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姑娘的相貌,虽比不得美人峰三美,却也是极标志的。以她四灵根的资质,居然年纪小小便筑了基,悟性定然超乎常人。而且听尊上所言,似乎有意将她收为入室弟子,要知道,她可是第一个啊。
    夜来峰上大都是剑修,而剑修的性子大都稳重,他们纯粹好奇,并无鄙夷嫉妒等其他情绪。但夙冰许久不曾受过这等注视,如芒在背,别扭极了,主动道:“君澈师兄,不知我与拓跋师弟日后居于何处?”
    秦君澈吊儿郎当地睨她一眼,转过身拔腿便走:“跟我来。”
    夙冰急忙牵着拓跋战跟上去,绕了极远的山路,才走到一处僻静的洞府前,四面皆是藤蔓,爬的满墙都是,侧面有一片药田,干涸荒芜,瞧着许久没人打理。
    秦君澈指着洞口道:“你们就住这吧,洞府够宽敞。”
    夙冰还没说话,拓跋战不高兴地撅起小嘴儿:“师兄,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呀,师傅不是说要你好生照顾我们嘛,好生照顾就给我们住这种烂洞府?”
    秦君澈扯唇轻哼:“老子又不是打杂的,你们有手有脚,还需要人照顾吗,峰上多年不曾扩建,没有多余的洞府了,不爱住不住,牛不喝水,老子也不会强按头。”
    拓跋战又要说话,夙冰将他拦下,笑道:“此地环境甚好,多谢师兄美意。”
    秦君澈对她的道谢充耳不闻,打着哈欠道:“小丫头,别以为咱们夜来峰没女人,大伙就得把你当菩萨一样供着。告诉你,在咱们无极宗,背后若是没有家族撑腰,入室弟子的名头只能拿来哄哄小辈儿,你最好少给老子惹事,否则,老子有的是办法整死你。”
    “多谢师兄提点,夙冰铭记于心。”
    “算你识趣。”秦君澈嗤笑着一挑眉,将肩膀上的剑匣绳子松了松,踢着鞋离开。
    “这位师兄真是不好相处,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却很讨厌,不像晏缪师兄,瞧上去凶巴巴的,其实心地很好。”拓跋战吐了吐舌头,推开洞府的石门,立时被一股浊气呛的连连咳嗽,“对了,不提我都忘记问,晏师兄呢?”
    “不知道,可能分去他处任职了吧。”
    夙冰略一施法,将门两侧的藤蔓清理干净,然后进门打扫新家,这洞府确实简陋的紧,和地狱岩完全没法比。她也不想告诉拓跋战,晏缪八成已经死了,因为他们栖身的那方水镜,极有可能就是他的本体。
    思及此,夙冰不由咬了咬下唇,她现在已经脱离了辟雷珠,倘若有朝一日,辟雷珠被谁飞升抵抗大天劫完全吸收掉,自己是不是也会死?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否则白毛也用不着转生。
    “那妖怪叔叔呢?”拓跋战噼里啪啦念了一大串法诀,变出一条帕子,吃力的爬上矮墩,“你们不是一起去了酆都么,怎么是和师傅一起回来的?”
    “他回南疆了。”夙冰再一掐诀,指间闪出一道红光弹向石桌,“估计要七八年才会回来。”
    拓跋战若有所思,打算去擦石桌时,才发现桌面早已光如明镜:“哇,师姐你好厉害!越来越厉害了!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你一样厉害呀?!”
    夙冰弹了弹他的脑袋:“好好修炼,你也一样。”
    拾掇过洞府过罢,夙冰将其中两个对门的房间作为两人卧房,然后又挑了两间作为修炼室和储物室,还余下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着实有些犯愁。
    只因屋中立着一个巨型三足丹鼎,挪也挪不动,收也收不走。
    比起阵法和制符炼器,对于炼丹之道,夙冰才真是一窍不通,因此无法判断此丹鼎的材质如何,不过既被扔在这荒废的石屋中,想必也不是什么稀罕物,遂不再多想。
    出了洞府石门,她将阿呆和风声兽从储物袋里放出来,然后交代拓跋战,让他们去将药田松松土,回头也好种点瓜果蔬菜什么的,给拓跋战开开小灶。自己是不用吃饭了,但拓跋战还得吃,又不方便去食所,还是得自力更生。
    做完这些工作,她揣着秦清止给的玉牒,御风向灵兽阁飞去。
    因为玉屏峰到典藏楼,恰好途径灵兽阁,所以印象深刻,十分好寻。
    离的老远,便听见各种灵兽的嘶鸣声,夙冰落了地,缓步走进大门。一名筑基中期的管事瞧见她,放出神识探了探她的灵根修为,讶异了下,遂平静道:“这位师妹,是来领灵兽么?”
