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身着她的人依旧并有转过身,却只轻笑地道了一句:“与你成亲?”
    那语气有着一种令人说不出的意味,单凌芸倏地一下起身,望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男人,沉下脸,冷声道:“没错,明日便是你跟我的婚礼,大公子早已经吩咐下人将礼堂布置妥当了,就等新娘跟新郞拜堂成亲了!”
    公冶夙没有回话。
    “少主,无论你愿不愿意,你跟我的这场婚礼,我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的,包括你在内!”
    为了得到这一场婚礼,为了能够拥有他,她背叛了良知与人性跟大公子同谋,她偷了一直信任着她的夫人的印鉴给大公子,又替大公子给少主下了毒,她做尽了坏事——
    可是——!若非少主郞心如铁地非要跟她解除婚约,她何至于如此?
    ——她是绝对不甘心跟他解除婚约的!
    她爱他,如果失去他,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公冶夙,这一生,你除了娶我,无路可走!
    单凌芸紧紧地攥紧手心,指节关泛白,下唇被咬出一圈红猩,带着一种狂热炙疯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公冶夙的背部,暗暗起起誓。
    ☆、第五卷 第二十九章 落水的美貌少女
    天色暗哑,云诡波谲,层浪汹涌而来,自远处发出震撼天地的咆哮。
    乌云压顶之下,望川楼矗直如孤峰悚立,亦如同海岸望夫不至的秀女石,亘古无言地默默守望。海风啸啸,冷风凄凄,公冶夙似被惊蛰了身骨,一手落在阑干上,拄着身子淡淡地清咳。
    他矗立望川楼廊极目远眺,隐约可见海天交际处,有白色巨帆一角,远衔滔天风浪之中,隔着大雾模糊成一点影子。
    “少主,你身子骨弱,千万别再染了寒。”止兰叹息一声,拿着一件披肩毛皮覆在公冶夙的背上。
    公冶夙似抿唇轻笑了一声,但一双清澈的眼睛却无半丝波澜,沉寂得似一口枯井。
    “母亲如何了?”
    止兰秀目微蹙,表情带着些许沉凝与阴鹜:“少主,主母被挟持地绝壁崖上,公冶爝声称,若您明日不与单凌芸成亲,便不敢再保证主母的安全。”
    因为公冶爝的所作所为,如今止兰亦不会再尊唤他为大公子了,直接便称其名谓。
    公冶夙看着远处浪拍礁石,声如鼓震,呼啸的海潮吞吐海岸,于深蓝浅蓝交错间航行至近的六艘高层楼船,心思阴晦,凛凛的海风拂起他披散的发丝凌乱。
    “大哥囚禁了母亲,控制了我,以八歧坞少主成亲之事,将八歧坞的十二管事,家族众族老,还有众大势力全部召集而来,打算一次性性将他们全部降服,也只为获得这少主之位——”
    止兰看着少主,幽幽道:“少主,毋须为这种人忧怀,您就当主母跟您养了一头白狼眼,之前的事情您已经不与他计较,他却仍旧不识好歹。还有单凌芸也简直就是痴心妄心,亏得主母对她如此宽容厚爱,她却偏偏要选择背叛回报。”
    “良禽择木而栖,不过是一外人罢了,她的选择无关紧要,只是怕会伤了母亲的心。”公冶夙柔声道。
    “早知道,少主还不如跟靳帝一起算了,至少靳帝这人就算不着调,但却从来不曾害过少主。”止兰顿了一下,突然道了这么一句,接着便牢牢地观察着少主的神色。
    而公冶夙闻言,却弯唇如春般笑了,风光月霁,有一种难以描绘的柔情溢出眼角:“止兰……你说,究竟结局会不会变?”
    “少主——”
    止兰则眸光复杂地看着公冶夙,对于他的试探,他既不否认,也没选择直面回答,但凭他十几年对少主的了解,他这是选择了默认。
    止兰在心底叹息一声。
    怎么偏偏是靳帝呢?他那种身份,那种性别,既不可能成为主母,也不可能为了少主放弃一切,少主为何就是放不下她呢?
    他们在一起,究竟有没有未来还是一回事,少主却一往而情深,这真是孽缘啊!
