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林斯基计划从詹宁斯侧翼的另一条通道突破,势必可以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很快好消息传来,先行出动的侦察部队已经突破到了山谷外的开阔地,没有交火。他振奋地爬上坦克,站在猎猎山风中握住通话器。
    “诸位,我们一旦突破出去,不必等待、集结,自行组织向斋普尔前进,弗林斯将军的油罐车会在中途等待……如果等不到燃油,也可以抛弃车辆。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回家了。”
    叶林斯基说完,钻进坦克,重重盖上盖子。他已经委托了指挥权,这在情报、指挥优势历来明显的美军中,是绝少有的;不过他现在受到了绝对强势的对手围攻,必须化整为零地钻出包围圈。他预判会遭受一些空袭,但是敌人一定吃不掉自己。
    新德里的总理府地下室内,四周此起彼伏的爆炸震动,已经可以穿透厚厚的混凝土层,传到这里。
    地下室里正在举行军官授衔,以及颁发奖章的隆重仪式。为了振奋士气,获得勇士奖章的军官很多,甚至有不少中下级军官,但是前来捧场的高官不多,好歹有卡汗亲自出场。
    军乐队演奏完毕后,由反对党党魁,上院联邦院议长克里纳西甘地讲话。他其实根本不想来参加这出灭亡前的闹剧,尤其那么多军官聚集到总理府地下室,说不定中国人会以这个借口袭击总理府。不过人民自卫军的一名少校,带着1个排的人到他的家里来砸门,他没有多余的选择。
    他他已经从留在城内的一名美国外交官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儿子平安无事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飞去意大利亲戚家暂避一时。
    议长讲话时,可汗和屈指可数的几名战时内阁成员站在他身后,大部分官员面露恐慌之色。
    城里最近有传言说,躲在地下也未必保险,中国人对付地下设施很有一套,他们会炸塌出口和通风设施,然后活活闷死下面的人。
    会场内等待嘉奖的军人倒是个个兴致不错,他们中间大部分是自卫军,另有一些近卫联队的陆军军官。
    身材高大的穆亚尔少将笔挺站在最前面,他是卫戍司令部下辖陆军的代表,马上就要提升为中将,以后就不必担心再被帕斯阿德阴阳怪气的奚落了。
    “……值此艰难时刻,我代表印度人民院,希望诸位不负军人荣誉,奋勇杀敌,直至将所有敌人赶出我们的领土……让他们在我们的枪炮前战栗发抖……”念到这里,甘地声音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份稿子是卡汗的哪个秘书写的,显然乐观的有些胡言乱语了,“……我希望军人们继续实践自己的誓言,追随伟大的卡汗总理,坚守这伟大国家的首都,坚守这民主世界的铁脊,坚守这人类普世价值的桥头堡……绝对不允许压迫与黑暗肆无忌惮地进攻。”
    他尽量不去多想,硬是把这段肉麻的文字念完了,他开始怀疑这份稿子可能是卡汗自己改过的。
    卡汗慢慢走到前面,为穆亚尔带上勇士勋章,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握了握手;然后走向第二位:自卫军上校哈拉迪,他马上会提升为准将。
    哈拉迪头上还绑着绷带,早上在赖比托堡垒的战斗中刚受的伤,据他的参谋部统计,战斗中,大约有150辆敌人坦克试图从赖比托城堡以及吉尔吉清真寺一线杀进市区,而自卫军凭借惊人的勇气,有血肉抵挡住了钢铁的进攻,并最终消灭了所有来犯的坦克。
    “哈拉迪准将,如果我的身体允许,我真想亲临前线,看看那些燃烧的敌人坦克。我知道,敌人越接近新德里,印度人心中的愤怒越会积聚起来,最终,这种愤怒会爆发出来的。”
    卡汗伸出一只枯干的手,与眼前的大胡子英雄握手。他身后的甘地翻了个白眼,上院议长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卡汗到底是入戏太深还是太过天真。
    “是的总理阁下,敌人必须感到害怕,他们现在知道可能已经晚了,我们自卫军没有孬种,而且我们不留俘虏。”准将昂着头骄傲地说道,矮小的卡汗仰视着英雄,几乎看不到他的扬起的脸,只能看到两个鼻孔。
    总理走向下一位授勋者,突然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次地面剧烈的摇晃。穆亚尔警惕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细小碎屑掉落到了他的肩头和衣领里。
    “是500公斤炸弹?就在一两个街区内?”有人小声说道。
    “也许更大,更近?”