    夙冰赶忙上前:“正是。”
    管事伸出手:“谕令。”
    夙冰双手将玉牒奉上,待管事放出神识稍稍一探,差点儿没给摔了,一头汗地道:“竟是尊上谕令,韩某实在怠慢,这便亲自指引师妹前去挑选。”
    “师兄哪里话,一切规矩照旧,若不然,回头教师傅知道,定是一番训斥。”
    “不愧是尊上高徒,既然如此,就让舍弟带你去吧。”
    说完,冲着一名清秀男子招了招手,那男子快步上前,听他吩咐过罢,转身恭敬地对夙冰说道:“师叔,请随弟子来。”
    夙冰听着声音略有耳熟,侧目一瞧,竟是初入门时的队友,韩旭。
    韩旭亦是认出了她,怔愣片刻,只微微一笑:“夙师叔,这边请。”
    夙冰早知他是上道之人,也笑:“麻烦了。”
    韩旭再是一笑,恬淡怡人。
    当年的青葱少年,现已过双十,模样没怎么变,脸皮儿瞧上去倒是比以前厚实许多,随他一路走,听他问道:“夙师叔,不知您想要那一科系的灵宠?”
    “能御敌,不贪吃不爱闹就成,你给看着挑吧。”
    “弟子明白了。”
    韩旭带她走到一排宠物笼前,指着里面一只三阶花猫道:“这是飞天猫,爪利……”
    小花猫瞧见夙冰,立时睁大双眼,双只小爪子作揖,可爱十足,却引得夙冰频频皱眉。韩旭见她无意,便又引她走去别处,指着里面的一只小鹿道:“这是三耳麋鹿,角……”
    还没说完,瞧见夙冰皱眉,又只好作罢。
    从西走到东,再从东走到西,一排排的灵兽看完,夙冰有些纳闷:“怎么瞧上去全都傻乎乎的,一点儿个性也没有,见人便作揖,一脸可怜状。”
    韩旭叹气:“师叔,这些灵兽全都是为筑基师叔们为而准备,品阶以达三阶,自然全是经过专业灵兽师驯化过的,明明乖巧可人,哪里傻乎乎了?”
    “不行,我已经养了两只傻灵兽,必须挑一只聪明的。”
    “那您得打小训练才行。”韩旭思索片刻,道,“要不然,您瞧上哪一类了,挑只宠物蛋带回去,以灵石和您的灵力孵化,灵兽的天资必然比同类高出许多,而且与您心意相通,不必再订立契约。”
    “如此甚好。”
    别人驯服的东西,夙冰实在提不起兴趣,便跟着韩旭走去灵兽阁后楼孵化厅。只见里头光线暗淡,一排排木质架子上,全是一枚枚各式花纹的蛋。
    韩旭指向各排架子前的标签说道:“师叔,这是分类,您看想要哪一科系。”
    夙冰踱着步子,跳过可爱系、飞天系、绒毛系和猛兽系,最后停在未知系前,好奇不已:“未知系是什么系?”
    “哦,这一类啊,未孵化出成品前,我们孵化师也摸不准是什么。”韩旭走上前,指着第一枚红白相间的蛋:“比如它吧,是红鸢鸟和野白熊杂交所成……”
    “会孵化出什么?”
    “不知道。”
    韩旭又搬起第二枚黑漆漆看上去好像焦掉的蛋:“方才那一枚,至少还能判断出杂交品种,这一枚更厉害,根本无法判断,是半个月前才采集到的。”
    夙冰抱过手中,敲了敲:“还挺沉。”
    韩旭见她起了玩心,无奈道:“师叔,您还是去别处挑吧,这里的一排杂交灵兽蛋,等它们孵化出来之后,除非特别优质的,一般作销毁处理。”
    “为什么?”
    “杂交之兽,样貌奇特,会丢了筑基师叔们的身份。”
    韩旭摇摇头,满是爱怜的抚摸蛋壳,“其实它们比同类灵兽,要聪明许多,个性许多。”
    夙冰一听这话,当即拍板:“行,也甭浪费时间挑了,就这枚吧。”
    韩旭嘴角一抽,摇头道:“师叔,您可是尊上的高徒,这种杂交兽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就挑这枚,我瞧着中意便是,管他人做什么。”
    二话不说,夙冰微一掐指,在灵兽蛋表面敷上一层保护膜,丢进储物袋中。
    嗬,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实力才是第一位的行不行,再说了,她素来求己不求人,从不指望斗法时灵兽能够帮上什么忙,只不过宗门制度筑基弟子可以免费领取一只,不要白不要。
    ☆、49竞技场
    走出灵兽阁,她向名器堂飞去。
    行至竞技场上空,倏地想起来,自己压根不知道名器堂的具体位置。放出神识,觑见下方广场人聚集了许多人,便飞身直下,落在一处边角,微笑上前:“请问,名器堂在何处?”
