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这碍事的奴才胡乱猜测而引起节外生枝,谢心怡即便很不情愿,但还是放下身段,姑且解释出来,不过,眼睛望的冷君柔,“昨天早上,我无意中听到良妃和冷夫人鬼鬼祟祟的对话,谈及到你娘,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派人暗中跟踪,想不到会看到那么残忍的一幕,那个冷夫人,真的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德妃娘娘的意思是说,婕妤娘亲是被冷夫人挖出来的,德妃娘娘派去的人是亲眼所见吗?”
    “当然,他一看到,立刻回来禀告本宫,本宫刚才便马上去找君柔!”谢心怡说着,语气略微伤感,还有浓浓的愤怒,“君柔的娘亲是本宫命人选址和安葬,冷夫人这样做,分明也是在向本宫挑战,所以,这次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过她们!”
    紫晴心里尽管还是很狐疑混乱,但也不再追问,集中精神,警惕谨慎地紧守在冷君柔身边。
    大约两刻钟后,大家总算无惊无险地抵达墓园。
    谢心怡说的一点都不夸张,整个墓园情况确实目不惨睹。
    特别是冷君柔的娘亲,尸首衣衫不整,两只手臂光裸地曝露在雪地里,整个身体已被冷得硬化,几乎成了雪条。面容此刻又黑又肿,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轮廓。
    谢心怡虽然已由手下禀告过,但真正见到时,也不免感到震惊和恶心,紫晴同样是震得目瞪口呆,唯有冷君柔,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尸体前,两手颤抖,抚摸在娘亲几乎不成形的脸庞上。
    为什么?为什么?娘亲生前已经饱受痛苦的折磨,为何死后还要受到这样的非人对待?
    已经回过神来的紫晴,也赶忙蹲在冷君柔的身边,“婕妤,您别伤心,别难过,您不能这样蹲着,快,快起来,不然小皇子会被你压到的。”
    冷君柔仿佛没有听到,继续热泪盈眶,痴痴望着娘亲的惨状,继而,脱下自己的披风,准备覆在夏艳芝的尸体上。
    紫晴见状,更加担忧,“婕妤,别,您不能脱下披风,您不能冷到。”
    “难道就让我娘冷到吗?”终于,冷君柔低吼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酸、痛楚、和愤慨。
    她用力,推开紫晴的手,披风终于盖在了夏艳芝的身上。
    紫晴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可她顾不得疼痛,急忙爬起来,脱掉自己身上的棉袄,给冷君柔披上。
    这时,谢心怡也走近过来,假惺惺地劝慰冷君柔,“君柔,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回宫,你娘的尸体也先运回去,一切让皇上来定断!”
    “德妃娘娘说的不错,婕妤,我们回宫吧,皇上一定会为婕妤讨回公道的!”紫晴也赶忙附和。
    这么久以来,她可算是头一次赞同谢心怡的话。不管谢心怡说这话是否另有目的,她只知道,目前首先要做的,是让冷君柔回宫里去。
    “郊外天气寒冷,雪到时融化的话,你娘情况会更严重,所以,唯今之计是先回宫,找个暖和干净的地方安放好你娘。其他的事,稍后处理也不迟!”谢心怡继续述说,开始吩咐侍卫,叫他们把尸体搬到另一辆马车上。
    难怪出宫的时候谢心怡会多带一辆空马车跟来,原来是已有安排。
    紫晴看着,心里不觉又起疑惑,但时间不容她多想,夏艳芝的尸体已被侍卫抬上马车,冷君柔也已跟了上去。
    “婕妤,您……您还是过来坐这边的马车吧。”紫晴及时阻止她,尽管那是冷君柔的娘亲,可怎么说也是具尸体,还下葬了那么长时间,实在不适宜,更何况,冷君柔如今怀孕在身呢。
    可惜,无论紫晴怎么规劝,冷君柔也没听从,她执意上车,伴在娘亲的身边。
    结果便是,谢心怡独自乘坐来时的那辆马车,紫晴陪冷君柔乘坐用来搬运夏艳芝的尸体的那辆。
    一切准备好后,队伍快速踏上回宫的路程。
    打从上车,冷君柔的视线一直停在夏艳芝的身上,泪水也流个不停。她还伸出手,握住夏艳芝骨肉如柴的手。
    记得很小的时候,娘亲这双手白皙细嫩,圆润娇美,弹奏出很动听的歌曲,写出很好看的字,画出很生动的图画。这双温柔的手,还经常摸着自己的小头颅和小脸蛋,输送着娘亲对自己的疼惜和怜爱。
    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它们慢慢转向淡黄和消瘦,骨节也强烈地凸起来,到了前几年,更是皱纹满布,粗糙干枯,现今,已变得像是烧焦了的树枝,再也不见往日的光彩。
    还有脸庞,曾经,自己总是静静地望着娘亲,说娘亲是天底下最美丽、最温柔的女人,如今,那张绝美的容颜也已变得惨不忍睹,几乎不成人形。
    还有,娘亲说过女人的贞洁最为重要,虽然负心汉爹爹抛弃了她,可她依然要保持着身子的清白,不让任何人看到,更不让任何人触碰到。娘亲生前保住了清白,在死后,却竟受到了这样的屈辱和玷污。
    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上官燕所赐,都是那个恶毒阴狠的女人造成的!
