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婚礼,同一日。”元庆呢喃着。
    “阿庆,你的侍女顶着你的名字,嫁给了宇文什肥,而公主,用白茶的名字,嫁给了异族商人。”金的表情柔和下来,“想起来了吗?”
    是的。
    元庆点头,她想起来了。
    所以,这个穿着公主制式嫁衣的女人,绝不可能是她。
    “小茶……”元庆呢喃着陪伴自己长大的侍女的名字,“皇兄……”
    她捂住头,手指陷入长发。
    “我记得,我去找胡灵修理论,我愚蠢的,跑去找胡灵修理论。”她回忆,“那是母妃死后,胡灵修下旨不让母亲陪葬景陵,所以我去找她。”
    “之后,之后……她把我关了起来,软禁在九华殿里。没有母亲,我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我是个被宠坏的公主……”
    “阿庆。”金拥住她,不停地为她顺气,“我要向你道歉。”他道。
    “那时候我并不愿意娶你。”
    元庆的回忆打住,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是大婚夜,金的那一句。
    “别哭了,我也不是自愿娶你。”
    金吻吻她的额头:“西泽逼我娶你为妻,因为他与那个皇帝有约定,要永远保护你。”
    “皇帝的要求是带你离开洛阳,而想要从洛阳城内带走一个公主太难了,那个年轻的皇帝想到了这个办法。”
    “他本想把假意将你许配给西泽,但西泽拒绝了,他推出了我。”
    “那时候的我很现在不太一样。”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那是最野的一段日子。”
    “阿庆,不要继续想了。”
    “总之,我属于你,你属于我。”
    “不会改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53:元诩,北魏孝明帝(510年4月8日―528年3月31日),宣武帝元恪次子,母为宣武灵皇后胡氏,元庆的哥哥。
    注54:引用改写百度词条,原塔被雷击已焚毁。
    第92章 塔中人(一)
    金小心翼翼地将元庆放回棺材,他则坐在棺材旁, 静静注视着熟睡的元庆, 她睡得并不安稳, 是他用血族的能力才使得她勉强睡去。
    不知为何, 那些因为初拥消失的记忆在重新复苏。
    金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他垂下眼眸,看着手中小巧玲珑的木质宝塔,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可他没有从手中的宝塔上感受到奇怪的气息,金并没有多想, 他随手将那宝塔放在一旁的桌上,褪去外衣,躺在元庆的身侧。
    .
    烟雾萦绕,大殿之内冷冷清清。
    元庆从床榻上起身,习惯性地呼唤小茶的名字。
    无人应答。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元庆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她赤脚下地, 在大殿里寻找着小茶的身影。
    “小茶——小茶——”她呼唤着侍女的名字, 身在空荡的大殿中传的很远, 却没有一点回响,“好奇怪, 平日里小茶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是趁我休息的时间,跑去哪里偷闲了吗?”
    元庆疑惑着,推开了寝殿的殿门, 走了出去。
    周围灰蒙蒙的一片,唯有一个方向,闪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元庆定睛望去,金光之内,一尊散发着威严气息的宝塔毅然矗立。
    她被惊到,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之后恍然大悟。
    她不是从梦中醒来,而是从现实的世界,进入了塔中的世界。
    现在的她,是成为吸血鬼之后的她,而不是生在在九华殿内的安宁公主。
    引她入塔的人,会是她想的那个人吗?
    元庆深吸了一口气,无视了那金光闪闪的宝塔,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着皇帝的寝宫而去。
    灵魂状态她散发出柔和的白光,随着她前进的步伐,那聚集着的灰雾逐渐向四周扩散,待她走过,又重新恢复成被灰雾笼罩的模样。
    元庆按照记忆来到了元诩的寝宫,出乎她的意料,这里被浓重的灰色雾气所笼罩,完全没有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元庆只在这里停留了一瞬,她很清楚,假如元诩不在寝宫,那他能去的就只有一个地方。
    潘嫂嫂的寝殿。
    元庆绕回后宫,小跑着来到潘嫂嫂的寝宫。
    潘嫂嫂不是元诩的正妻,只能算作是个小小的陪侍娘子,但元庆很清楚,她是皇兄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回想起她离开洛阳之时,潘嫂嫂身怀六甲,只是到最后也不知道她到底生了个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走到目的地,这里的灰色雾气果真如同她猜测的那样,没有外面的浓重。顺着小径走入,元庆走入宫殿,透过稀薄的灰雾,还能看到庭院内皇兄为潘嫂嫂亲手修建的秋千。
    她快步走到寝殿,推开紧闭的大门,入眼的,就是一道纤弱的青年身形。
    那青年一袭黄色龙袍,头发斜下,散开在背上。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看到的便是推门而入的元庆。
    元诩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他伸出手,朝着元庆招了招,柔声呼唤道:“安宁。”
    听到熟悉的呼唤,元庆泪水浸的眼眶,她回应道:“皇兄。”然后快步走向元诩,给了他一个拥抱。
    埋头在少年的胸膛,元庆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您怎么会……”
    宝塔镇灵,元诩在这塔中世界,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已经死去,灵魂被镇压在这塔中,可为什么,他还这样年轻,与她离开时候一模一样。
    皇兄他,那么年轻就离开了人世吗?他是大魏的皇帝啊。
    “安宁。”元诩揉了揉元庆的长发,“不哭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为什么?”元庆沉闷的声音从元诩的胸膛溢出。
    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死了,为什么会被镇压在这塔中,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送她离开,是因为早就知道了结局不好吗?