    周围尽是练气期弟子,理应能感受到筑基修士的存在,但实际情况却是根本没人搭理她。
    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不知在看什么。
    夙冰有一大特点,越老好奇心越重,干脆扒开人堆凑上去。
    一瞧才知道,原来是些无聊的修士在斗兽,竞技场隶属于修武堂,除了门派大小比之外,平素并不开放。但门派比试十多年才一次,偌大的竞技场地平日里白白闲置,实在有些浪费,管事便将场馆租出去,供富有的弟子押注斗兽。
    因为参与者多为世家子弟,无人敢上报宗门高层,宗法堂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快的,便在宗门之内刮起一股赌博之风,并由私下逐渐转为公开。
    据说,这股风气是从七八个月前开始的,而且管事的生财之道乃经高人指点。
    至于指点他的高人,据夙冰推测,八成是当时前来参观门派大比的元宝。
    夙冰放出神识觑了觑,只见百尺高的贵宾席上坐满了人,而且还有不少熟人:慕容靖几兄弟、秦君悦、赵子涵,以及认识不认识的二三十位世家子弟。
    没瞧见夏重霜和蓝少卿,夙冰四下环顾,确定两人都不在。
    周围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她掏了掏耳朵,才将目光锁定在擂台上,也不由一怔。这些公子哥越来越会玩儿了,哪里是在斗兽,分明是一人一兽,兽是一阶尚未驯化的碧眼金晶虎,而它的对手,只是一名六岁左右的小女娃,练气三层修为,脸上碗口大的疤。
    小身板被兽爪抓的鲜血淋淋,却还是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反将那兽活活打死。
    夙冰赞许不已,神识不由自主地向她探去,嗬,果真人不可貌相,竟是极纯净的水木二灵根。一拍身边的少年,她抱臂问道:“竞技场不是兽类相斗之所么,怎生变成人兽互殴了?”
    少年摆摆手:“你太落伍了,兽兽过时已久,早就开始流行人兽。台上那名小师妹,这一票可真赚大了,至少会有一千下品灵石入账。”
    夙冰一听见灵石,罩子立马放亮:“什么人都能参加吗?”
    少年摇头:“当然不是,只有练气八层以下的弟子才能参加,而且上场的大都是些穷修,不准使用法器和灵力,一旦输了,小命可就没了。”
    “唉,想当年老娘尚在练气期时,咋就没赶上这等好事。”夙冰不由悲愤,倘若这股赌博风早刮两年,凭借自己一手宰野兽的绝技,绝对是一条致富大道啊……
    “还想当年……”那少年听着有趣,本想讥讽她两句,神识一探,忽地惶恐道,“弟子……弟子不知,竟是筑基期的师叔……”
    经他一嚷,周遭不少人将目光投来,小修士们纷纷屏气。
    贵宾高台上的公子哥们虽然距离较远,但都以是筑基修为,耳识过人,立时便听见了,只瞄一眼,见不认识,便又收回目光。慕容靖接过侍女奉上的酒盏,淡泯一口,双眸一眯,若有似无地勾起唇角。
    赵子涵举目一望,欣喜不已,遂从贵宾高台飞身直下:“夙师妹,你还活着啊,而且已经筑基了?!”
    “子涵师兄,你不是也筑基了么。”夙冰一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一番,“看来浮屠塔一行,的确有所收获。”
    “还不多亏那位琴道友。”赵子涵腼腆一笑。
    “哦,对了,师兄既已成功筑基,不知道当初答应给我的报酬,还作不作数?”夙冰之所以引人注目,就是为了将赵子涵引下来。步入筑基期后,四条灵根全都需要滋养,从天地间吸取的那点儿灵气,根本不够塞牙缝,而且消耗极大,一套法诀下来,丹田基本就空了。
    “当然算数了。”赵子涵伸手去摸储物袋,“从浮屠塔出来后,一直没见着你和琴道友,还以为你们死了,后来……”说着说着,他脸色微微一变,尴尬道,“夙师妹,方才将灵石全都拿去下注,眼下输的血本无归……”
    夙冰稍稍牵了牵唇,说实话,她还真是越来越喜欢这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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