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安淡淡的看着夏明旭被舒振昌训斥一番,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书房,心里居然没有一丝波动。
    照理说,她这次狠狠打击了夏明旭一番,而且经此一事,她和夏明旭的婚事肯定也做不得数了,她本应开心才对,但实际上,她心里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欢欣,没有雀跃,仿佛这一切,不过都是寻常小事一般。
    前世自己深爱夏明旭,爱的撕心裂肺,却惨遭夏明旭背叛,重生之后,自己恨极夏明旭,恨到恨不得杀了夏明旭解恨,所以凝安之前面对夏明旭时,行为举止里,都有着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矛盾。
    一方面,她想报仇,她想让夏明旭身败名裂,想让夏明旭痛不欲生,可另一方面,她面对自己前世深爱之人,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没能下得了手。
    她只要看到夏明旭,就满心厌恶,岂不知这厌恶,却正是前世深爱夏明旭的表现。重生至今,已有好长一段时日,可是细算起来,凝安却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实际的事情,来报复夏明旭。
    之前夏明旭邀凝安深夜相聚,被凝安用迷药迷倒,这件事虽闹得大,但对夏明旭来讲,却不痛不痒,而且凝安也是见好就收,根本没有深挖此事。
    就连今日之事,也是因为夏明旭先行到舒振昌这里告状,她才顺势而为,狠狠打击了夏明旭一番,成功的把这门婚事给毁了。
    但若是夏明旭今日没有来舒振昌这里告状呢?
    如果夏明旭没有告状,凝安可以确定,她不会拿此大做文章!
    夏明旭跟踪她与耶律吉,又在大街上说出那等不知轻重之话,她完全可以凭此狠狠报复夏明旭一番,到时候,夏明旭就算不死,也会脱成皮!
    可是她没有。
    以前她并不明白,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她只是一直觉得时机不对,可是,对的时机又是何时呢?
    直到今日,凝安与夏明旭的婚事作罢,夏明旭在舒振昌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可凝安心中却再没有了一丝波动,凝安才突然明白了缘由。
    放下挚爱容易吗?
    当然不容易!
    所以,即便凝安前世被夏明旭伤的那么深,即便她重新回到了四年前,即便凝安口口声声说着要报仇,但是,她没有放下夏明旭,也放不下夏明旭,虽然就连凝安自己也没有发现。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再深的感情,在面对冷硬的现实时,也被磨得差不多了。凝安现在,对夏明旭无爱,所以夏明旭受挫,她不难过,同样的,凝安也对夏明旭无恨,所以夏明旭受挫,她不欣喜。
    凝安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解开了心中的结,她对前路也看得越加明显。
    她对夏明旭无爱无恨,但是前世之仇,前世自己遭受的背叛和痛苦,她不可能不报。
    只是现在,凝安想通了一切,不会把报复夏明旭放在第一位,当然,她对报复夏明旭之事,却也再不会留手!
    舒振昌冷冷的注视夏明旭跌跌撞撞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夏明旭,才狠狠地一掌拍向桌面。
    他实在是气,气自己之前居然有意让夏明旭和凝安订婚,夏明旭这样一个沽名钓誉,又心浮气躁之人,凝安若是真的嫁给了夏明旭,会受多少的苦?
    另一边,他也有些庆幸,幸亏这婚事还没定下来,他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苦,那么凝安和夏明旭的婚事,便只能作罢。
    舒振昌怒极拍桌的巨响,把凝安从沉思中拉回神来。
    凝安知道舒振昌这次定是被气的狠了,心中微叹,出口安慰道:“爹爹莫气,夏公子想必只是一时糊涂,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也就懂得了。”
    夏明旭心思浮躁,出言莽撞,凝安被夏明旭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此时却还反倒为夏明旭说话,这么一对比,舒振昌更加觉得夏明旭的不堪。
    自己的女儿,果真善良懂事啊!
    舒振昌长叹一声:“幸亏这婚事还未定下来,夏明旭如此,爹爹定是不敢把你托付给他的啊!”
    凝安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也正式把夏明旭从自己的心里除名了,夏明旭的事,自然也被凝安排到末位了,相反,现在还有更重要的,关乎国公府生死存亡的事,需要舒振昌做出决断。
    “爹爹,夏公子的事情以后再论,凝安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凝安想到迷宫般的巷弄里,耶律吉身首分离,瓦勒国的暗卫死的横七竖八,以及那个白衣翩翩的清冷男子,眉头便忍不住紧皱起来。
    看凝安难得的正经起来,舒振昌似乎也意识到凝安或许是有要事要和自己相商。
    舒振昌想了想,开口问道:“可是与瓦勒国三皇子有关?”
