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去动脑筋解决。”
    “我的天,你可真是个好雇员。”
    弗里茨不以为然地扬眉,从口袋里掏出那护士给自己的电话号码,打开车窗,双手一松,那纸片就这么随风飞了出去。
    ****
    眼睛一眨,便是三天过去,只剩下四天了。每一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林微微虽然做好了最差的打算,可每次手机响,她还是会心惊肉跳的。
    李小贱总是说她承受能力太差,可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学校里,有小贱陪着她,陪她上课、陪她吃饭,找各种笑话逗她乐。她的心意,林微微全都心领,但脸上还是笑不出。想到母亲生死未卜,她心里就难受,整天神思恍惚的,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小贱除了嘴里头的安慰,也着实帮不上什么大忙,事实上,谁也帮不上。
    这最后四天危险期,96个小时5760秒真正是一分一秒地艰难熬过啊。没人能给她承诺,她只能跑去教堂寻求寄托,为母亲点上一支祈祷的蜡烛,然后面对圣象静静地坐上一下午。
    已经是深秋,太阳不再像仲夏夜的时候高高挂起,黄昏时刻,天空布满了晚霞。手机上有一条短信,是弗里茨发来的。
    出来吧,我在外面等你。
    短短的几行字,却让她觉得温馨。有这么一刻,她甚至想,万一妈妈真的先走了,那她至少还有弗里茨,茫茫人海中还有一双可以依靠的肩膀。
    推开沉重的教堂大铁门,一眼就瞧见弗里茨。他靠在墙壁上,在那里吞云吐雾。看到微微出来,他随手熄灭烟头,大步向她走来。
    “你母亲怎么样?”
    “医院里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弗里茨搂住她的肩膀。
    林微微下意识地向他怀里靠了靠,环住他的腰,问道,“明天你什么时候动身?”
    “取消了。”
    闻言,她转脸望他,“你不去瑞士了?”
    “不去了,你更重要。”他淡淡地道。
    一方面,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另一方面,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难道要丢下她不管?
    虽然在一星期前就安排好行程,可这事发生后,他还是毫无犹豫地通知海蒂,取消原定计划。
    海蒂在电话里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她可真是你的挚爱,为了她,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取消。
    弗里茨笑笑,什么也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没了钱,可以再赚;要没了她,难道要他再穿越一次?
    林微微不知道弗里茨心底的想法,但光是听他这么说,就已经很感动了。伸手抱了抱他,道,“有你陪我真好。”
    明天是erntedankfest,相当于美国的感恩节。17、18、19世纪的时候,秋季收割完毕后,农民从乡下进城赶集,然后相互交换商品。在这一天,人们相聚一起,载歌载舞,庆祝今年的好收成。随着时间推移,这个传统文化仍然保留至今,大广场上搭起了游乐场,请来了乐队,异常热闹。
    林微微心情不好,不想凑热闹,想避开,可弗里茨却不让。他牵住她的手道,“走,我们去逛逛。”
    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回了家,没事干也是胡思乱想,还不如在这里沾沾人们的喜气。
    弗里茨去卖烧烤的摊位上买了一份香肠夹面包,又买了两瓶啤酒,拉着她道,“你吃香肠,我吃面包。”
    难得这个男人那么体贴,林微微感叹,“你不是无肉不欢的吗?”
    他举了举手中的啤酒道,“今天我吃素。”
    哈,肉神要戒肉。她不由噗嗤一声笑了。
    接过他手里的啤酒喝了几口,酒精一下肚,心底的忧愁终于退散了一点。弗里茨牵着她的手,在集市里漫步,摊位上摆放着各种不同的产品。有卖腊肠的、卖水果蔬菜的、卖装饰的、卖首饰的、卖衣服的、卖羊毛的……总之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林微微在一个摊子上试蜂蜜护手霜,就听见弗里茨在后面叫她。
    她转过身,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他。
    “闭起眼。”
    她照做。
    “伸出手。”
    “你要干嘛呀?”她好奇。
    弗里茨没回答,而是拉起她的手。林微微只觉得手指一凉,有什么东西套入了她的无名指。睁眼一看,是一枚戒指,正中间雕刻着骷髅头的图案,而他手上也带着一只相同款的。
    “这是什么?”
    弗里茨望着她,唇角一扬,笑道,“定情信物。”
    林微微皱起眉头,道,“这么丑的玩意也能当定情信物?”
    见她要脱下,他忙一把按住她,道,“不丑。骷髅头的标志从一战前就有了,一直到现在还在流行,就像我对你的感情,一世纪不变。”
    晕,人家送钻石,以表绵长的感情;他这人送骷髅,难道要他俩成了一对骷髅,还继续永结同心么?
    “可是这么大一坨,好沉重,带着不舒服。”
    弗里茨道,“习惯就好。”
    他这人固执,一旦认准的事情就没商量,林微微也不去反驳他,心想,到晚上洗澡时再脱下来好了。
    逛了一会儿,弗里茨问她,“你心里还难受吗?”
    林微微点点头,道,“还好。”
    见她神情落寞,弗里茨拉住她走了几步,道,“我们去坐那个。”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见一座高耸入天的摩天轮,她新奇,“你不害怕?”
