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明,春光大好,凝安差人搬了椅子,懒洋洋地窝在院子里嗮太阳。
    若是以前,凝安得到空闲,指定是去四处闲逛闹腾,但是也许是重生之后,凝安经历太多,也看淡了许多,原本浮躁的性子居然慢慢沉淀下来,所以现在,凝安宁愿宅在自己的别院里,也懒得四处走动。
    仰着头,一口气把艰涩的补药喝完,凝安猛地端起桌边的茶水,“咕噜咕噜”的灌了许多口,才慢慢砸吧砸吧嘴,放下了茶杯。
    这补药喝的久了,凝安居然也慢慢习惯了补药的味道,也不觉得补药似以前那么难喝了。
    红玉在一旁伺候,看凝安喝药喝的如此干脆,不由笑道:“主子,您前些日子还对这药深恶痛绝,现今却已能把药一口喝完了。”
    凝安闻言,眯着眼,皱眉看着空空如也药碗,半晌,才喟然长叹一声“习惯啊,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安儿为何发此感叹?”凝安话音刚落,便听到宋氏带着揶揄的笑问。
    凝安猛地回头,果然见到端庄大方地宋氏跨门而入。
    “娘亲!”凝安惊喜地从躺椅上跳起来,赶紧回头吩咐红玉道:“红玉,去给娘亲搬一把躺椅来!”
    “是,主子”红玉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应声而去。
    宋氏敲敲凝安脑袋,宠溺笑道:“安儿怎么不去练武场了?以前得了空闲,安儿可是三天两头往练武场跑呢!”
    宋氏说的不错,凝安自幼便是个男儿气概,古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偏偏凝安反其道而行之,虽谈不上饱读诗书,但却对练武情有独钟,自从凝安生日,舒振昌送了凝安皮鞭,凝安便日日带在身上,时时练习。
    即便前世嫁给夏明旭后,凝安也从未使皮鞭离身,虽舞鞭的频率低了许多,但也从未放下过。但重生之后,凝安虽依旧皮鞭不离身,但除了春狩那日用皮鞭勒死一个歹徒外,凝安的确没怎么用过皮鞭了。
    至于这样的原因,其实凝安也不太清楚,若真要说个所以然来,或许是经历前世家破人亡,即便重生,家破人亡的凄惨处境仍在她心里盘桓不去,让她觉得有些乏味。
    不过这些话当然不可能和宋氏直说,凝安笑嘻嘻的捂着被宋氏敲过的脑袋,不满的囔囔:“娘!您再敲安儿的脑袋,若是把安儿敲笨了,那怎么办?”
    “贫嘴!”宋氏轻轻睨了凝安一眼,笑骂道。
    “大夫人”红玉已经搬来了椅子,毕恭毕敬的安置在凝安躺椅的旁边。
    宋氏学着凝安的模样,放松身体,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
    阳光正好,空气清新,闭着眼,沐浴着阳光,仿佛周身的秽气都被去了个干干净净,宋氏忽然就明白凝安为什么不往练武场跑,反而窝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凝安看宋氏享受的模样,得意洋洋道:“怎么样,娘亲,还不错吧?”
    凝安那么明显的炫耀,宋氏自然听了出来,她非但不恼,反而点头承认道:“的确不错,改日我也在院里安置几把躺椅,无事的时候,便也可以懒懒的晒晒太阳。”
    “现在不就没事儿吗?”凝安道:“娘亲大可就在安儿这儿晒太阳,何必还要回去弄?”
    “谁说现在没事儿?”宋氏听凝安这么一说,原本懒洋洋地姿态突然正经起来,“安儿,瓦勒国三皇子耶律吉日日前来拜访,娘亲相信你不会不知道,你这样每天把他轰出去也不是个办法,究竟该如何是好,你心里现在有数吗?”
    宋氏今日突然来凝安这里,自然不只是看看凝安那么简单。
    此时,离宴会已经有四日了。四日前,耶律吉公然在宴会上求婚凝安,此事虽因宫门失火而搪塞过去,但看那耶律吉的模样,分明是没有打算善罢甘休。
    宋氏和舒贵妃私下讨论过,都觉得此事有些棘手。耶律吉是瓦勒国三皇子,此次又是作为使臣来访大隋,大隋无论如何,都应视其为上宾。
    而耶律吉在宴会上公然求皇上赐婚凝安,如果皇上有意与瓦勒国谈和,那么这桩婚事,皇上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如果皇上无意与瓦勒国谈和,大隋作为东道主,面对邻邦的求婚,也是不方便拒绝的。
    谁言天下父母心?瓦勒国地处偏远,凝安又自幼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若是突然远嫁瓦勒国,无论如何,宋氏是舍不得凝安受这个苦的。
    所以从宴会上回来,宋氏便急的夜不能寐,果然第二天,她便接到了消息,说瓦勒国三皇子耶律吉前来拜访,而且报出的名号,居然是凝安的未婚夫!
