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有什么吩咐?”其中一人点头哈腰的问。
    “没什么,这位长官要见见你们。”庄继华随意指指蒋先云,后者正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站着的人。蒋先云是湖南人,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对这些人身上的气息太熟悉了,这些人身上的气息只有一种人有,他们被乡亲们通称为穿长衫的、打雨伞的,穿拖鞋的。
    “你说说,你加入以前是做什么?”蒋先云问。
    “村农会委员长。”那人点头哈腰的说:“长官,我不是想当,没办法,他们硬要我当地。”
    蒋先云眼中划过一丝怒色,搭话地人没注意依然低着头。
    “长官,我是他们拉来的,我抗议,我是乡农会委员长,你们没有权力抓我。”一个穿黑绸衫地精悍男子从后面冲出来。
    “哦,文革,怎么回事?”蒋先云转头问庄继华。
    “这狗日的当上乡农会委员长不到三天就抢别人地老婆。被我遇上了,我就动员他参加支前队,他就来了。”庄继华还是那话,神情却似笑非笑。
    蒋先云眼神凌厉的看着黑衫汉子:“他说的是真的?”
    “没有,我没有!”汉子叫道。
    “赵疤子,我可是有人证的。现在想翻案,可晚了。”庄继华冷冷的说。
    湖南农会发展很快。《新青年》上时有介绍,可庄继华沿途发现情况有很大出入。农会干部良莠不齐,这个赵疤子是乡农会委员长,实际却是哥老会成员,庄继华碰上时他正带着几个人强行把一个俊俏的小媳妇拉进乡农会办公室,小媳妇地公公在旁边拼命哀求,却被打得差点吐血,旁边围观的群众敢怒不敢言。
    “那是富农。是**对象,”赵疤子振振有词地说:“我是按照党的指示作的。”
    “哈!”庄继华乐了,旁边可站着一个正儿八经的共产党员:“贵党可没让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你是国民党的反动军官,农会就是要打土豪分田地,田地都可以分,老婆为什么不可以分,再说我们共产党讲的就是共产共妻…..。”
    “放屁!”蒋先云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就是一耳光。蒋先云含怒出手,一下就把赵疤子抽到地上去了。赵疤子捂着脸哎哟哎哟的直叫唤。
    “巫山,看到没有,这里全是这种人。”庄继华冷冷地看着这些农会干部,挨个向蒋先云介绍说:“这个,把士兵寄回家的军饷给抢了。拿去赌博;这个,与人有仇,就把别人一家给关在农会勒索钱财;这个,也是看上别人的女儿,不干就强抢,….,那边还有个,躺在门板上的,抢别人的钱去抽大烟。”
    蒋先云涨红着脸,恨恨的看着面前这群人。在他凌厉的眼光下。这些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都把头抬起来。低着头干什么,”庄继华玩笑着说:“他可是真正的共产党员,比你们区委书记和县委书记可大多了。”
    听到庄继华地话,那些人充满希望的抬头看向蒋先云,却遇上一道愤怒的眼光。
    “留着干什么?毙了算了。”
    这些打个冷颤,怎么这共产党比国民党还狠呀,庄继华在他们眼中立时变得可爱了,一路上受的苦消失得无影无踪,庄爷爷,庄祖宗,你可不能听他的。
    “那不行,”庄继华拒绝了:“我这么多东西需要有人运,除非他们不能抬了。”
    “对,对,长官,决不会误了长官的事。”
    “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
    看完了农会干部,蒋先云闷闷不乐,庄继华却没打算放过他,一路上不停地拿话刺激他。
    “我说巫山,贵党怎么饥不择食呢,连这些垃圾也用。”
    “滚,滚,少在这里耍嘴皮子。”蒋先云不耐烦的冲庄继华挥手道。
    “这就叫我滚呀,忘恩负义的家伙,我可是刚帮你们清理了门户。”庄继华不满的咕哝道。
    蒋先云没有说话,嘴里不停的喃喃道:“不应该呀,不应该这样呀。”
    “笨,这有什么不应该的,连这点都想不出通。”庄继华鄙夷的看着蒋先云。
    “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蒋先云眉头紧皱。
