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这样说啊,我说的是纠察队那帮兔崽子,派几个人来捣乱,然后再来收买人心,你们还真吃这个。”伍子牛轻巧地说。
    “不能这样说,工人纠察队里混进几个坏人也是正常的。人家及时处理了也证明他们没有护短,是真心为工人做事。”宋云飞从外面进来接口道。
    “反身趴下,”小秀把针管里地空气推出去后对庄继华说:“动作快点。”
    “你可轻点,那头牛得罪了你,可别把气出在我身上。”庄继华开玩笑的说,现在他丝毫不担心,既然徐向前和杜聿明在这里,那么国共两党都不会把他怎么地。就待在医院看热闹,远离这段危险时光。
    “我看不一定,卫戍司令部都不敢管他们,这工人纠察队的势力也太大了,”伍子牛说:“师长,你不是说工运农运都要控制吗?这卫戍司令部都管不了。还怎么控制。”
    “控制?为何要控制?”小秀慢慢的给庄继华推动针管,猛然听见伍子牛的话,有些不明白。
    “唉,这你们还看不明白,武汉的工运肯定失控了,这是个很危险的苗头。”庄继华斜卧在床上,眉头微皱:“小秀地技术就是好,不象杜鹃,快是快,可要痛多了。”
    “这点痛也忍不了。还上战场呢?”小秀“鄙夷”的说:“我看你呀在战场上肯定是个怕死鬼。真不知道你这英雄是怎么当上的,好了。穿上吧。”
    “这你可说错,师长可不怕死,他当连长我就跟着他了,拼刺刀都拼过好多次。”伍子牛替庄继华分辩。
    “107房有个士兵,刚来时那个伤口可吓人了,可人家一声不吭,哪像你,有点痛就叫。”
    “他那是骨勇,我这是神勇。”伍子牛帮庄继华拉上裤子,庄继华口里却在继续油腔滑调:“史记上说,荆轲是神勇之人,秦舞阳乃血勇之人,这就是我们的差别。”
    “你就吹吧。”小秀显然已经比较了解庄继华了。
    “我看让工人自己管自己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老百姓不反对就行。”宋云飞对工运失控有些不以为然。
    “你们老说失控,失控的?这什么意思呀?”小秀收拾完东西后问。
    庄继华看看宋云飞和小秀,想了会才说:“云飞,你一定要记住,政府永远不会把管理社会的权力交出来,不管是谁当政,这个权力不能交,也不敢交,交了政府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以苏俄为例吧,十月**以前,布尔什维克组织工人罢工游行,可在他们夺取政权后,就制定了法律,禁止罢工,禁止非批准的游行集会,把管理社会地所有权力全部收归政府,所以让工人自己管自己只是一个梦想,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至于失控,小秀,失控就是政府失去了控制社会的力量,比如工人纠察队吧,失控的标志是打破了所有法律,取代了政府的职责,这样的情况,政府会答应吗?答案是不会,现在政府也许是在克制,也许还没有完全超越他们地底线,一旦越过这个底线,反噬将非常严厉。小秀,参加工会可以,不过最好不要太积极。”
    不过小秀显然没听进庄继华最后规劝的话,她显得很有信心:“看把你吓得,我看你呀就是…..那种….那种,”她脸上露出思索,最终高兴的笑了:“小资产阶级的软弱,被**的风暴吓住了。我说你是胆小鬼吧,你还不承认。”
    “哈哈,”庄继华大笑起来:“小资产阶级的软弱,你从那学的新名词。”
    “工会领导说的。”小秀有些得意:“他们说得可好啦,我听了后浑身是劲,你也该去听听,把那软弱的毛病改了。”
    这下不仅庄继华,连宋云飞和伍子牛都哈哈大笑,小秀当然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不仅又羞又急:“你们都不是好人,软弱,都该去听听,特别是你,下次打针,一推到底,痛死你。”
    庄继华和伍子牛笑得更欢了,宋云飞见小秀有点急了忙打圆场。病房里正热闹着呢,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从外面伸进个脑袋,看到坐在床上的庄继华后,便闯进来。
    “文革!”来人又向身后喊道:“这儿,在这。”
    庄继华认出来人:“洪君器!”
