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之前的印象一样,”卫祥锦说,“我不太喜欢贺海楼,他玩得太疯太过界了,不过这次他帮了你,不管是出于什么,这些都是我该表示的,我就你一个兄弟,他帮了你就是帮了我,救了你就是救了我,反正他那些真正过界的玩意也不是在国内……”
    顾沉舟玩味笑了。
    卫祥锦一时没注意到,他还说:“倒是晚上你看起来和他挺熟稔的啊,关系不错?”
    顾沉舟说:“我去过他家里。”
    “嗯?”
    “那天晚上贺海楼受伤,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晚上后回到家里,在家里又被猴子抓伤了……”
    “猴子?”卫祥锦呆了一下。
    顾沉舟没有理会,继续往下说:“我去拿纱布,打开抽屉,里头就一袋未拆封的纱布放在里头,抽屉底板上都蒙了一层薄灰了,而装纱布的袋子上干干净净的。”
    卫祥锦的神情有了轻微的变化。
    “贺海楼不经常住在家里。”顾沉舟平静说,“家里一根葱一罐米没有,常备药物没有创可贴没有,但有一袋未拆封的纱布和没扭开过的消毒药水。”
    卫祥锦脸上的笑容褪去,神色变得冷硬。
    顾沉舟看向对方:“你在军队里专门学过这个,分析得出来吧?”
    “他知道自己会受伤,专门准备的。”卫祥锦冷冷说。
    “没错。”顾沉舟十指交叉,“一卷纱布和药水说明不了什么。或许是巧合,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他脸上还带着笑容,又平静又冷漠,像画上去似地完美和从容:
    “他早知道这件事,是特意掐着时间,赶过来的!”
    47、第四十七章 肥肉
    “他如果知道——”话说到这里,卫祥锦反而收了怒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这次的事情是郁系做的?”
    顾沉舟露出淡淡的笑容:“如果他知道,就必然是!汪系还不至于连一件事都没法保密。”
    卫祥锦目光闪了闪:“你说会是郁系中的哪一个?贺海楼自己?贺家的掌舵人?或者其他跟贺家有关系的?”
    这三个选择基本囊括了所有可能:贺海楼如果知道这件事,要么这件事是他直接经手的,要么这件事是他偶然间发现的;而贺海楼一个还没有进入体制的三代公子,想要偶然发现这样的事情,除了从家里得知还有什么办法?要从家里得知,办这件事的人怎么会跟贺家没有关系?
    问题进行到这一步,挑起话题的顾沉舟却没有接下去,而是两三口吃完手中的东西,重新发动车子,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一点猜测,也许真是巧合呢?”
    卫祥锦的手撑在车窗上,他放下座椅,靠躺上去正好透过车窗看见深蓝近黑的夜空,几颗孤星,一轮弯月,跟着他们一路走,一路停。
    车子停在了卫家门口。
    卫祥锦从车上下来,顾沉舟坐在驾驶座上说:“太晚了,我就不跟你进去了。”
    卫祥锦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出声:“有什么事要做的话,记得告诉我。”
    顾沉舟笑起来,他唇角挑的有些高,眼睛也眯起来——他脸颊不胖不瘦,线条非常柔和,所以很少笑得这样明显,那显得太过亲昵。
    “我忘了谁也忘不了你。”顾沉舟说,他的手指很长,不论是拿着小提琴的琴弓专注奏乐,或者漫不经心地敲击方向盘,都显得赏心悦目,“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顾家站在这个位置,如果没点儿本事,就不要怪别人把它当成肥肉咬上一口。”
    卫祥锦回来的第二天,好巧不巧,汪书记带着汪荣泽上门了。
    上午时间,顾沉舟还在家里没有出去,双方分宾主坐下,汪博源就先开口:“顾部长,这次我是特地上门来道歉的——我这位侄儿,平常疏于管教,也太口没遮拦了一些!”