    军人们躁动起来,文官们开始向后退缩,只有卡汗完全不为所动,甚至他那只因为中风,而时刻都在颤抖的右手,都变得更麻利些了。他迅速完成了在场所有人员的授勋仪式,勇士轮型勋章,原为人民院颁发的,授予军人的最高荣誉勋章,而之前30年颁发的,都没今天下午发出去的多。
    卡汗完成授勋,毫不停留地立即回到前面,站定后,他突然想即兴说几句。
    “是的,我们之前是遭受了一系列的挫折,但是城外那些人以为靠大炮和炸弹就能吓唬住我们?那他们是打错算盘了。”
    “我向您保证,敌人会遭遇到迎头痛击,我们已经招募到了数百名死士组成了特别行动队,随时做好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刚刚提升的哈拉迪准将说道。
    “很好,说的很好。新德里已经成为了强者的战场,让那些懦弱的人逃走吧,我们不需要他们。”可汗说话时紧握住拳头,最终又轻轻放下了。他提及的懦夫,原本是指早上突然撤离的联军,但是突然间触动心事,联想到了辛格,这让他眼前一阵迷糊。隐约间,他似乎感觉,辛格其实就在会场某处坐着,微笑着看着自己;他的笑容很自然,似乎并不怨恨自己。
    穆亚尔看出总理站在台上紧紧撑住桌子,似乎要摔倒,他干净大步流星走过去扶住卡汗。
    “你回来了?我……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卡汗在恍惚间说道。
    “我一直在这里啊?”穆亚尔说道。
    卡汗迅速从幻觉中恢复过来。他停顿了片刻,突然抡起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
    “我们必须告诉敌人,他们可以摧毁我们的首都,甚至可以夺走我们的生命,但是……他们永远无法夺走我们的自由。”
    “没错,共产党夺不走我们的自由。”
    军官们闹哄哄地大叫大嚷起来,他们显然被总理的话鼓动起来了。
    甘地默不作声,他猜到卡汗还是很有一套能裹挟这些人去送死。印度就是太多这样没脑子的人,所以卡汗那些逻辑混乱的煽动性演讲,永远能得逞。他不由得想起辛格最后出逃时可笑的伎俩,也只有穆亚尔这样的蠢货,会被辛格耍的头头转。当然,辛格还是一个明白人,他是看到了前途的绝望。
    120公里外。叶林斯基的队伍未受阻挡地山谷中一路狂冲出来,甚至没有碾到一颗地雷,他以为自己就要得逞了。车队在喇叭口山口处开始收拢队形,由于这支部队以极好的军事素养,机械化部队井然有序地通过狭窄地带,完全没有半点拥堵。
    突然间不计其数的发烟雾弹落在前方,遮挡住了部队的视线。
    威力巨大的榴弹炮弹随即从空中落下,在坦克后方炸开,仅从大地的剧烈摇晃中就可以判断,这不是迫击炮弹或者中等口径的榴炮,而是155毫米大口径炮弹。
    中国军队以前还不曾具备过,迅速翻越群山将这样重火力的武器迅速部署到前沿的能力,但是现在有了。
    低空无人机从敌人车队上方快速飞过,为炮兵指示目标。仅仅9公里外,刚刚部署到阵地的炮兵部队,正在用最快的速度发射火力,每门炮周围都有一个9人的炮班,正在连轴运作,这种完全人操的简单火炮,其实除了空运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优点,人的爆发潜能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大增加其急促射击的火力,而自动装填装表的火炮不具备这种潜力。
    发射时,2名装填手一左一右用提弹器将沉重的炮弹送到炮闩后,立即有第三人从后面,用长杆将炮弹推进炮膛,紧跟其后的另一人则见缝插针,将分装的药包塞进炮闩;关闭炮闩后,再从炮闩后的小孔装入引火管。发射前所有的装填动作一气呵成,精确到毫厘。
    没有开火的指令,装填手后退后,就有人拉响火炮,山崩地裂的发射后,所有人继续重复之前的一系列动作。凭借紧密高效的运转,这支炮兵将每分钟的射速,提高到了5发。
    密集炮火将落在后方的轻型战车一顿猛敲,这些威力巨大的弹丸爆炸时产生的弧形气浪,足以将四周的车辆摧毁掀翻,联军还未与主力接战便损失惨重。不过,随着急促射击后炮膛必须进行清理以及炮班体力下降,火力逐渐开始减弱。