    宋氏心急火燎,她压根儿就不想让耶律吉如国公府,但耶律吉是瓦勒国三皇子,无论如何,国公府也不能将之拒之门外。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正要差人请耶律吉进来,可是小厮还未出去,却传来一个让她目瞪口呆的消息!
    凝安,居然差人直接把耶律吉轰出去了!把耶律吉当成登徒浪子,给轰出去了!
    宋氏初闻消息,的确是皱了眉头。她清楚自己的女儿,凝安虽然平日里胡闹了些,但绝对不是个笨脑子的人,外面那人是耶律吉,她不信凝安看不出来!
    把瓦勒国三皇子堂而皇之的轰出去,凝安究竟想做什么?
    可皱眉只有一瞬,宋氏转眼就明白了凝安的想法。耶律吉身为瓦勒国三皇子,国公府不能直接拒之门外,但是……耶律吉报的名号是凝安的未婚夫,凝安没有未婚夫,所以突然来一个冒充凝安未婚夫的人,国公府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将他赶出去。
    耶律吉已走,宋氏便慢慢放下了心,心里对凝安自然也是高看了几眼。
    凝安果真懂事多了,在自己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凝安居然拿出了最好的办法,兵不血刃的化解了矛盾。
    宋氏本以为,这事儿便这么了了,可是第二日,宋氏方才用过餐,却又得到消息,说耶律吉前来拜访!
    昨日才被轰出去,今日又来?就连宋氏也不禁感叹,耶律吉当真是厚脸皮!
    宋氏这一次没去管耶律吉,果不其然,不消片刻,她便得到消息,凝安同昨日一样,差人把耶律吉给轰了出去!
    若是事情就这样便也罢了,只是第三日,耶律吉居然又来拜访,然后又被凝安轰了出去!
    今天是第四日,宋氏不难想象,今日耶律吉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还会再来。
    凝安的方法虽然奏效,但一次两次或许还可以,若是次数一多,怕是行不通的。而且看这耶律吉,大有不见凝安不罢休的意思。宋氏虽然不喜耶律吉堂而皇之的求婚,但也知道,这样下去,并不是个办法,所以今日,宋氏才特意寻了凝安,想听听凝安究竟是个什么看法。
    宋氏的担忧,凝安自然不可能不明白。
    这几日,耶律吉每天都来拜访,每次报出的名号都是“凝安的未婚夫”,凝安自然也每次都如法炮制,把耶律吉给毫不留情的轰出去。
    她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因为她清楚,皇上是无意和谈的,敌国三皇子,和本朝国公,皇上自然要更加偏向舒国公,所以若是凝安坚决不嫁,皇上定不会强迫凝安嫁给耶律吉。
    可是这些,宋氏并不知道,凝安也不能直接对宋氏说出这些利害关系。
    凝安也知道宋氏氏担忧自己,心下微暖,软声安慰道:“娘亲,您不必太过忧心,三皇子身居高位,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凝安普普通通,怎么可能得到三皇子青睐?三皇子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待过了这个兴奋劲儿,三皇子对凝安的兴趣淡了,这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凝安虽说的轻轻松松,但宋氏岂能不明白凝安不过是在宽慰自己?若是事情真如凝安说的那么容易,她还能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吗?
    宋氏喟然叹道:“无论着耶律吉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爹爹和娘亲,定会竭力在皇上面前请奏,求皇上退了这门婚事的!”
    宋氏知道事情急不来,但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挖心窝子疼爱的女儿远嫁瓦勒国,或许她与舒振昌的努力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无论如何,宋氏做不到静观其变。
    “娘——”宋氏一番话,完全真情流露,凝安心知宋氏不只是说说而已,心里感动异常。
    自己的父母,待自己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前世自己享受着宋氏和舒振昌的疼爱,却习以为常,不作出任何回报不说,反而轻信夏明旭和舒凝馨那两个小人,还得父母横死街头!
    今生今世,自己决不能放过夏明旭和舒凝馨!自己定要好生回报宋氏和舒振昌!
    “主子,主子!那耶律吉又来了,这次还是把他轰出去吗……大、大夫人!”红锦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打断了凝馨的思绪。
    红锦在下里,和凝安想处甚为随意,她性子本就活泼,还没进来,便高声向凝安禀报事情,冷不防见到端庄的宋氏,脸色猛地愣怔了。
    “三皇子又来了?”宋氏没计较红锦的失礼,她被红锦的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耶律吉今日果然还是来了。
    耶律吉天天前来国公府拜访,便是宋氏想欺骗自己耶律吉只是一时兴起,也是不能的。念及耶律吉的目的,和耶律吉带来的麻烦,宋氏不由长长一叹,只觉得心中烦闷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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