    话声刚落,后面又进来几人:“文革,总算找到你了。”
    “光亭,刘任汉,…。”还有两个庄继华叫不出名字:“杜光亭,你小子怎么才来。我可想死你了。”
    庄继华毫不掩饰与杜聿明地特殊关系,洪君器等人也不在意,他们知道杜聿明曾与庄继华在樟树一齐战斗过,有这份情义,加上庄继华护短地名声,自然与他们不一样。
    杜聿明嘿嘿笑了笑:“我到武汉也没两天,昨天才听象谦说你在这里,今天就赶紧来看你。”
    “杜长官好。”伍子牛也上前一步向杜聿明敬礼。
    “你是伍子牛。”杜聿明显然没有忘记七连,很快就把他认出来了:“别再叫长官了,你都中尉了,我也才是中尉。”
    “哪那成,一日是长官,终身是长官,这是军队的规矩。”伍子牛笑着说。
    “光亭,别客气,都是七连地战友,一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都坐,坐下说话。”庄继华招呼道,对上这些国民党,庄继华反感到轻松许多,说话也随便多了:“小秀,帮忙拿几根凳子来。”
    小秀答应一声就出去了,众人见她的装束,知道她是照顾庄继华的护士,也不敢怠慢,分了一人就跟去。
    “这是宋云飞,我的副官。”庄继华向他们介绍道,除了洪君器外,包括杜聿明在内都唰地站起来向宋云飞敬礼,宋云飞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还礼。庄继华这才发现宋云飞的少校军衔居然是这里面除了洪君器外最高的。
    “得了,别敬礼了,把这些都放下,你们是来看我的,可不是来见官的。”庄继华笑嘻嘻的说:“云飞,你也别在那享受了,倒茶,倒茶,极品梅花茶。”
    “文革,你还这样,一张嘴就乐死人。”众人哄笑中,杜聿明说道:“这极品梅花茶,你们谁听说过?”
    洪君器摇头说:“估计是庄家私藏,不外传的。”
    “所以你们有口服呀,不过不是私藏,是独创,在茶水里放上几片梅花,别有一番味道。”庄继华这些天没事,尽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梅花泡茶就是一大成果。
    玩笑一阵后,庄继华问起他们的近况,这些人的神色开始变得不那么自然了。
    今日一更,无第二更。
    第四章大革命风云第四十六节旁观(七)
    第四章大革命风云第四十六节旁观(七)
    “我就想不明白,文革,我们在前线拼命,这共产党在后面却轻轻巧巧就把江山拿去了,我们流血牺牲是为什么?”洪君器陡然站起来大声说。
    “对,对,湖南农村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农会到处抓人杀人,闹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城里还不是一样,现在的商店工厂都没人干活,整天罢工游行,政府以前通过的《保护私有财产法》也成了一张废纸。”洪君器越说越激动声音越发大了。
    “住嘴。”庄继华忍不住喝斥道:“君器,你这话不对,**能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是两党合作的结果,决不是我们国民党一家的功劳。”
    “文革!”洪君器有些惊讶的看着庄继华。
    “难道我说错了?”庄继华扳着脸说:“黄埔军校不是国共两党合作的产物?曹渊他们的血不是洒在北伐战场的?流血牺牲并非只有我们国民党,也有共产党人的血,君器,你偏激了。”
    “国共两党理论有差异,**策略有区别,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在广州时地盘不大,力量薄弱,大家还能互相容忍,相安无事,现在**发展了,有执行空间了,两党都要实行自己的策略,这才是制乱之源。”庄继华继续解释道。
    “那他们为什么要反对校长?校长做错了什么?两次东征、平叛、北伐,校长战功赫赫。为**披肝沥胆,为什么要受这些小人的中伤。”杜聿明沉稳地问,到武汉没几天他就发现武汉有股反蒋的风潮,经常能在游行群众高呼的口号中听见“打倒蒋介石”的声音。