    开门一句话,就定下今天交谈的基调:这事不是我们做的,我这侄子不过嘴巴不好,替人背了黑锅。
    “令公子我记说的是什么事情?”顾新军问,某些事情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总也需要有人挑到明面上来。
    汪博源微微一笑,额上露出几道抬头纹。跟一向严肃的副总理贺南山不同,这位从庆春市调上来的书记是一个身材微胖,生活中非常和蔼风趣的长者,但跟他生活中的随便相对的,是他非常强硬的政治作风:“四天前在国色天香那里,这小子说了一些不恰当的话,今天就是特地带他来向小舟道歉的。”
    这时一直在汪博源身旁当布景板的汪荣泽也连忙挤出一点笑意,对顾沉舟说:“顾……”他一时间倒有些为称呼犯难:想叫顾少,但转念一想,在长辈面前叫什么少?也太高调太招人眼了;要说叫名字,一面之缘实在没这么上赶着亲密的;要说叫弟,年纪倒是对上了,不过今天他是来道歉的;叫哥……他还拉不下这张脸。
    最后汪荣泽硬是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顾兄弟,那次是我犯浑,口没遮拦说错了话,还引来了一些麻烦……”这个麻烦就直指顾沉舟被袭击的事情了,“这都是我的错,兄弟在这里跟你说对不起了。”
    顾沉舟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汪哥还特意过来一趟,倒显得我小心眼了。”他客气地说,“上次还跟汪哥说要尽地主之谊,带汪哥逛逛京城,结果一直没能兑现,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这和善的态度算是让汪荣泽长出了一口气,他暗忖要自己碰到这倒霉事,别说是不是对方做的,不端端架子去寻点晦气那简直是不可能的,没想到这顾沉舟还真的不当回事,可见上次的事都是那个贺海楼挑起来的。这么一想,他就把双倍的怨恨投到了贺海楼身上,再面对顾沉舟时,不止表情放松了一些,连嘴里的道歉都真诚许多。
    坐在旁边的汪博源一直保持着和善的微笑。在听见顾沉舟那句‘带汪哥逛逛京城但一直没有兑现,是我抱歉’的话的时候,他暗叹一声,心想顾家这是不愿意和他联合了。
    没想到郁系都下这样的手了,顾新军还是没有站队的打算。
    这个结果虽然令他非常失望,但也不至于当场失态,他保持着风度笑了笑,主动站起来说:“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既然事情解决了,顾部长,我就不继续打扰你难得的休息日了。”
    这是要从现在开始避嫌啊。
    顾新军和顾沉舟一起想道。
    不说曾经和汪博源共事过的顾新军,连顾沉舟都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书记产生了些许好感。
    顾新军站起来挽留:“汪书记,你才过来没多久,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我们喝喝茶聊聊天,别分开个几年,就什么交情也没有了。”
    “不不,该走了,该走了,”汪博源笑呵呵地,“公是公,私是私,以后多的是机会慢慢叙话,到时候别嫌我罗嗦了!”
    顾新军又留了几回,但汪博源执意离开,都走到门口了,他只得把人送出去。
    两个小的落在后头,汪荣泽称着顾新军和自家伯父说话的机会,也抓紧跟顾沉舟唠叨两句:“顾少,今天承你的情了,咱们都在同一个圈子里,交往不是一次两次——你且看着下次。”
    这也算是表态了。顾沉舟说:“汪少太客气了,都是小事,不值得什么。”
    汪荣泽赞了顾沉舟的气度一句,接着说:“这里跟顾少透个底,这次的事真不是我做的,如果是我——我放着挑事的贺海楼不去找,找顾少做什么?如果是我们,”他把汪系说得含蓄了一点,“我们为什么要把手边的东西往外推?世上可没有这个道理啊。”
    “还有,”他又颇有深意地加了一句,“我听说贺海楼那天晚上是跟顾少在一起的,顾少不觉得太巧合了吗?我当时并没有邀请贺海楼啊……”
    “荣泽,”站在远处的汪博源略略扬声,叫了汪荣泽,“我们该走了。”
    “好,伯父,我就来!”汪荣泽说,匆匆一握顾沉舟的手,“顾少,下次见了。”
    “下次见,汪少。”顾沉舟也跟对方一握手。
    顾新军站在路边,看着汪博源的车子消失在转弯处,才走回来对顾沉舟说:“你怎么看?”
    顾沉舟问:“汪书记是不是找来了什么证据?”
    顾新军微微点头:“这几天他也一直在查。”但并没有说到底是不是对方做的,显然对方拿出的证据不够证明这件事不是汪系做的,或者这件事是郁系做的。
    “现在还不确定。”顾沉舟听了之后,思索着稍停一会,才回答顾新军。
    顾新军倒是有一点诧异:自家儿子从国外回来之后,他明显感觉到对方越来越沉稳谨慎,而且听这个话头,对这件事,他也有一点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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