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季的女儿,忽然抬起了右手,她仔细的盯着那纹身,眼泪如同断线的水帘一样,飞流直下。
    眼泪很快打湿了她的脸颊,她浑身颤抖着看向了邱季,肩膀一怂一怂,她努力的平息着内心的激动后,才十分哆嗦的对邱季说道:妈……对……对不起。
    她的话音刚落,邱季的眼泪,也忍不住了,朴素朴素的掉着。
    她紧紧的抱住了女儿,很是撕心裂肺的对我们说:我等我女儿这句话——等了好些年了……真的等了好些年了……姑娘啊,你总算正常了。
    两人有爱的相拥,陈词也忍不住流着泪,偏转过身子,她事后对我说:其实她要成为一个心理学的医生,就是为了让断裂的亲情重新延续,破碎的感情覆水能收,她一辈子最想要的,就是要见证这些……
    我也很有些激动,不管怎么说,阳绣“心泉”,算是把邱季女儿的毒瘾,给断了。
    我还问过邱季女儿,问她纹完了阳绣“心泉”之后,心里有什么变化吗?
    她说她在以前有毒瘾在身的时候,她一直都在恨自己的母亲,恨自己的母亲,把她给囚禁起来了,恨她的母亲,阻碍了她去寻找冰毒。
    她经常会有杀掉母亲的冲动,甚至她这几天,正在暗中实施这个计划,她想编一个谎话,让邱季把剪刀拿过来,然后她拿到了剪刀,一剪刀直接刺死母亲。
    纹了心泉之后,她回忆起了母亲对她所有的爱。
    她想起了母亲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为了让她不要那么无聊,贫穷的母亲还专门去买了一台电脑回家,给她放电视看,放动画片看,饮食起居,无微不至。
    甚至母亲还用微博的工资,去戒毒所,给她购买杜冷丁——杜冷丁也是一种轻型毒品,它没有办法帮助戒毒,但是能减轻一点戒毒时候的痛苦,这种叫”代偿药品“,价格很贵的,所以其实去戒毒所,要花很多钱。
    她现在全部想起来了,彻底想起来了。
    她不但想起了母亲的爱,还想到了自己,她记起来自己从前是一个挺乐观的小姑娘,也记起了自己以前的憧憬。
    “这些年,我为了毒品而活,从今天开始,我要我母亲,为我自己而活!”邱季的女儿说到这儿,笑了出来,说:我要重新做人了。
    我拍了拍邱季女儿的头,说:加油——这事是我帮你解决的,但其实算是缘分,是老天爷给你的一次重生机会——重活一世,善待自己,善待家人。
    邱季女儿,乖巧的点头,晚上,我们一伙人,去外面聚餐了。
    邱季非不要让我们付钱,她坚持要付这笔钱——她女儿的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样了,她是打心眼里的高兴。
    饭桌上,她老是说我们和那些有钱人不一样,我们是好心肠的有钱人。
    我有点无语——邱季到底是为了什么,对“有钱人”带起了有色眼镜呢?事实上,也有不少的有钱人,也心地挺善良的,远的不说,就说我们市的首富,车队的老板二狗子——二狗子就是一个挺好的人。
    在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她凑到了我耳边,说:于水兄弟——我答应过你们,你们断了我姑娘的网瘾,我就给你们说说,阿毛是怎么死的——现在我可以说了——但是,你能不能找个人,带我女儿到门口等着,有些事,我不想让她知道。
    我说行。
    邱季和她女人,一生都是伤疤,人不想看自己伤疤嘛,可以理解。
    我跟陈词说,让陈词带着邱季女儿,去饭店门口等我们。
    陈词说可以——她拉着邱季女儿,出了门。
    等门关上,我问邱季:现在能说了吗?
    “能!”
    邱季说瞎子阿毛不是一个普通的算命先生吗?说话很风趣,她就和他成家了,也有了女儿。
    在女儿读高中的时候,就被那个暴发户煤老板给找一个叫“四眼”的小马仔给害了,染上了毒瘾——还被那煤老板玩了半年多。
    这半年里,她女儿压根不敢和他们说她遭遇的一切,当时也忙嘛——邱季在被服厂上班,计件算工资,为了多赚点钱,一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没时间照顾女儿。
    阿毛是一个瞎子,他也没办法了解女儿太多——他在女儿的面前,有一种自卑感。
    因为他小时候甩着导盲棍去接女儿的时候,他女儿的同学,大声的说:原来你爸爸是个瞎子啊?