    “为什么?”元庆重复。
    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元诩却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所有意思。
    “不为什么。”他说,“我总有些想要守护的东西,可看现在,到头来我也只守护住了你。安宁。”
    元庆搂着他的腰更紧几分。
    “发生了什么……皇兄,发生了什么……”
    元诩叹了口气:“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胡亥吗?”
    “我知道,胡亥,胡亥,秦二世。”元庆回答。
    “若只是一个没有干系的历史人物就好了。” 元诩揉了揉元庆的头发,手渐渐下落到元庆的脖颈,然后狠狠地钳制住元庆的后颈,“安宁啊,哥哥是不是曾告诉过你,我就是胡亥,胡亥就是我呢?”
    他用的力气之大,仿佛要硬生生的将元庆的脖颈分为两段,脸上的表情也从温和转化为阴戾。
    他的动作打开了记忆的枷锁,一点点过往逐渐从封闭的大脑中缓慢的浮现在元庆的大脑里。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得知海涅与金,这两个完全不同人格存在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并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是因为在东方,在她的家乡,在大魏的皇宫之中,她的皇兄也是如此。
    元诩与胡亥。
    这个胡亥当然不可能是历史上的秦二世,他是一个元诩自己虚构出来的人格。
    被称呼为胡亥的人格自认为自己便是秦二世,他性格乖张暴戾,情绪阴晴不定,是元诩隐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秘密。
    “居,然,你,也,在。”元庆涨红了脸,死死盯着眼前的胡亥。
    那仍然是她记忆中元诩的面庞,此时却又如此的狰狞可怖。
    “他死了,我自然也跟着他一起死了。”胡亥狞笑着,“我真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活着的希望留给你,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宝贝。既然他这样疼爱你这个妹妹,不如一起留下来,就留在这座塔中陪着我们。”
    “哦。”他笑得更加夸张,“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胡氏也在这里。她疯了,正在一个宫殿一个宫殿的寻找着我们,她快要找到这里了。”
    从他话语之中元庆似乎看到一个身着华美宫装的疯女人,正用那长着长指甲的手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摇摇晃晃寻找着,嘶吼着。
    她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的黑雾,在胡亥的身后重新组合。
    那疯狂的男人没有丝毫的畏惧。
    “这么多年没见,我们安宁变得好厉害呀。”他阴恻恻地提醒道,“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我就是元诩,元诩就是我。你杀了这个灵魂,他也一样会消失,他会给我陪葬的。”
    元庆的愤怒随着他的话语渐渐平息,她收起了架在元诩脖子上的手。
    “这才对。”胡亥笑容更加灿烂,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龙袍,“我们该换个地方,胡氏要找来了。”
    元庆站定,没有丝毫离开的打算。
    她戒备地看着胡亥:“现在的我可不怕胡灵修,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她找来。”
    “相信我。”胡亥上前一步,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害怕胡灵修的不是你,你也不是我,而是他。”
    “你不是想知道,元诩是怎么死的吗?”
    元庆的身体颤抖起来。
    “所以还是乖乖听话和我离开这里,这样才能少一点麻烦,不是吗?”胡亥转身向殿外走去,“我可是最讨厌麻烦的。”
    元庆迟疑的看着他的背影,少女时期为数不多几次与胡亥相处的经历告诉她,他已经渡过了那段癫狂期。
    现在的他勉强可以信任。
    其实就算他不可以信任,仍处于那无尽的疯狂之中,她也会跟上前去试探他。对她来说,现在只能从这个疯子口中得知一些关于过去的事情。
    元庆跟着胡亥前往了另一处宫殿,宫殿靠近闪着金光的浮屠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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