可惜,现在我还不能和陆建章撕破脸, 否则一定让她承认罪行。”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不过很快, 我就会让陆建章为他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你要保佑我, 早日为你和舅舅报仇。”
    说话间,一道黑影从墙外翻了进来,径直翻进长思院。
    刹那之后,陆晚晚听到有人扣窗。
    想必又是徐笑春那野丫头, 她一向不喜欢通传。
    她转身去开门,门刚一拉开,缝里便伸进一簇湿冷的花枝。
    枝上尤带春露,滴到她脸上,冰冰凉凉。
    她垂眸一看,是一束新开的芍药,花叶粉白,香气馥郁。
    谢怀琛朝她笑了笑:“刚才回来,看这花开得好看,给你带的。”
    “你回来了?”陆晚晚一边问,一边让开路,谢怀琛进了屋,徐笑春却没在后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合上。
    “刚到,我让谢染把黑风寨的人押去官府,听说你家出了事,我先过来看看。”他熟稔地将芍药插进花瓶里,整理了一下花朵。
    他跟着镇国公去巡营,这几天晒黑了些,脸上的书生气褪去不少。陆晚晚见他衣裳染尘,一看就还没回家梳洗,想着他一回京就来看自己,她心头兀的一暖,问:“你吃东西了吗?”
    谢怀琛摇头:“早上就去押人,一直忙活到现在。”
    陆晚晚说:“你先坐坐,我让月绣送点吃的上来。”
    说完,她转身要走。
    “我有事情问你。”谢怀琛说。
    陆晚晚一笑:“等我回来,什么都告诉你。”
    谢怀琛有段时间没见她,心里有些空,直到刚才又看到她,内心才渐渐充盈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以前觉得陆晚晚很好,生得聪明,性子柔和,父母也喜欢她,他也想对她好,所以在她遭遇宋时青那件事的时候,他不顾一切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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