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寻大吃一惊,“黄金万两?怎么那么多——”
    “多么?”紫凝嘲讽地看向他,“萧统领,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慕容冽一条命,还不值万两黄金吧?”
    萧寻喉咙哽了哽,反驳不得。
    “你们别欺人太甚!”慕容冽被戏耍得好不狼狈,“本王——”
    “你可以拒绝,”君夜离神情一冷,“那就按紫凝的意思办。无华,把他扒光!”
    “你敢!”慕容冽大吃一惊,本能地后退两步,“本王、本王答应!”
    不就是写个借条吗,写了又如何,只要今日能够脱身,他绝对要调动人马,把西池国灭掉,将君夜离锉骨扬灰,以报今日之辱!
    “很好,”君夜离满意地点头,“震王,请吧。”
    慕容冽咬牙忍了又忍,才没将那墨泼在君夜离脸上,过去抓起笔,唰唰唰一挥而就,那架势像是在写遗书。
    写完他将笔一扔,“本王可以走了?”
    “可以,”紫凝示意无华将借条收起,“慕容冽,我劝你不要打歪主意,我射中你那枚暗器上有毒,唯大月宫中那棵千年灵芝可解,你若三天之内赶回去,还有救,否则,就等着旁人替你收尸吧。”
    你——
    慕容冽狠狠瞪着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从出生到现在,他几曾受过这等羞辱,今日竟被作践到如此地步,叫他如何受得了!
    “还有,”紫凝还惟恐气不死他一般,继续道,“这借条你是赖不掉的,你的盘龙玉佩就在我手上,到时候拿万两黄金来换。”
    “什么?!”慕容冽勃然大怒,“你敢拿本王的盘龙玉佩?还回来!”
    这玉佩唯大月国皇室嫡子才配拥有,是身份的象征,出入皇宫各处,旁人都无极阻拦,怎能落入他人之手!
    “震王,你有资格发号施令吗?”君夜离挑眉,“要不要本王提醒你,你若再不动身,三天之内,怕是要赶不回皇宫了。”
    “你们——”慕容冽粗重地喘息着,“你们很好,好的很!”说罢他愤怒地跺脚,转身狂奔而去。
    今日之一切,本王必向你们千倍万倍地讨回来,你们等着!
    君夜离无所谓地一笑,一指解开萧寻穴道,“还不去追你的主子?”
    萧寻咬着嘴唇不作声,抖了抖衣襟,飞身追了上去。
    “紫凝,这回玩痛快了吧?”君夜离坐回桌边,不理会周围人各色眼光,“慕容冽所中之毒,当真只能活三天?”
    紫凝似笑非笑,“你想试试?”
    “哇!”君夜离夸张地叫,“你舍得对我用毒吗?不舍得吧,我就知道你不舍得!”
    紫凝哑然:我说不舍得了吗?你自作多情什么……
    收拾好一切,天色也不早了,君夜离硬是在紫凝房间打个地铺,美其名曰“保护她”,紫凝也懒得跟他计较,不然再折腾下去,天就该亮了。
    两人都有些乏了,闭上眼睛休息,是以谁都没有注意到,紫凝手腕上的血玉镯,刹那微弱地亮了亮,重又安静下去。
    离秋峪关约二十里外的一处小树林里,有一团小小的篝火,一身黑衣的慕容冽背对着火坐着,右半边肩膀的衣服拉下来,露出一个铜钱般大小的伤口,流出的血色发绿,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闻之令人欲呕。
    紫凝射中他的这枚暗器上不但有迷药,分明还有毒,虽然不至于立即要了他的命,却让他痛苦不堪,这回真是栽到姥姥家了!
    萧寻将短刀在火上烤了,回身压住他另一边肩膀,“王爷,忍着点儿。”
    慕容冽铁青着脸,“快点,磨蹭什么!”
    萧寻不敢怠慢,刀尖刺进他伤口中,一点一点挑出那枚暗器。
    剧烈的痛楚令慕容冽浑身打颤,牙齿咬得咯咯响,更是将紫凝恨到骨子里:北堂紫凝,你别得意,本王早晚要把这一切全部都讨回来!