    咳咳,公冶掩唇,看向海岸边,语气带着一种遗憾道:“前来恭贺的船只即将要上岸了,如今这八歧坞岛已被大哥布下重兵与陷阱,恐怖他们也是有来无回了。”
    “公冶爝特地将我放出来,就是打着不引起他们的怀疑的目的,再最终一网打尽!心思着实歹毒!”止兰再好的秉性,亦忍不住为公冶爝的狼心狗肺而动怒。
    公冶夙望上天空,黑云压城城欲摧,即将有一场暴风雪莅临的节奏,但他却眉目安静,如春暖花开般柔湄平静,心思澄清一片。
    “从别后,忆相逢,风回魂梦与君同——”
    止兰表情一滞,怪异而莫名地看向少主,这种时刻少主竟还有心思念这种儿女情长的诗词,该说他这是太淡定,还是已经胸有成竹?
    总该不会是自暴自弃了吧?
    而事实上,公冶夙的心思,亦只有他自己最懂。
    ——
    利用小船准备偷渡到八歧坞边境,但八歧坞此刻有重兵把守,到处都设了暗哨,靳长恭发现想悄然无息地上岸难度有些大,特别还是在海里。
    但一打瞌睡便有人送来了枕头,就在她有难处时,却发现有几支一看便是富贾的商船驶向与她同样的目标,靳长恭考虑了一下,冒险地闯进不熟悉的地盘,还不如趁机跟船上的人搭上关系,能够光明正大地进入,顺便能够探听到一些八歧坞内部的消息。
    于是,靳长恭便命震南与震北两人在暗中待命,趁时机楼船入港时混进去,随时接应她,而她则扮成附近村落的渔娘,似意失足落水意外漂流至此处。
    实划很顺利,果然,有一艘楼船的人很快注意到,有一具飘浮在水面浮浮沉沉的身影,便惊声大叫:“快,有人落水了!”
    这一吼,别人还以为是自己人落水了呢,纷纷一惊,探头下海:“什么?”
    “救人啊,看人是不是还活着!”到底好心人还是有的,海上一耿直汉子高吼一声,便扑通一声跳进海里。
    将人救下后,立即有几个人一起帮手,将落水之人搬上船板,再将人一翻过来,一看竟是一名年轻少女,此刻她面容苍白,似经过长时候海水浸泡,唇瓣起褶,昏迷中受冻涩涩发颤,其模样又可怜又十足地令人恍神停驻。
    真是一个标志的姑娘啊,即使如此落魄,也有一种璞石外表亦无法掩埋的绚丽光芒。
    “怎么回事?”一道温琳琅如玉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众人当即从少女的容颜中回过神来,回头一看。
    “公子,是一位姑娘刚才在海里,被我们救了上来。”一位穿着婢女衣衫的女子,朝来者福了福身,立即回答。
    来者是一位年轻的公子,他模样虽然不是俊美,但胜在五官温和,气质儒雅,身穿一件银丝褙褂,丝质长袍,玉扣腰带,一看便是身份不俗。
    他一来,众人便立即散了开来,腾出空间给他,公子首先看了一眼躺在船板的女子,微怔了一下,眸光凝聚专注片刻,然后蹲下来,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公子!”不说那个婢女,船上的人都很惊讶公子竟在确定女子是活着的情况下,做出了一个令他们惊诧的事情——他亲自将她抱了起来。
    公冶愠看向那名明显呆愣的婢女,吩咐道:“无妨,唤人去腾一间客房出来,侍琴,你且照顾一下她,再替她换一身衣服,喂些流食。”
    侍琴呆愣一下,嗯嗯连忙应声,便立即跟着公子身后随去。
    ——
    在听到身边的脚步远离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靳长恭才悠悠地睁开眼睛,心中感慨,这一次混入倒是意外地顺利。
    她坐直起身,感觉一身湿衣已被换下,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类似富贵人家婢女那种,一身银灰色的中等锦缎侍女服,上面有朵朵浅粉的菊花,不过布料质地倒是比一般普通百姓穿是还要好。
    她静静地在船内坐了一下,估摸着时间,便推开房门,准备出去。
    可一出门,便“正巧”遇到端着一碗热粥前来的侍琴。
    侍琴模样端秀,她看到被救上来的那位少女醒来,眼中闪过一道惊喜:“姑娘,你醒了,你身体还太虚弱,还是先躺着吧。”
    靳长恭看着她,辨认了一会儿,有些紧张,有些疑惑咧嘴笑了笑,道:“我,是你们救的我吗?”