    所以,自己即便是死,也绝不放过她!不仅冷睿渊的,自己还要上官燕的血,一起祭拜娘亲在天之灵!他们对娘亲做过多少伤害,自己会加倍讨回来!
    看着冷君柔由于悲伤愤怒而不断落泪、颤抖,紫晴担心会波及给胎儿,不禁连忙按住冷君柔,呜咽着劝解,“婕妤,别这样,您冷静一些,冷静一些!”
    冷君柔当然不会理会,哀伤的泪水继续狂流,愤怒的身体也继续抖动。
    紫晴见状,更加心急如焚,“奴婢知道婕妤的娘亲对婕妤很重要,可小皇子也是婕妤的亲人啊,而且,他是婕妤最亲的人,婕妤不该忽视他。再说,冷伯母也不希望婕妤这样的,冷伯母最在意的,是婕妤您一切安好呀!”
    见冷君柔还是无动于衷,最亲叹息不已,继续苦口婆心地道,“还有皇上,皇上要是知道婕妤这样,定会心疼不已,所以,最亲恳求婕妤,别再自个折磨。恶人会有恶报,皇上必定严惩那个上官燕的!”
    接下来,紫晴几乎说破了嘴皮,该说的都说了,但都无法劝止冷君柔,再一次深深感受到冷君柔的固执和倔强。
    最后,她唯有放弃,索性抱住冷君柔,也黯然流泪出来。
    回城似乎比来时还慢,感觉过了很久很久,队伍总算回到皇宫,有谢心怡在,进入宫门倒是不难。
    在十字路口,冷君柔忽然下车,吩咐紫晴先把娘亲的尸首带回寝宫,自己则打算前往瑶华宫——冷若甄的住处!
    紫晴知道她想做什么,自是不肯答应,“婕妤,您……您别冲动,先回寝宫,等皇上回来了,再交由皇上处理!”
    冷君柔不理,继续交代着,嗓音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冷冽,“紫晴,我从没要求过你,今天,我正式命令你,把我娘的尸体护送回栖鸾宫,还有,寸步不离地守住她,见她如见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知道吗?”
    “可是,婕妤——”
    “你一个当奴才的,那么多嘴做什么?想你主子好过,就快听她的吩咐去做!”谢心怡也蓦然开口,喝住紫晴。
    她还动手扶冷君柔回到她乘坐的那辆车内,命令其他人等把尸首护送去冷君柔的住处。
    单独一辆马车,平稳奔跑于宽敞的后宫内,穿过一座座华丽的殿宇,最后停在瑶华宫门前。
    冷君柔下车后,刻不容缓地朝殿里疾奔,谢心怡也快速紧跟,边走边不忘虚情假意地叫冷君柔注意身体。
    大殿内,冷若甄正与上官素若闲聊,见冷君柔和谢心怡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两人皆面色一怔。
    见到冷若甄那酷似上官燕的容貌,冷君柔更是怒不可遏,二话不说便揪住冷若甄的衣襟口,扬起手,狠狠甩下两巴掌。
    冷若甄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半响才晓得发出呼救。
    上官素若这也才惊醒,也赶忙叫来人。
    冷君柔脑海只有娘亲尸体如何被上官燕折磨的画面,还有娘亲这些年来怎样郁郁寡欢,最后积郁成疾而惨死。因此,她什么也不顾,使出全身力气,继续狠掴冷若甄。
    上官燕,你打我娘多少巴掌,我会加倍偿还给你的女儿,接下来还有你,你们一家,我都不会放过!我要你们通通给我娘陪葬!