    好大会儿之后,萧寻才总算将暗器从慕容冽伤口中挑出,原来是根寸许长的梭镖,寒光闪闪,很是锋利。
    在那伤口上洒了些止血的药粉,萧寻仔细地替他包扎好伤口,“殿下,北堂紫凝所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尽快回宫的好。”
    “本王知道,”慕容冽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有种麻木迟钝的感觉,眼睛是仇恨的光,“先回宫,再找机会杀掉君夜离,以报此仇!”
    萧寻咬紧嘴唇,没有作声。
    慕容冽忽地回过脸来,眼神狠厉,“萧寻,你敢背叛本王?”
    按理说若是他们中了迷药,断不该有力气反抗才是,唯一的解释就是萧寻根本没按他说的做!
    “属下不敢!”萧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属下都是按照王爷的吩咐做的,不过属下刚才想明白,安宁公主是神医金铃,这种程度的下药,看来是没能瞒过她。”至于他因为不想害紫凝而有意将迷药下在海鲜汤中这件事,慕容冽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说也罢。
    慕容冽不甘地冷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你最好别背叛本王,否则本王会让你知道背叛者的下场!”
    “属下不敢!”萧寻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稍做休息之后,慕容冽即在萧寻搀扶之下离开小树林,去附近城镇买了辆马车,赶回京城。
    ——
    出了秋峪关后,就离开了大月国地界,紫凝的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对于这个地方,充斥她记忆的是不尽的屈辱、伤害和背叛,早离开早了。
    之后便到了沙漠,因为这沙漠并不大,手下又做了十足的准备,所以很容易就通过这块不毛之地,行进在还算平缓的山路上。
    耳边回想起缥缈公子的话,紫凝下意识地摸了摸腕上的血玉镯,问道,“千绝山是否西池国之最?”
    “是,”君夜离一笑,“此山高万仞,常年被冰雪覆盖,莫说人了,鸟兽都极少,紫凝,你怎的突然想起问这个?”
    “找东西。”和人。紫凝还不想告诉他,自己想找回亲人的事,免得多生事端。
    君夜离“哦”了一声,很聪明地换个方向问,“我能帮你吗?”
    “到时候再说。”紫凝心绪有些烦乱,语气也有些冷,不过倒也不是针对君夜离。
    想到自己不知从何而来,欲要寻亲却又不知往何处去,最让人不安的是,若是最终的结果越加让人不堪,她该如何是好?
    看出她的不安和烦躁,君夜离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别担心,紫凝,一切有我。”
    紫凝的手冰冷,莫名地微微震颤了一下:但愿如此。
    进入西池国地界之后,君夜离明显越加精神振奋,且有归心似箭的意思,似乎恨不得立刻把紫凝带到所有人面前一样。
    紫凝反倒是平静了许多,许是想要了解西池国的风俗吧,加上在马车里闷了好几天,她下车来缓缓步行,一边欣赏这里的风土人情。
    这里还是西池国的边办,所以各色人等鱼龙混杂,只看装束的话,也分不出谁是谁来。
    君夜离上前与她并肩行走,解释道,“西池国地处东南,气候偏湿热,故子民多做短装打扮,此处靠海,他们多以打渔为生,赤脚穿草鞋,是他们的传统。”
    紫凝略有些诧异,一来是这个时代的人跟中国古代的生活习惯没什么区别,二来君夜离是皇子,居然对民间生活如此熟悉,也算难能可贵。
    想到此,她第一次用带了赞赏的目光看了君夜离一眼,不自觉地笑了笑,“嗯。”
    好美,好想亲一下!