    “嗯,是我们救了你,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一个人掉进海里去了?”侍琴单手端着碗,另一只手小心地搀扶着她一道进房。
    “谢谢。我叫恭儿,我是这附近海域的渔娘,这一次是父亲让我拿着一些海货搭商船去风国贩买,赚点银子给病中的娘治病,却不想在半途中遇到了暴风雨,一时不慎便摔下了水。”靳长恭面容有些黯淡地述说道。
    侍琴听着倒是同情,便慰藉道:“恭儿姑娘,别难过了,如今咱们主子收留了你在船上,到时候我们回程会载你一段,如果顺路便送你回去。”
    靳长恭被扶着坐在床沿边,闻言受宠若惊道:“真的吗?那真是太感激了,你,你别,别叫我什么姑娘,叫我恭儿就行了,我只是一个渔民的女儿罢了。”
    而侍琴却一怔,随即表情有些奇怪。
    其实,她在讶异自己怎么会对着这个少女下意识用上了敬语,之前不知道她身份,但看她一身粗皮衣服也知道并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现在更确定她只不过是一个渔民的女儿,但她却还是本能地对她不敢轻视。
    她疑惑地看向靳长恭,她想,或许是因为那一双眼睛吧,她很少看到普通的姑娘会有那么一双如冰冽,无畏无惧,如一汪清泉,虽然温和,却那蕴藏在深处的某种东西莫名地令她感到压迫。
    是错觉吗?侍琴有些不确定了。
    靳长恭也知道无论什么伪装,自己的眼睛就是一个破绽,所以一般她不愿意直视别人,经常故作羞涩害怕状,但偶尔一眼,亦会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
    “恭儿姑,呃,恭儿,你赶紧喝点粥暖暖身子,若觉着身子舒爽了,便跟我一起去见见公子吧。”侍琴将粥碗放在她手上。
    虽然不知道为何公子特意吩咐她醒了带去见他,但作为下人只需要听令,不需要疑问。
    “嗯。”快速地咕噜咕噜地喝完一碗粥,却看见侍琴有些惊异地看着她。
    靳长恭一愣:“呃,怎么了?”
    “哦,不,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恭儿看起来挺斯文的,但喝粥——呵呵。”说到最后,侍琴有些尴尬地笑了。
    靳长恭却嘴角一抽,是说她喝粥豪迈吧,其实吧一般的时候,她都挺讲究礼仪的,毕竟一国之君的涵养不允许她做出不符合身份的行为,不过这时候心中有事,又加上长期扮做男子,一出宫,倒有些将自己女子的委婉忘得干净了。
    也许觉得恭儿的沉默,是因为她的而难过,侍琴有些内疚道:“恭儿,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想说,你是不是还饿,要不,我再给你端一碗?”
    靳长恭耷拉下睫毛,摇了摇头:“不用了,多谢——”
    顿了一下,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便抿了抿唇。
    “我叫侍琴,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侍琴看出她的窘态,便善解人意地笑道。
    靳长恭想了想,便提议道:“我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我们还是赶紧去见公子吧,我想先谢谢他才能够安心。”
    侍琴好像早就等着她这一句话,便笑着点头道:“嗯,若你身体没事,那我们就走吧。”
    侍琴带靳长恭到一间房间,敲了敲木门,语气恭敬道:“公子,刚才救的那位姑娘醒了。”
    “进来吧。”房内透出一道好听的声音。
    侍琴推开门,她先前去,接着再引领靳长恭入内,房间并不大,约二三坪米,只有一张床,一个方桌,而有一名柔和了一方阳光,神清骨秀的男子静谧地握快静研。
    靳长恭踏入房内,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却在下一刻,不由得怔神了一瞬。
    而男子搁下书,缓缓看向靳长恭,温润和善地微微一笑:“你醒了,身体可有大碍?”
    而看他这一笑,却更令靳长恭有一种违和感。
    像!实在太像了!这模样,这气质,怎么瞧着跟公冶夙那么像?难道是亲戚?
    光凭五官至少就有七分相似,连那种假仙的笑容都有种类似的错觉。
    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身上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笑得真诚一些,而公冶则多了几分高位者的。
    “公子,恭儿没事了,很感谢你救了我。”靳长恭很快恢复如常,臻首微低,带着几分羞怯,几分落落大方,施施一礼道。
    虽然看不到清新她垂下头时刘海遮掩部分的容貌,却也可以清楚的看见她两边脸颊连同后面修长白皙的脖颈整个都红了,嫣红透白的煞是好看,令公冶愠看呆了呆。
    眼前这个女子,方才乍看一下,令他觉得有几分熟悉,才忍不住出手相助,如今却是真真的因为那乍现的美而惊艳了。
    闲静似静水闲花,绰约如逸态,绝代佳人,幽居在空谷。
    而侍琴看着公子第一次看一个女子看入了神,一向和善盈盈的眼底划过一道阴郁。
    刚才恭儿分明不是这种神态语气,怎么一到公子这里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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