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人当场傻眼了,捡起的塑料杯“哐当”地摔在地上。
    虽然说患者闹事打人在先,但也用不着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吧,更何况,他们是医院的的病人,病人为大,医院都牵就着病人。
    她这么一闹,万一事情闹到了,对医院也不好。
    这下完了。
    季凉夏只觉拐杖上轻飘飘的,这老头都病成这样了,也没什么力气,她一直想着自己的爷爷,不由心生怜悯,手上的力气减小,扶着拐杖,表面上却不肯服软。
    “你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们都会满足你了。”
    老头双手一松,倒靠在床头,直喘气,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她看了下手中的拐杖,忙放到一旁,帮他顺气。
    这种事情,她做习惯了,再加上她看到病人,总想着爷爷,不自觉温柔尽力,“老爷爷,你这么急也是没用的,这气啊,呼吸了一次就少了一次,你要冷静啊。”
    沈佳人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吓死人了,她还以为两人要吵起来呢,没想到季凉夏对病人会这么亲切。
    “我要见我儿子……见我孙子……”他断断续续说着,紧紧抓着她的手。
    她看着他的手,已经受得皮包骨,很用力地抓着她,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但她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挣扎。
    “他们在哪?我帮你去叫。”
    “在家里。”
    “他们家在哪?”
    “在城西……”
    他挣扎着,去床头柜上翻找。
    “你靠着,我来。”
    她扶他靠好,自己来床头柜上翻找,上面放着很多私人物品,其中有一张照片,她拿起来一看,照片上是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妇,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子,还有一条狗。
    老头看到她手中的照片,伸起手来。
    她忙将照片递给他,“你儿子和你孙子?”
    他将照片抱在怀里,“我只想见他们。”
    “你别急啊,我去帮你叫他们。”
    “地……地址……”老头颤颤巍巍指着床头柜。
    她迅速翻找起来,从物品堆里找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她看了下,这个地址,就在这个城市。
    “一定让他们来见我……”
    “好好,”季凉夏满口答应,“我去帮你把他们喊回来。”
    她整理着床头,将床头放平下去,“你先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我就把他们带来了。”
    老头一听,眼含泪水,乖乖地躺下,“你答应我的……不能食言。”
    季凉夏微笑着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击掌为誓,我一定帮你把他们带来。”她帮他拉好被子,刚刚站起,沈佳人就拉着她往外走。
    两人出了病房,她看着沈佳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皱起眉头,“怎么了?”
    “你怎么答应他了呢?”
    季凉夏看她的样子,有些内疚,她也知道,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其他的人早就办到了,但老人想要见自己的子孙最后一面,这可是他人生最后的心愿,怎么着也得帮忙办妥。
    “你别着急,慢慢说。”
    “韩老先生和他的家人不和,他们的家人死活都不肯见他,我们医院的人,都去找他的家人谈了好几次了,怎么都请不来。”
    “你现在答应了他,他只会再失望一次。”
    “这下好了,该怎么办?”
    沈佳人发泄了一通,害怕起来,顾忌她的身份,不敢发火,一脸委屈,眼睛红红的。
    她忙安慰她,“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沈佳人偷偷白了她一眼,主任都办不了的事,你一个小姑娘,比她都小六岁,怎么可能办得到,传说中的季凉夏,果然不知天高地厚。
    “那个……”季凉夏往病房里看了一眼,“韩老先生的儿子,是他亲生的吗?”
    沈佳人愣了下,忙忙点头。
    “那他们为什么不肯见他呢?”他可是要死了。
    沈佳人想了想,虽然知道没什么用,还是把知道的都告诉人她。
    “韩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抛妻弃子,二十多年没和他儿子相认,现在他儿子也不认他。”
    “这样啊。”
    她想了想,“你把韩老先生的资料给我看看。”
    办公室里有病人的基本资料,沈佳人带着她来到办公室,把病历资料递给她,“就这个了。”
    季凉夏接过,看了眼名字,韩老先生叫韩百利,这个名字,她有些印象,是市里老一辈中有名的企业家,经营着国内销量最大的服装产业。
    她马上拿出手机,在百度上搜索这个人的资料。
    沈佳人只是见她看了眼名字,就自己搜索信息,不由有些好奇,“网上的不都是不可信的八卦信息吗?”
    “八卦信息里也是有线索的。”
    这个韩百利是老人了,关于他的信息不多,也是十几年前的,几下信息看下来,果然有他抛弃前妻和儿子,另娶了现在的妻子,在妻子家族的帮助下,成为了富商。
    这种事情,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的爸爸陆亦诚娶了她的小姨妈,他对自己说是为了不让季氏落入其他人的手中,她根本就不信,但在重大的利益面前,这种事情,也算不得什么。
    她又查了下他现在的妻子,发现他的妻子五年前已经去世,他和这一任妻子,也没有孩子,这么说来,他和他前妻的儿子,是他唯一的血亲,所以他想要见他们。
    沈佳人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大不了自己到时候给主任痛骂一顿,韩老先生那边,反正他天天闹。
    “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事……就交给我吧。”谁让她是自己带的新人呢,这锅只能自己来背。
    季凉夏却在看地址,“从这里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佳人姐,哪里能弄到车?”
    “你你你……你要去?”
    “嗯,我去把他们带来。”
    沈佳人看着她,她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这毕竟是韩老先生最后的愿望了,他们是家人,如果留下遗憾,一辈子都无法弥补。”、
    沈佳人还想反驳,听她这么说,就抿着嘴不说话。
    “你有办法吗?”
    她溜了下乌亮的眼睛,“暂时还没有,我在路上再想。”
    沈佳人:“……”
    “你开我的车去吧。”
    她从自己的包里把车钥匙拿给她,“305号停车场。”
    季凉夏接过车钥匙,就往楼下去。
    沈佳人看着她的背影,她还这么天真,是因为她很年轻,才十八岁啊,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也才高中毕业,什么都不懂,明知道她是这样的,为什么自己还跟着她折腾,带满怀期待呢?
    她转头看着病房,一家人,怎么会走到老死不相往来,连最后一面都不肯来见呢?她出生在普通家庭,是父母的宝贝,她现在还和父母住在一起,离不开他们,这样的她,是无法理解韩老先生这种家庭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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