    庄继华沉默了,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应该说,这是共产党内部的少数激进分子作的,据我所知。中共高层的策略依然是与校长合作。”
    洪君器和杜聿明他们面面相窥,庄继华居然知道中共高层地态度。这出乎他们的意料。
    “文革,你加入共产党了?”杜聿明小心地问。
    “说什么呢,”换往常庄继华见他们这个样子肯定要嘲笑一番,但今天他的回答却很简单直接:“要加入在广州就加入了,何必等到现在。中共高层的态度是看他们的文章分析得来的。”
    杜聿明这才松口气,庄继华不知道他现在在黄埔同学中的威信之高,他的态度可以影响一大批黄埔同学地选择。杜聿明他们今天来也正是希望庄继华能作出点表示。
    “文革,我们今天来还有件事想与你商量。”洪君器说道。
    庄继华有些意外的看看几人,嘴角流露出一丝讽刺:“我还以为你们今天是专程来看我的。”
    “当然,”杜聿明有些尴尬:“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
    “文革,是这样的,”洪君器不管庄继华的讽刺,急忙说道:“我们想请你出来领导我们在武汉的同学。”
    庄继华心里巨震,手都禁不住抖了一下。他们的要求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他们是想请他出主意,或者让他写文章,没想到居然是……..。
    阴谋?庄继华脑子飞快地转起来,想了想,又感到有些不象。如果这个要求是贺衷寒或者邓文仪、曾扩情,要不然陈立夫,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庄继华都会把他归入阴谋中。可面前这几个人还都谈不上是蒋介石的心腹,与共产党也毫无瓜葛。
    “这是你们的意思还是张教育长或者校长的意思?”庄继华死盯着洪君器,他是张治中的内弟,如果蒋介石地意思,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张治中传递过来的。
    “是我们商量的结果,文革,你现在是一师师长。是我们黄埔学生的榜样。你出来领到我们是最合适的。”洪君器期盼的说。
    “就我这样,连床都下不了。你们见过下不了床的领导者吗?”庄继华脑子在飞快的寻找拒绝的理由,不管是不是蒋介石授意地,他都不能接受这样地请求。
    “我们知道你身体还没恢复,但现在我们是群龙无首,根本无法与他们对抗。”洪君器看出庄继华有推托之意,心里有些着急了。
    庄继华摇摇头:“君器、光亭,不是我不愿意答应,可我有两个问题,校长的意见是什么,他是否希望我们在武汉地同学联合起来?其二,我现在连医院的大门都出不了,连坐轮椅都要人抱上抱下,能作什么?”
    “诸位长官,师长现在实在不方便,医生现在只同意他每天在室外两小时,报纸基本上都是我念给他听。”宋云飞适时出面解围。
    洪君器和杜聿明看看庄继华的样子,知道宋云飞没说谎话,可他们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人几乎同时叹息一声。
    “没办法了吗?”洪君器喃喃的说,忽然一掌拍在大腿上,举头要说什么又黯然闭嘴。
    “为何不请张教育长呢?”庄继华提醒道。
    “他呀,谦谦君子,太老实了。”洪君器没好气的说。
    庄继华沉思片刻,试探的问:“我听说政治部副主任是冯诡,对不对?”
    冯诡到武汉后来看过他一次,那时他还坐不起来,加上他已经不信任他了,两人也只是泛泛而谈,不过庄继华却知道他出任武汉分校的政治部副主任。
    “你们去找这个人,让他给你们出主意。”庄继华说。
    “他?”洪君器、杜聿明等人同时露出怀疑的神色。
    “这是个很有才干的人,你们去找他吧。就说是我让你们去地。”庄继华露出些许疲倦,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枕头上。
    杜聿明见状连忙站起来:“文革,那我们回去了,得空再来看你。”
    庄继华没有回答,杜聿明拉拉洪君器几个人就要走,庄继华忽然说:“你们知道最近谁要去南昌?”
    杜聿明、洪君器等人互相看看,洪君器说:“张教育长最近可能要去南昌。你有什么事吗?”
    “他什么时候走?”