    瓦勒国三皇子耶律吉向凝安求婚,之后又时来拜访,凝安今日总算答应出府一叙,回来之后,凝安便神情凝重,舒振昌不难猜测,应该是今日凝安与耶律吉外出时,出了什么意外。
    “是的,爹爹,”凝安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一字一顿:“耶律吉死了!”
    “什么?!”舒振昌一怔,然后“哐啷”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道:“瓦勒国三皇子——耶律吉死了?!”
    “确切的说,是被人刺杀了。”凝安补充道,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跟舒振昌解释了一遍,只是其中隐去了自己认出凌鸿墨,以及凌鸿墨带着自己走出巷弄一事。
    舒振昌一动不动的听凝安说完,面色越来越凝重。
    瓦勒国出使大隋,他们的皇子却在大隋被人刺杀身亡,这事不管怎么说,定是小不了的!
    “爹爹,依安儿所见,这事很可能是皇上授意的。”凝安给了舒振昌足够的时间消化此事,才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怎么说?”舒振昌没听凝安这么说,眉头越皱越紧。
    “爹爹您也知道,现在朝中王家势大,很多事情,皇上都不得不看王家的脸色,但皇上身为大隋的国君,怎么可能容得下王家比自己的势力还大?这次瓦勒国前来何谈,王家很明显是支持的,所以王家不可能派人刺杀瓦勒国的三皇子,而这事若不是王家所为,那就只能是皇上授意的了!”
    说到这儿,凝安看着舒振昌凝重的神色,心中也是微微一叹,语气也缓了缓:“爹爹,耶律吉被人刺杀,瓦勒国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说不得便是一个导火线,皇上之前处处忍让,这次突然差人刺杀瓦勒国皇子,怕是要有所动作了,国公府早已不能中立,唯有选择皇上一派,才能得以保全啊!”
    凝安这一句话,说的可是言辞恳切。她太清楚中立的后果了,前世国公府中立,舒贵妃便遭到了陷害,身死牢狱,国公府也家破人亡。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王家的阵营,先不说王家的态度,单就舒振昌得性子,虽前世为了明哲保身而选择中立,但是若要真做出个决断,定是宁死也不可能叛君背主,与皇上站在对立面的。
    凝安所说的,舒振昌自然能想的到,但是他现在最担心的,却不是阵营的问题。
    耶律吉宴席之上当众求婚,那么多人都可以作为见证,宴席之后,又日日前来拜访,凝安好不容易答应耶律吉出府一叙,耶律吉便被刺杀,这件事怎么看,都对凝安极为不利啊!
    若是瓦勒国那边非要追究起凝安的责任,即便凝安本无过错,但也会麻烦不断。
    所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耶律吉身为瓦勒国三皇子,又是作为使臣来访大隋,他的安危,本就应由大隋保障。而现在,耶律吉死了,死在了大隋境内,若是瓦勒国追究起来,无论如何,都是大隋理亏。
    但瓦勒国会追究吗?
    答案显而易见——肯定会!
    他们国家的皇子都死了,若是还能坐视不理,那瓦勒国一点傲气和尊严都没有了,还算是个国家吗?
    但是,若是瓦勒国追究起来,那凝安的立场和身份就极为尴尬了。
    耶律吉求婚于凝安,又是在和凝安一道出府游玩的时候遇刺身死的,耶律吉身边的暗卫全数被灭,那么凝安便是最后一个接触耶律吉之人,也是唯一的人证,一旦耶律吉之死被暴露出来,那么凝安定会麻烦不断!
    凝安不知舒振昌是担心自己,还以为舒振昌实在犹豫是否加入皇上的阵营,她怕舒振昌向前世一般选择中立,最后落得惨死,咬牙道:“爹爹,王家这么多年行事毫不低调,皇上却一直忍让,可是这一次,皇上却突然反击,定是有所准备的,皇上和王家争起来,一个小小的国公府,这么可能明哲保身?中立定是不成的,爹爹还要三思才行啊!”
    凝安这话已经说的极为直白了,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剖析的清清楚楚,舒振昌自然也听懂了凝安的意思。
    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为自己着急,即便现在形势严峻,舒振昌也忍不住心中宽慰,自己的女儿果然长大了,懂事了啊。
    “爹爹!”凝安以为舒振昌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心中大急,她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舒振昌还是执意中立,那她也没办法了。
    舒振昌哪里看不到凝安的急切,也知道凝安是真心为国公府好,微微叹了一声,道:“安儿所言,爹爹都知道,只是爹爹所忧心之事,却是安儿你的安危啊!”
    “我的安危?”凝安急切的神情微微一滞,似乎不明白舒振昌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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