    当时他女儿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很生气,甩开了他的手,一个人气鼓鼓的回了家。
    所以,阿毛和女儿的关系,不太好,他有时候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正常人——像寻常父母一样,和女儿打成一片。
    女儿一直到被那个老板给抛弃了,犯了毒瘾,才被邱季和阿毛发现“变故”的。
    当时阿毛直接把女儿锁在了家里,那个把女儿带上了邪路的小马仔“四眼”还来阿毛家找茬,被阿毛拿着拐棍追着打到了门口。
    要说因为这事——四眼和阿毛,结仇了。
    邱季问我:你听说过阿毛在街上给人算命,被人找茬,跟人打起来的事不?
    我说知道——就是有人要开阿毛玩笑,非要撑开他的眼皮子,看他是不是真瞎子。
    邱季说是的——其实,那个开阿毛玩笑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害了她女儿的小马仔“四眼”。
    四眼那天被阿毛打了一顿后,就怀恨在心,第二天阿毛去街上摆摊,那四眼就故意变了声音,来当众让阿毛出洋相。
    期间,两人稍稍扭打在了一起的时候,四眼一时痛叫,发出了真正的声音,这下子,阿毛知道了——面前这个客人,不是别人——就是特么阿毛假扮的。
    他想起了女儿被害得不成人样,当时发了狠,直接抠瞎了四眼的一只眼睛。
    我说原来是这样的?
    我问邱季——那阿毛是像人传说的一样,被那四眼找人给打死了吗?
    “不是!”邱季很坚决的否认了我的说法,她说:那天我知道阿毛和四眼结仇了嘛,那四眼也放话了,说要搞死阿毛——我们都挺害怕的,连着几天没出门,大概三天之后,我们家里,来了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
    我问邱季:穿着西服的男人?
    “对!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就知道他姓韩。”邱季说。
    我猛的站起身,说道:韩老板?
    “你认识啊?”邱季问我。
    我立马打开了手机,把韩老板的照片,给调了出来,递给邱季看,问问邱季——是不是这个人?
    邱季只看了一眼,说:就是他——就是这个人。
    我点点头,问邱季,韩老板找你,还有找阿毛,是为了什么?
    邱季说:他是来买阿毛的命的。
    他当时跟我们说——要带走阿毛,阿毛被他带走了,那肯定是没命的,作为补偿,他会给我们一千万。
    一千万,买阿毛一条命。
    我说韩老板花这么多钱,买阿毛的命啊?
    “钱多也没用啊,阿毛是我们家的主心骨,给多少钱,我也不能让他送命啊。”邱季说到这儿,问我们有烟没有,能不能给她一根。
    我递了一根烟给邱季。
    邱季颤抖着点上了烟,狠狠的吸了几口,说:当时阿毛也不乐意啊——一千万虽然多,但人更值钱。
    韩老板就跟阿毛说:你知道一千万意味着什么吗?你女儿染上了毒瘾?那要花很多钱的,你有吗?现在你被一个叫四眼的小混混给盯住了,你咋办?
    “我坐牢都行。”瞎子阿毛激动的说。
    韩老板说:你坐牢?你坐牢了,四眼就会饶了你家人吗?他是个无赖泼皮,你挖的,是他的一只眼睛。
    “阿毛老弟,你啊,是眼瞎了,心却没瞎,这样,条件,我再加码。”韩老板说:一千万,这笔钱,能买回你的尊严——你可以像一个男人一样,给女儿留下一大笔财产。我知道你跟你女儿的关系特别不好。
    另外,我韩老板还能让那个四眼彻底消失,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只要你和我签下面前这份合同,然后跟我走。
    阿毛想了五分钟,伸手在桌子上摸到了笔,在纸上,划上了几笔,他同意了韩老板的意见,接受了韩老板的条件。
    那天晚上,他到了女儿的房间,女儿正在睡觉,他流着泪,亲了女儿一口后,跟着韩老板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邱季抹着眼泪,对我说:阿毛走的时候,还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让我告诉女儿——爸爸爱她!
    我听到这儿,也差不多明白了,问邱季:其实你不知道阿毛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跟韩老板走后,再也没有音讯。”邱季说。
    我点点头,又问:那韩老板的钱给你们了?
    “给了!他给我留下了两张彩票,那彩票是同一注数字,我去兑奖了,一共一千万,扣完税,就剩下八百万了。”邱季说:我拿钱买了房子,然后其余的钱打算全部留给女儿,可是你也知道,我女儿有毒瘾,开始的时候闹腾得不行,我也没办法,就让她吸毒,八百万不够吸啊——没个几年,就败家败光了。
    邱季说:哎——毒品害人。
    我这时候,望向了冯春生:春哥——韩老板花了那么多钱,买一个算命先生的命,好像不是他的风格啊。
    我们和韩老板、张哥作对多久了?我们还能不知道?韩老板这人,歹毒得狠,杀个人玩似的,断然不会因为一些小人物,花那么多钱的。
    冯春生说:我差不多明白了——估计是瞎子阿毛很有“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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