    “具体不太清楚,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洪君器说。
    “你能不能替我带句话给他。让他走之前来我这里一趟,帮我带封信给校长。”
    “好,一定转告。”洪君器说完之后转身要走。
    “等等,”庄继华喊住,几人回头望着他,庄继华沉思片刻才慢慢的说:“记住,祸从口出。慎言慎行。”
    洪君器显然有些失望,他很随意的答道:“没事,这天下他们还没坐上。”
    杜聿明却很慎重的点点头:“我明白,你放心吧。”
    1927年的元旦刚过,报上就传来汉口、九江相继收回英租界的消息。这可是两个惊天动地地消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重来都是割地求和,只看见租界扩张。洋人横行,历届中国政府都有收回租界的言论,却从未见实行。消息传开,全国上下为之轰动,民心士气一振。武汉地工人运动、两湖的农民运动更是如火如荼。
    张治中到南昌时,南昌正是英才满城。迁都问题没有解决。尽管加仑一再建议向南京发起进攻,但蒋介石就是停在南昌不动。此刻他的身边聚集了更多的人,一直在上海的张群到了南昌就任副官长,隐居天津的黄郛也到了南昌,蒋介石请他担任自己的私人外交顾问。
    “文白,你总算来了,武汉地情况怎么样?”对张治中的到来,蒋介石很是高兴。
    “有喜有忧;一言难尽。”张治中答道。
    “文白,你是君子,君子是可以欺之以方的。”蒋介石丝毫不感到意外。汉口九江的行为他与黄郛张群等人早已经商谈过了:“这是他们有意为之的,他们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向我施压;另一个是挑起国际争端。”
    张治中有些奇怪,他不明白蒋介石的这个判断是因何而来:“总司令地话我不明白,这样作对**有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有了。”蒋介石冷笑一声:“可以逼我同意迁都武汉,还可以逼我承认联席会议,然后再用联席会议推翻二中全会的决议,以后就全由苏俄顾问说了算。”
    张治中这才清楚当前局面激烈转变的原因,事实上他离核心圈子较远,比起庄继华来还不如,蒋介石对他还不完全信任,因此才派他去武汉组建学兵团,同时又把冯诡派到武汉分校。
    “总司令,我还是认为应该请汪精卫回来,让他与共产党和苏俄打交道,”张治中的神色很诚恳,这个意见他以前也给蒋介石提过,后者没有明确反对也没有接受:“汪先生是我党元勋,在党内和民间有很高的威望,他能回来,也显示我党的团结,对**大有助益。”
    蒋介石看着张治中地脸,心中却微微摇头,文白还是天真了,政治上太天真,汪精卫回来首先要做的就是推翻中山舰,然后再以此对我下手。
    张群和黄郛互相交换个眼色,黄郛慢慢开口:“文白,你说的只是事情的表象,就说收回租界吧,收回租界是好事,可采取的方式却耐人寻味。收回租界完全可以由政府出面,通过谈判解决,为什么非要让群众冲击呢?长江上就停着好几艘英美军舰,当时要是英美军舰开火,我们是还击还是不还击?不还击有人就要指责我们卖国,还击,我们无疑就被绑上苏俄的战车,国民**尚未完成,现在就与欧美列强全面冲突,这合适吗?”
    “汪精卫在广州时,事事都听苏俄的,先是鲍罗廷后是季嘉山,要不是总司令当机立断。能有今天的局面?让他回来,由他主政总司令主军,这正是他们希望地。国民政府还没迁到广州,他们就搞出个联席会议,而且居然有最高决定权,试问他们把国民政府,把我党中央置于何处?把总司令置于何处?”有点胖的张群补充道。
    张治中有些糊涂了。这收回来总比不收回来强吧,这大涨国人士气地行为。怎么在他们俩嘴里竟变得跟犯罪似地。
    “武汉的诸位同志上了人家地当,一味以为左就好,邓演达还是我们的总政治部主任,可他居然公开反对我,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蒋介石愤恨不平地说。
    张治中知道蒋介石说的是邓演达在武汉民国日报上发表地一篇文章,邓演达在文章中指责蒋介石有**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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