    他摸摸鼻子,暗忖,我只怕过山车。
    买了票,弗里茨拉着她的手,面对面地坐了进去。一点一点地远离陆地,渐渐升高,清风在他们身边吹过。
    林微微叹息了声,道,“唉,有人把摩天轮形容爱情,一阵高.潮过去,剩下的就是平淡。”
    他不以为然,道,“我倒觉得像人生,从出生到死亡,完整地走完一圈。”
    闻言,她抬头望向他,两人四目相触,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间。弗里茨环住她的肩膀,一点点缓缓地凑近了脸,他高挺的鼻尖抵在她的鼻子上。
    夕阳惊鸿一瞥后,夜色悄然而入,摩天轮上瞬间亮起了七彩霓虹灯,那耀眼的光芒闪亮了一方天地,也点亮了他的眼睛。那一秒,分明有波光流过,让那对绿眼珠更加流光溢彩。
    “微微,不管是酸与甜,还是胖与瘦,这一圈路程,我都会和你一起走过。”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坚定,一字一句萦绕在耳边,连秋风都吹不散,让她心底颤动。她不禁问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你为什么会对我那么执着?”
    这句话,她问过他多少次了。显然,她仍然对自己不自信,对他不信任。弗里茨抬起眼,第一百零一次地诉说,“在我心里,你没人取代。我是因为你才来,你是我的全部。”
    先不管真假,光听着就让人痴醉,唉,他的情话可真是心驰神迷啊。
    弗里茨抬起她的下巴,稍一凑近,就深深地吻了上去。他的气息,他的热吻,交织成一张大网,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热烈地回吻,两人唇齿相缠。这一个空间,只有他们俩,谁也不会来打扰。
    摩天轮转动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地,终点也是起点。弗里茨牵着她的手,走了几步,站住脚步。他转身,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唤道,“微微。”
    她嗯了声,眨着眼睛望向她。
    “我刚刚说,我是为你而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
    弗里茨沉默了半晌,坦言,“因为,我是从1945年穿……”
    这是他的秘密,他最终下定决心不再隐瞒,想要坦诚相对,可偏偏上帝开了个小玩笑。在这关键时刻,林微微的手机突然响了。本来不想接,但瞧见来电显示是医院的号码,之前已经有个未接电话了,她心一沉,不得不先将这浪漫的一刻扔一边。
    从天堂到地狱只是一刹那的事,接通电话不久,她的笑容立即隐没在唇角边,双手颤抖地几乎握不住手机。
    咬着嘴唇努力克制情绪,可眼泪还是夺眶而出,电话里传来的噩耗,让微微的一颗心瞬间沉入了深渊之巅。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今天一更有5000多字了,勉强也算双更了把。哈哈哈,快来表扬我~~~
    忍不住8一下德国的医院。
    去年,老爸来德国,心脏病发送进医院。救护车800欧,住院1万欧,全部由保险公司包了,我们一毛钱也没出。我爸买的只不过是本地的旅游保险,18欧一个月,最普通的那种。我们都开玩笑说,这个保险公司亏大发了。
    送他进去的那个医院,很普通的市级医院,但是医生很负责,给我爸做了各种心脏测试,什么骑自行车测试心率之类的。我爸说,在国内医院都没见到过。
    德国医生说,我爸情况其实没那么严重,不需要做造影,因为这个是有创伤检查,对身体有副作用,影响健康。他国内进医院,医生屁话不说,直接让他做造影。
    后来,德国医生让我爸留院观察了五天,确定心脏没问题后,才由主治医生签字出院,非常非常负责!而且连药剂也是按照我爸的各项指标测试特配的。出院那天,主治医生带着他的助手过来,给我老爸做出院总结,我爸吓了一跳,说,感觉自己就像是国家领导人似的,受宠若惊。
    德国人还是很负责任的,我爸爸因为有病史,医生在做决定之前,非要看参考国内病史和他平时的药物。我们只好连夜让邻居去取,扫描过来。
    下集预告:
    林微微吓一跳,急忙扔了书包跑过来,一把拉住他,道,“不行,这样要噎死人的!”
    见她将四分之一的苹果又一切四,弗里茨摸了摸鼻子,抱怨,“你们亚洲人的管道可真细致。”
    说着,随手拎起一块传说会噎死人的大苹果往嘴里一扔,三两下,吞了下去。
    林微微白了他一眼道,“所以说,我们亚洲人是上帝精心制作的,才不像你们白人,偷工减料,一个个都是大老粗。”
    “……”种族论他听多了,还第一次听到这版本的,顿时无语了。
    将他赶到一边,林微微在床边坐下,一边照顾老妈,一边问,“你怎么会来?”
    弗里茨理直气壮地回答,“来尽孝道。”
    ☆、67第六十六章 死里逃生
    赶去医院才知道,15分钟前,蔡英的病情突然恶化。脑内大量出血,有轻微脑梗现象,再次被送进抢救室。
    情况危急,几个主治大夫都没有把握,只能请出hsk医院的副院长亲自主刀。这是脑外科的权威,如果他也束手无策,那就彻底没希望了。加护病房的医生不是在手术室里操刀,就是在办公室里讨论病情,剩下几个小护士,问不到最新动态,只能在外面等消息。
    墙壁上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个魔咒扣在头顶。母亲在里面接受抢救,林微微的心也一样受着煎熬,焦急地在走廊上踱步,那种压抑的感觉让她崩溃。如果,真的是绝望,一开始很痛,但终究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退散。但,最可怕的是这样不死不活地吊在悬崖上。有希望,却微弱,彷如残烛的火苗,随时来一阵微风都能吹灭。
    “妈妈会死吗?弗里茨,你告诉我,她会不会死?”她抓住弗里茨的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紧紧地,死活不肯松开。
    看着她绝望,他心里也不好受,伸手揽住她,安慰道,“他们会帮她度过难关的。”
    “怎么度过?你能给我保证?能吗?”她挣脱他的拥抱,抓住他的衣襟,连声追问。
    看着她充血的双眼,苍白的脸色,憔悴的神情,他一时找不到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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