    君夜离看得兽血沸腾,恨不得抱住紫凝,亲个昏天黑地再说。
    结果没等他付诸行动,就见前面一片嘈杂,很多人都往某个方向冲,还大喊着“抛绣球了”之类的话,个个兴奋的脸通红,跟狼见了肉一样。
    紫凝暗暗好笑,心道原来这里也时兴抛绣球来先夫君吗,倒也有意思。
    “似乎有些意思,紫凝,我们过去看看。”君夜离也没往多处想,拉住她的手过去。
    “怎么,你想试试会不会雀屏中选?”紫凝斜了他一眼,“你去你的,拉我做什么。”
    “怎会,”君夜离一副“我只要你”的笃定样,“看个热闹嘛,走了走了。”
    紫凝也就由了他,一起过去,随便看看。
    场中是一座二层高的小楼,一名蒙了面纱的女子站在二楼栏杆处,凝目向下望,似在寻找什么人。
    紫凝忽地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再仔细看一眼那名女子,虽掩去了容貌,眼神却是冷厉的,且明显在扫过君夜离时,多停了一刹。
    莫非又是刺客?
    紫凝顿生警惕之心,反握住君夜离的手,以传音入秘之术提醒他:小心,那个女子恐怕有问题。
    君夜离眼神條地一变,无声冷笑:这要刺杀他的人真是无孔不入,从西池国跟到大月国,再回到西池国国,一步不放松,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吗?
    紧了紧手,君夜离示意自己心中有数,两人都若无其事般向上看去。
    楼上女子眼中现出羞涩状,接过丫环递过来的绣球,举了起来。
    “扔给我!扔给我!”
    “扔这边!这边!”
    “我的,我的,不准抢!”
    人群顿时争先恐后向前挤,一片大乱,甚至挤倒了旁边的水果摊,各色水果滚了一地,也没人顾得上。
    蓦地,一道瘦弱的身影猫腰从人群中钻进去,居然很灵活,不过他的目光却不是抢绣球,而是伸出脏兮兮的手,一把抓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张嘴咬了一大口,狠狠地嚼,几天没吃饭了一样。看他那浑身脏乱的样子,应该是个乞丐。
    人群正拼命往前挤,不知道是谁绊倒了他,手里的苹果也滚了出去。
    “唔……”他大为着急,不顾一切地去捡,瞬间被人群淹没。
    不好!
    紫凝脸色微微一变,忽地动若脱兔般飞身过去,几个灵巧地侧身,让开众人,来到乞丐身边,一把抓住他的右肩,将他带出了人群。
    “紫凝!”君夜离一惊,以更快的速度追过去,见她没事,这才放心,“好好地乱跑什么,当心伤到!”
    楼上的女子眼看君夜离和紫凝远离人群,眼中闪过一抹愤怒的不甘之色,将绣球狠命一抛,转身走了进去。
    底下人立刻炸开了锅,抢成一团。
    “我没事,”紫凝拍了拍手,冷着脸对乞丐道,“小子,吃饭重要还是命重要?”
    那乞丐还惦记没吃完的苹果呢,弯腰左摇右晃,找个不停。
    君夜离失笑,“记吃不记打。紫凝,我们走吧。”说着话,他示意无华给乞丐一点银两,买些东西吃。
    像这种人,在西池国不是只有他一个,若是个个都管,根本管不过来,他只能自求多福。
    乞丐似乎有些发愣,抬起头来,乱糟糟的头发盖到眼睛上,他都不知道拿手拨一下,费劲地后仰头,想要看到眼前人的样子。
    紫凝微一皱眉:莫非他脑子有问题吗?“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乞丐回答,旁边被撞翻的水果摊的老板没好气地接上话,“疯子哪有名字?他就是我们这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一直都疯疯癫癫的,没人知道他叫什么。”
    “叫……叫……”乞丐努力地发出声音,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果然有些问题。
    紫凝从腰间抽出手绢,擦他脏脏的脸。
    “紫凝,”君夜离拉住她的手,“让无华他们去做就好。”倒不是他瞧不起乞丐,毕竟这人身上太脏,别有什么不好的病,他担心紫凝受其所累,也是人之常情。
    紫凝也没反对,无华即接过手绢,没轻没重地在乞丐脸上擦了几下,可他脸上太脏,一时也擦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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