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娘关上院门,又闩上门插,转过身来,忽然对云岚双膝跪倒,颤声说道:“民妇叩见皇姑。”
    云岚大吃一惊,连忙双手把紫玉娘扶了起来,说道:“婶婶,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紫玉娘颤声说道:“以前民妇曾在街上见过皇姑,皇姑虽然穿着男人衣服,民妇还能认得出来。民妇哀恳求皇姑,饶过我家小女一命,要杀要剐,都有民妇承担。”
    云岚奇道:“婶婶,我和紫玉情若姐妹,我怎么会伤害她呢?你这话从何说起?”
    紫玉娘颤抖着说道:“皇姑难道不是来抓紫玉的吗?”
    云岚笑道:“若是要抓紫玉,何必我亲自动手,派官兵来抓就行了。”
    紫玉娘说道:“皇姑说的有道理,倒是民妇瞎想了。”
    云岚笑道:“婶婶,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抓紫玉?”
    紫玉娘叹了口气,说道:“郭相爷私通宋军,在咱们国家,几乎是人人皆知,暗中骂其叛贼,早晚会被皇上满门抄斩。紫玉在相府为婢,自然也难逃其罪,民妇一直担心这一天的到来。”
    熙让在旁边说道:“这位大婶,我看你倒是颇通情理,既然知道郭无为是奸贼,为何还要女儿在相府为婢,受株连之祸?”
    紫玉娘满脸愧疚之色,沉吟一下,说道:“这位大人骂得极是,只是民妇也有难言之隐。”
    云岚奇道:“你有何难言之隐?”
    紫玉娘道:“皇姑请跟民妇来。”
    紫玉娘说完,当前引路,向前走去。熙让和云岚跟随在后。
    这院子只是普通的民宅,三间主屋,两旁有耳屋,三间主屋的中间,是客厅,两边各有一间屋子相通。
    紫玉娘带着二人进了客厅,二人一进来,鼻中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伴着一阵难言的臭气。
    客厅的两边,各有一道小门,门上垂着帘子。
    紫玉娘进了客厅之后,走到东首的一道小门前,掀起帘子,说道:“皇姑请看。”
    云岚心中好奇,和熙让探头向内室一看,只见内室之中,点着一个火炉,火炉上还煎熬着一个药罐,犹在冒着热气。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容貌枯槁,双目无神,显然病情甚重。
    云岚看到那中年男人,心头一沉,已经隐隐猜到什么。
    紫玉娘又把门帘放下,说道:“皇姑,屋内污垢不堪,气息难闻,就不请皇姑进去了。皇姑请在客厅落坐。”
    云岚心头沉重,和熙让坐在客厅的两张椅子上。
    紫玉娘不敢就坐,站立在云岚的下首,脸色黯然。
    云岚道:“叔叔得了什么病?”
    紫玉娘叹了口气,说道:“他得了痨伤,已经没疴多年,卧病在床,不能营生,家中的积蓄早花光了,还欠了很多债务。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赚钱营生,只有紫玉一个女儿,幸喜我识些字,教过紫玉亦识些字,便想着把紫玉卖进官宦之家为奴,也能得些钱财,为她父亲治罪。非是民妇愿意让女儿以身侍贼,只是女儿是被卖进相爷,没有人身自由,情非得己。”
    古代为奴为婢者,大约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雇用关系,有一定的人身自由,一个原因是被买卖,没有人身自由,紫玉即是属于被卖身为婢者。
    云岚心头压抑,说道:“紫玉妹妹从来没说过这些事。”
    紫玉娘道:“这丫头生性要强,哪里会对人诉说这种事。幸亏这丫环的卖身钱,她爹才又荀活了两年,只是委屈了这丫头了。不过,那郭无为虽然是个奸贼,郭老夫人的心肠倒好,紫玉侍候郭老夫人,倒也没受什么苦。郭老夫人不但对紫玉很好,还时常赏赐一些银两给紫玉,紫玉把赏赐的银两拿回来给她爹冶病,说起来,她爹能活到现在,还是多亏了郭老夫人。”
    云岚苦笑道:“郭无为倒是有一位不错的夫人。”
    紫玉娘道:“紫玉在相爷为婢,颇被人指责辱骂,紫玉心高气傲,受不得气,本想不顾一切,逃离相府,但一来是因为她爹身染重病,不能过逃亡的生活,二来也是因为郭老夫人待她甚厚,不忍心背弃郭老夫人,所以才在相府待了两年。”
    云岚道:“原来如此,紫玉妹妹有情有义,她做得没对。不过,郭无为迟早会被法办,到时侯相府上下,全部都要受到株连之罪,我和紫玉妹妹若情姐妹,实在不忍心看她获罪,所以想给她一个立功的机会。当然,我也需要她的帮助。”
    紫玉娘道:“皇姑您是说,只要紫玉能帮您,你就不惩罚她吗?”
    云岚道:“不但不惩罚她,还会奖励她。”
    紫玉娘道:“皇姑需要她做什么?”
    云岚道:“你把她带过来,我当面和她说,怎么样?”
    紫玉娘道:“当然可以,民妇这就去叫她过来。”
    云岚道:“婶婶,你叫紫玉回来的时侯,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在你家。便是紫玉,也要出了相府之后再告诉她。”
    紫玉娘道:“这个我明白,我会说她爹的病情忽然加重,要她回家探病,别人也不会怀疑。”
    云岚道:“我在此等侯婶婶,婶婶快去吧。”
    紫玉娘道:“好,药已经熬好了,待我侍候她爹喝下药之后,马上就去。皇姑请稍侯。”
    紫玉娘说完,转身回到内室,收拾了一番,过了一柱香时间,又走了出来,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紫玉娘告辞了云岚,快步向相府而去。
    云岚和熙让坐在客厅之中等待着。内室中传来的药味和紫玉父亲的阵阵咳嗽声,使二人的心头都极为沉重压抑。
    云岚一直沉默不语,眉头紧皱。
    熙让道:“妹妹,你在想什么?”
    云岚道:“我在想,郭无为虽然罪大恶极,但他府中的下人,却不全是该死之人。就像紫玉妹妹,她便是有难言之隐,才入府为婢,像她这样的奴婢,相府之中,还不知有多少。而且这些下人身份卑微,并不曾参与郭无为的谋反,若是因为郭无为一人之罪,而株连整个相府之人,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熙让笑道:“既然妹妹于心不忍,那便只杀郭无为和他的亲属,饶过那些下人便是了。”
    云岚点点头:“我也有此想法,只是不知皇兄肯不肯赦免他们。”
    熙让说道:“你皇兄现在对你言听计从,只要你据理力争,他会依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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