    “你在党内的传达的文件上和《新青年》上看到地恐怕是形势一遍大好,湖南各地纷纷成立农会,农民运动得到了很大发展,对不对。”庄继华收起那副玩世不恭地模样,严肃的问蒋先云,后者点点头。
    “问题就出在这里。”庄继华说:“你想想看,在湖南贵党有多少党员?八百还是一千?有多少能派到农村来?干部不足,可上级地任务又必须完成,怎么办,只有突击发展,把积极分子提拔起来,可是大多数农民都是老实巴交的,三棍打不出个屁来的人,让他们起来与地主作斗争。能行吗?不行,本来可以通过耐心细致地工作来发展群众,可是由于干部不足,工作难免粗糙,另一方面刚开始敢干的就是那些打雨伞的,穿长衫的地痞流氓二溜子,出问题是迟早的事。现在还是小问题。第八军还在湖南,这些人还有所顾忌。再者农会刚成立,还有有些钱粮供他们开销,等我们打出省,钱粮又用完了的时候,那时才会出真正的大问题。”
    “什么问题?”蒋先云脑子一遍混乱。
    “这还不简单,没听赵疤子说打土豪分田地吗?国民政府颁布了私有财产保护法,政府是不会允许有人随便破坏法律地。于是一方面你们要打土壕分田地,另一方面国民政府不允许,你说接下来会出什么事?”庄继华问。
    两党破裂,四个字飕地出现在蒋先云脑中,他脸色苍白神情紧张,他是湖南人,还知道很多庄继华不知道的情况,比如很多地主富农都是军属。他们地子女或者丈夫不在第八军就是二军、六军;一旦波及到这些人,军队就有可能出现兵变;更可怕的是如果蒋介石决定要分共,他会获得这些军队的支持。
    “不行,我必须做些什么?这不是**,是破坏**。”蒋先云定定神对庄继华说。
    庄继华心里长出口气,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就是要蒋先云这句话。
    “巫山。我建议你给贵党中央写份报告,把沿途的一些情况向他们反应反应,建议他们对农村进行整顿,把那些害群之马清除出去。北伐必须是两党合作的北伐,合作一旦破裂,北伐就失败了,请以大局为重。”
    蒋先云犹豫了,七月初的中央会议上蒋介石就被定为新右派的代表,而四月举行地会议上,中央决定支持北伐。并明确提出北伐中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土地问题。想到这些。他忽然明白庄继华说的干部不足,只好利用这些二流子打冲锋是有道理的。很可能是有意纵容;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上书中央就要冒很大的风险。
    终于蒋先云停下来,转身面对庄继华说:“好,这份报告我写了。”
    庄继华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蒋先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干着急。现在他的心落到肚子里了,却又涌出一层歉疚,毕竟这是在利用朋友;如果蒋先云写了这份报告,国共合作一旦破裂,他在党内就会面对如山般沉重的压力。他不知道蒋先云是否看到这个风险,因此他既希望他写,又希望他不写。
    “你不要多想,我也认为北伐是两党合作地北伐,缺一不可。”蒋先云看着庄继华微微一笑。
    庄继华明白了,蒋先云不是没看到其中的风险,而是一种责任使他不得不这样作。面对坦荡的蒋先云,面对无私的朋友,庄继华很惭愧,他为自己耍了这么多心眼惭愧。
    “其实,你可以不写的。”庄继华低声说。
    “只要对**有利,我为什么不作?”蒋先云哈哈笑道:“事情既然清楚了,我就回去了。”随即又有些黯然道:“可惜不能和你一起并肩杀敌。”
    “会的,我向校长要你来给我当党代表。”庄继华连忙说。
    “算了吧,校长是不会让我下部队地。”蒋先云说完大步往回走,接过卫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向庄继华敬了个礼,拉转马头,扬鞭而去。
    庄继华呆呆的站在那里,目送蒋先云渐渐远去的身影,知其为知其不可为,虽千万人,吾亦往也;巫山,你是个真正的**者。
    “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庄继华自言自语的说。
    “副师长,人都走远了,回去吧。”伍子牛和宋云飞见庄继华在太阳下发呆,便提醒他。
    “伍子牛,你过来。”庄继华没回头,伍子牛闻言跑到庄继华身边,庄继华低声对他说:“你想不想现在报仇?”