    冷君柔发了疯似的举动,不但吓住了瑶华宫的奴才,连谢心怡,也是头一次见到冷君柔这么暴力的一面,不由也震得呆愣了一阵,直至那些宫奴准备上前帮忙或劝阻,她才连忙回神,喝住他们,“这是良妃和柔婕妤之间的恩怨,你们当奴才的,不想人头落地的话,乖乖呆在一边,不准插手!”
    说罢,顺势拽住上官素若,不让上官素若去帮忙。
    连绵不绝的掌掴,已将冷若甄打得落花流水,且毫无反抗之力,故她只能哭着呼救,“不要,你们别听她的话,翠花,快,快去叫人救我,啊……啊……好痛,爹,娘,救我,就甄儿……”
    原来,这冷若甄自小被当成大家闺秀来养,冷睿渊和上官燕并没有传授功夫予她,难怪此刻只有挨打的份。
    殊不知,她那一声喊爹叫娘,如火上加油,大大刺激了冷君柔,冷君柔意志彻底崩溃,剩下的只有仇恨和愤慨,浓浓的仇恨与愤慨!
    所有的悲愤,化成了无穷的力量,她更加用力,一掌接一掌地甩在冷若甄的脸上。
    其实,她大动干戈,肯定会牵扯到腹中胎儿,可按乖巧懂事的小宝贝,似乎也感应到娘亲的苦和痛,感应到外婆所受的折磨和非人虐待,竟强烈地依附着母体,丝毫没给娘亲带来惊动和影响。
    经过一轮爆打,冷若甄已经鼻青脸肿,俏脸变形,嘴角还被打出血来了,她眼冒金星,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似的,再也不能呼喊,身体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两个人影突然出现,是……冷睿渊和上官燕。
    他们均被殿里的情景震慑住,特别是上官燕,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打成了猪头,又见“凶手”是冷君柔,立即发出狮子般的怒吼,高挑的身体快速冲了过来,一掌推开了冷君柔。
    冷君柔毫不防备,本就娇弱的身体,硬生生地飞出几丈远,腹部立马传来一阵剧痛。
    谢心怡这才放开上官素若,跑去扶住她,“君柔,你没事吧,君柔……”
    冷君柔不语,感觉到肚子没大碍,于是暗暗对儿子说了声,“宝宝,真乖!你继续顶住,为了娘亲,为了外婆,你忍耐一下!”
    继而,她借着谢心怡的力量站起身,重新奔向殿中央,这次,揪住上官燕,运气武功赏了上官燕两掌。
    上官燕料不到她会武功,还胆敢对自己动粗,不觉更加暴怒,也毫不客气地抡起拳头,准备朝冷君柔回击过去。
    凌厉的掌风,尚未靠近便已带出一股震动,若是打中,冷君柔必受重创,而腹中胎儿肯定也会化为血水,在冷君柔节节退后的同时,谢心怡急忙赶来,大声吆喝,“住手,柔婕妤身怀龙种,你们谁敢动她,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野蛮狠毒的上官燕哪里会听,她只知道,眼前这个死不去的贱种,伤了她最宝贝的女儿,所以,她要为女儿讨回公道,顺便斩草除根,包括那腹中的胎儿,即便那是龙种也不行!她不准夏艳芝那贱人有点滴血脉留在人间!