    叶林斯基当然应该猜到敌人有所准备,但是他仍然存有侥幸心理。前锋从烟雾中钻了出来,车长们迅速转动周视仪观看,大约1公里外,远远多于他们的坦克呈扇形散开,正等着他们。
    这次贺凡没有继续以机动队方式避敌锋芒。他的所有坦克一起向冒头的敌人开火,随后发起了向心冲锋。他很少用数量压倒对手,不过对付装甲厚重的m1a2,数量不失为最好的解决办法。
    冲在最前方的几辆m1a2sep迅速经受到了最严酷的考验,在奇迹般地抵挡住了一两发正面炮弹后,更多的穿甲弹从各个方向钻进坦克。
    动能穿甲弹击中装甲时,都只会腾起一小片烟雾,无论击穿与否;但是却可以迸发出异常骇人的金属撞击声。
    一时间各种金属碰撞声充斥着战场,联军坦克顷刻间落到下风,胜负在此刻已经分明。
    贺凡的70辆坦克,毫不留情地向最先露头的15辆敌人战车开火,大约30秒内,就全歼了对手,己方无一损失。
    他故意在敌人前进通道上发射了烟雾弹,固然使得己方视野受限,但是却延缓了敌人展开兵力的动作,这有利于他发挥数量上的优势。
    叶林斯基的指挥坦克也被击中一次,摧毁了一侧的负重轮,他在电台里大喊后撤,然后开始放烟。几架飞机赶来,无法透过烟雾看到目标,于是直接向烟雾投弹。
    叶林斯基干净利落地输掉了这一仗,他在看到四周敌人坦克数量的一刹那,就知道这个结果。
    于此同时,詹宁斯的另一路突围也撞了一个头破血流,残兵正在向后退却。贺凡的火力延伸打击一直追击退却敌人打倒山谷内,然后停止了。
    叶林斯基,再次退回出发阵地,终于与詹宁斯的残兵汇合一处,中国军队放松了炮击,他们得以喘息,并再次召集军事会议。
    叶林斯基注意到,与会的军官少了一半,剩下的也有不少挂彩的。从手下的神色看,敌人猛烈炮火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恐慌,大口径榴弹炮除了可以摧毁金属,也可以轻易摧垮军人的意志,巴克中校甚至无法拿稳水壶,因为他的手一直在抖。
    会场内一片寂静,没有人站起来提出自己的看法,继续突击无疑是送死,敌人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强,而他们只会越来越弱。
    “我们该怎么办?他们在这几个钟头来调来的兵力远比我们想象得多。”叶林斯基自己打破僵局说道。
    “也许我们可以到晚上再突击一次?把伤员和医院留在这里。”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说道,随后会场再次陷入寂静。
    “报告,敌人在我们的频道上……直接呼叫……我们的指挥部,”通讯兵站起身报告,“而且直呼了你的名字。”
    叶林斯基木讷地走向电台,伸手要去接通话器。
    “当心是他们的计策,也许他们会测量到我们的位置,然后扔下一颗炸弹。”巴克提醒道。
    叶林斯基想了一下,还是接过通话器。
    “我是指挥官……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他放下通话器,茫然对着全体军官:“中国人说暂时停火,他们要派一名军官来谈谈,我同意了。”
    “谈谈也无妨,也许他们会允许我么放弃重武器离开?不失为一个办法?”巴克说道,显得如释重负。
    “这只是他们早上提出的条件,现在么,情况大大不同了。”叶林斯基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辆吉普车,小心穿过遍布残骸的战场,向敌人据守的山口开过去。傅小光带着一部电台,坐在车上,他主动向贺凡提出了前去劝降的任务。
    车辆开到山前,立即有2辆悍马拦住,然后傅小光一个人坐上这辆车进了山谷,敌人仍然控制着60平方公里的山区,似乎还有坚守的余地。不过贺凡并不准备进行任何的讨价还价,他只提出了一个期限,过了时间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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