    “想。”伍子牛毫不犹豫的说。
    “那好,十天,十天时间够不够你报仇的?”庄继华又问。
    伍子牛算算时间后说:“不够,至少十五天。”
    “好,那就二十天,我给你二十天假,你回去报仇。”庄继华淡淡的说:“你就这么作。”
    庄继华在伍子牛的耳边轻声说,随着庄继华地话伍子牛地神情由惊讶变得有些古怪。
    “这样行吗?”伍子牛担心的问。
    “相信我,肯定行。”庄继华说:“不过你到家前把军装脱下来,不准泄漏部队番号。,事情完了,立刻归队,不要有丝毫逗留。”
    “好,我这就走。”伍子牛立刻答应:“长官,我就知道你是个好长官。”
    “少拍马屁,该做什么作什么去。”庄继华笑骂道。
    北伐地发展很快,贵州袁祖铭和江西赖世璜宣布愿意接受国民政府领导,袁祖铭所部改编为两个军,第九军王天培,第十军彭汉章;赖世璜所部改编为第十四军。
    长沙会议结束之后,北伐军迅速调整部署,准备展开汨罗江战役。北伐军兵分三路,以唐生智为前敌总指挥,指挥中央主力,沿岳州,云溪,长安驿展开进攻,目标直指武汉。以朱培德为右翼指挥第二军三个师,第三军两个师和鄂军独立师,对江西展开警戒;左翼袁祖铭在肃清僼州之敌后向荆沙方向进攻。
    八月十九日蒋介石下达攻击令,平静了半个月的湖南战场炮火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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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大革命风云第三十七节长沙闲
    第四章大革命风云第三十七节长沙闲
    上头有人就是好,活轻松,升官快;汨罗江两岸火光冲天,四、七两军喋血强渡;庄继华却在长沙优哉游哉,第一军是总预备队,一师留在长沙,第二师也只到了白水,距离前线还有老远。
    庄继华很满意这种状态,可底下的弟兄们却不满意,特别是他的第一团,三个营长整天泡在团部,话里话外都在埋怨校长,应该让他们去打头阵;抱怨完校长又抱怨庄继华,说他不去争取。每当这个时候庄继华就感到头疼,他们的表现说明士气高,士气高是好事,不能也不愿打压,可老这样也有点烦,于是借口备战恢复了每天的四操三讲,各团狠抓战术,特别是他与薛岳讨论出来的营连战术,庄继华就每天到团里检查。
    师长王柏龄党代表缪斌根本不管,他们每天晚上都在画舫上花天酒地,把部队扔给庄继华,他们俩庄继华管不了,其他人却被庄继华管得死死的。师部两个军官偷偷去嫖ji赌博,被他发现后毫不留情的赶走了。他公开声称王柏龄缪斌他管不了,其他人谁要学他们俩,谁就滚蛋。王柏龄听说后也没吭声,只是心里暗恨,缪斌却又与庄继华大吵一架,认为庄继华在没有得到师长和党代表同意的情况下没有权力开除军官,庄继华没有让步,两人闹到蒋介石面前,蒋介石对缪斌又是劈头盖脑一阵骂,缪斌灰溜溜的回去了。这下一师上下都知道,可以得罪王柏龄缪斌。但庄继华地规矩决不能犯。
    其实庄继华心里也挺不舒服,长沙城依山傍水,湘江水穿城而过,岳麓山雄峻秀丽风光宜人,好山好水好姑娘,满街娟秀的湘妹子;那真是旗袍洋裙校裙齐飞,嫩脸粉臂秀腿共舞;庄继华每到街上都会眼花缭乱。挠得他心痒痒,临别前那**一夜。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yu火,可他不敢,他要再去,那一师非乱套不可。
    于是每到晚上就到湘水边消暑纳凉,伍子牛请假后,宋云飞就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两人就在沿江的大排档喝酒聊天。
    “云飞。你结婚了吗?”庄继华和宋云飞又在岸边的一家大排档小酌,还有两个卫士却在另一张桌上。
    “没有,当兵的有今天没明天,谁肯嫁给你。”宋云飞答道。
    “那可不一定。”庄继华摇头说。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刘小姐那样地姑娘。”宋云飞叹道,私下里两人没那么多顾忌,称呼也随便多了:“还是你的运气好。”
    “等仗打完了,我让阿淑在她们学校给你介绍一个。”庄继华笑着说:“其实,以你地本事。真想找个媳妇,还不是手到擒来。”
    “没用,我不像你,没女人缘。”宋云飞不以为然。
    “你太严肃了。”庄继华摇头说:“整天扳着脸,是女的都被你吓走了,你要老这样。恐怕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呵呵,那可不一定。”宋云飞笑笑:“副师长,我们什么时候上前线?”