    想罢,她非但不停止,还多加几成内力,打算一次完事。
    谢心怡已被吓破了胆,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阴谋计划,及时闪开,逃命要紧。
    冷君柔本就因为怀孕而元气大损,今天为娘亲痛哭了一场,还有刚才痛打冷若甄,所以,她早就身心疲惫,体力不支,如今是再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去抵抗。
    眼见一场惨案就要发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冷睿渊高大的身形猛然冲了过来,用掌及时挡住了上官燕那一掌,他已经很小心了,但上官燕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震得后退几步,最后是身后的墙壁堵住她的身体,她才不至于摔倒。
    迅速站直身体,她气恼的同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精芒,狐疑而担忧地盯着也在慢慢调整气息的冷睿渊,莫非……莫非……
    不过,冷睿渊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她心中的疑虑。
    “德妃说得不错,纵使这毒妇有错,也是她本身要受惩罚,我们不能伤及龙裔!”冷睿渊说着,拧头,对冷君柔疾言厉色地斥责出来,“柔婕妤无端端跑来把在下的女儿打成这样,在下斗胆,请柔婕妤给个说法!”
    冷君柔紧咬樱唇,不语,狠狠地瞪着他,而后,目光转向上官燕,更是满腔怒火,简直想杀人。
    这时,冷若甄由上官素若搀扶过来,梨花带雨,对冷睿渊夫妇发出痛诉,“爹,娘,甄儿好痛,你们一定要为甄儿讨回公道!”
    那鼻青脸肿的模样配上大把泪水,整个情况好不凄凉惨切。
    上官燕尚未平复的怒气猛然再起,准备再打冷君柔,但还是被冷睿渊阻止。
    “渊哥哥!”上官燕嚷出一声。
    冷睿渊不理会,继续看向冷君柔,语气还是非常的凛冽,“良妃是在下的掌上明珠,任何人伤害她,在下定要对方加倍偿还,所以,柔婕妤最好给在下一个解释!”
    掌上明珠!加倍偿还!瞪着他那可恶至极的面容,冷君柔胸口宛如油田爆炸,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娘,您看到了吗,这个负心汉是那么的该死,那么的可恶,所以,柔儿要杀死他!
    所有的愤怒集中在一点,冷君柔理智再一次丧失,运起武功,对冷睿渊劈掌便打。
    冷睿渊纳闷的同时,下意识地后退。
    上官燕见状,再次呐喊,“渊哥哥,你干嘛躲避,这贱种目中无人,你索性打死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无法无天!”
    理智的冷睿渊当然不会照办,见冷君柔一个劲地进攻,他深知自己不能就这么一味回避,于是伸手,准确快速地点住冷君柔的穴道。
    冷君柔仿佛被雷电击中,就那样停在了殿中央,身体动不了,她打算破口大骂,却又发觉,他还点了自己的哑穴。
    “冷堡主,你这算什么?还不赶紧给柔婕妤解开穴道?”谢心怡再次走到冷君柔的身边,一副打抱不平地道。
    冷睿渊不语,上官燕则冲了过来,“不准放!我还要带她去找皇帝,要皇帝给我们一个公道!”
    她话音未落,外面刚好传来一声高亢的通报,“皇上驾到!”
    只闻步声交错迭起,几个人影陆续走进,为首的正是冷峻威严的古煊,身后跟着蓝子轩和兰陵王。
    原来,他们三人刚回到养心殿,便见紫晴匆忙来报,大概清楚了事情的缘由,于是立即赶来,蓝子轩和古扬也执意要过来看看,他不想浪费时间,便也由着他们。
    除了冷君柔,所有的人均低头行礼,谢心怡更是刻不容缓地对古煊禀告,“皇上,君柔被冷堡主点了穴道,如今动弹不得,请皇上命冷堡主解开君柔的穴道!”
    古煊听罢,眸光一凛,看向冷睿渊。
    冷睿渊毫无惧色,开始告起状来,“皇上,柔婕妤恃宠生娇,以下犯上,痛打良妃,情况惨不忍睹,请皇上为良妃做主,为臣讨回公道!”
    “皇上您看,这都是柔婕妤那毒妇的杰作,皇上今日一定要严惩恶人,为甄儿讨回公道!”上官燕索性拉冷若甄过来,还装模作样,两手颤抖地捧住冷若甄的红肿的脸,痛哭道,“甄儿,娘的宝贝,娘绝不让坏人欺负你的!”
    冷若甄再次泪如雨下,哀伤悲痛的眸子,牢牢盯着古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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