    显然他不想谈这个话题,庄继华笑笑:“看看,刚说你太严肃,这就来了,怎么手痒了。”
    “自从跟着你就没上过前线了,二次东征本以为能上前线,结果….,现在又这样。”宋云飞语气萧索。
    “你看你。都是上尉了。过段时间恐怕就要升少校,怎么还这样沉不住气。跟他们一样。”庄继华神情轻松,话虽是责备,可语气却根本没有责备的意思。
    “我不是心里着急吗?”宋云飞解释说。
    “安心呆着吧,这会还用不着我们上。”
    “那什么时候我们才上?”宋云飞问。
    宋云飞的问题,庄继华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着湘水上飘荡的画舫。这种大排档只在晚上才摆出来,夏季时临近的市民喜欢来这样的地方,一碟花生,一壶老酒,边喝边看湘水上摇曳地画舫,听听夜风送来的靡靡之音。
    蒋介石的心思,庄继华当然明白,硬仗苦仗让别的军去打,伤亡小,获利大的仗才让一军去打。所以庄继华很笃定的在长沙“疗养”,蒋介石的总司令部也在长沙,偶尔他也去总司令部转转,看看蒋介石有没有什么吩咐,其实主要还是找蒋先云,蒋先云好像知道他想作什么,只在第一次见面时告诉他报告已经交上去了,以后就再也不提这档事,庄继华忍不住问,他也顾左右而言他,让庄继华怅然若失。
    “真羡慕曹渊他们呀!”庄继华又一次来找蒋先云,蒋先云看着北方叹口气,他真想离开这里,这种休闲的日子让他很不习惯。
    “他们在那个团?陈赓走没走?”庄继华问,自从大佛寺后,他就不知道他们地消息了。
    “走了,五月走的,邓主任也要去前方了。”蒋先云很是失落,李之龙也来长沙了,邓演达最终把他弄到总政治部负责宣传,他知道庄继华见过李之龙,可却从没有拉李之龙来与蒋先云见面,也没有为他们说和。
    “那就快了,校长肯定要上前线,占领一地,政治工作就上,这是我们的老办法。”庄继华微微一笑,他还没想到李之龙身上去,他只是感到蒋先云与他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了。庄继华见过李之龙,初始还曾经想把李之龙与蒋先云拉到一起喝酒,可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这李之龙要是见到蒋先云,再被拉进共产党,那以后恐怕连肃反都躲不过,根本等不到文革。
    “曹渊,许继慎他们去了叶挺独立团。这次他们又是先锋。”蒋先云有些妒忌的说。
    叶挺独立团,庄继华脑中不由一激灵,这个团打了不少硬仗,牺牲很大。
    “他们没事吧?”庄继华担心地问。
    “没事,没听说有营长阵亡。”蒋先云话虽说得轻松,心里也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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