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谈笑风生的大厅忽然间就落针可闻,包括仁亲王妃在内,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直直看着齐煜,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家伙为什么会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仁亲王妃最先回过神来,看着儿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咬牙道:“你在胡说什么?小小年纪,这……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你真是气死我了,看回去不让王爷打你。”
    秦锋连忙道:“王妃也别太认真,弟弟不过是一时玩笑,说起来,也是一份感恩之心……”
    齐煜眨巴着大眼睛,不等秦锋说完,便很严肃的道:“不是的表哥,这是煜儿的真心话,不是感恩之心,六姐姐就是我的仙女姐姐,娘亲,我也知道现在不能说这样的话,所以我让六姐姐等我啊。”
    洛槿初从齐煜说出要自己等他长大的那句话起,便是一脸被雷劈了般的表情,直到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见齐煜还在那强调呢,她不由尴尬的将手抽出来,不好意思地看着王妃笑道:“那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六姐姐,我不是随便说说,我是真的要娶你,你等我长大。”
    齐煜急了,刚要再去抓洛槿初的手,脖领子就被人提了起来,回头一看,是秦锋。
    “那个……王妃,弟弟在这屋子里呆闷了,我领他出去散会儿心,侯府的景色还是不错的。”秦锋一只手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想了想又认真道:“王妃放心,我会好好教他男女有别的。”
    仁亲王妃眼睁睁看着外甥就这么把儿子给拎了出去,只觉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没发现除了洛槿初之外,其他几个女孩儿的脸色已经从白到黑,又从黑到红,再从红到白的轮了一圈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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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人,你替我想个法子吧,这还有天理吗?我尽心尽力救人,如今倒救出罪过来了。”
    翠宁殿中,洛槿初将一块浸满了药汁的棉布敷在宫珍的前额,一面又将一盒药放在桌上,回头叮嘱身旁的大宫女木槿道:“这药每日三次,每次一粒,饭前用水化开,给你们贵人吃,别忘了。”
    木槿答应一声,将药收好。洛槿初这才转过身,就见宫珍笑着看她,一边摇头道:“你啊你啊,看着也不是十分出奇的,怎么就有这个本事,如今连皇上都知道,仁亲王府的小世子非你不娶,每天都要去侯府报道呢。”
    洛槿初苦着脸道:“贵人你还有心思打趣我,我如今是一个头两个大,原本不用这么快就进宫的,只是我在府里真是呆不下去了,小世子天天一大早,就要上门堵人啊,他是皇亲国戚,府里谁敢得罪他?偏偏他又仗着自己年岁小,不用讲究什么男女之别,非要跟在我身后,这才三天啊,我就快疯了,贵人你看,这才几天功夫,我这脸都瘦了一大圈儿。”
    宫珍笑道:“你我之间,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叫姐姐。”说完仔细打量了几眼,忍不住笑道:“别说,还真是瘦了,也好,更显得俏丽动人,原先是稍微有点圆了,咱们朝的女子,还是以瘦为美,你若再继续珠圆玉润下去,将来可找不到好人家。”
    洛槿初一头撞在床边,哀嚎道:“我宁可不嫁人,只要小世子别再跟着我了。姐姐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他,那么小的小人儿,满脸认真的和我说‘姐姐,你要等我长大,长大后我就娶你’,我……我我……我都有一种在摧残朝廷幼苗的罪恶感。”
    宫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木槿和苏嬷嬷也在一旁掩着口笑,忽听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这是谁啊?竟敢扬言摧残我大周朝廷的幼苗。咦?原来是洛姑娘,这就难怪了,听说朕的小兄弟这几天都快把侯府的门槛踏破了,如何?要不要朕让人再给你们侯府换一道门槛?”
    却原来是皇帝齐云到了。洛槿初连忙起身拜见,一边就用眼角余光恶狠狠瞪了齐鸣身边的太监一眼,心想这太监竟然敢偷懒,平日里看电视剧,皇上到哪里总是少不了一声“皇上驾到”的啊,这个家伙竟然嘴巴都没张一下,他是不想干了怎的?
    这当然是迁怒,洛槿初自己心里也清楚,怕是齐云故意不让太监通传的。正想着,就听齐云让她平身,接着到宫珍面前仔细看了看,方温声道:“之前朕听说珍儿体内的药毒未尽,所以不能接着治疗,怎么?如今药毒可是清除了?这不是开玩笑的,定要谨慎行事。”
    洛槿初垂头道:“回禀皇上,药毒已清,的确可以从今日开始上药了。”
    齐云点点头,笑道:“这就好。”说完看了看天色,咳了一声,才忍着笑道:“这会儿还不到辰时,敢情这是一大早儿就递牌子请见了吧?怎么?让朕那个小兄弟给缠的无处躲藏了吗?”
    洛槿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八卦果然是人的天性,连堂堂的九五之尊也不能例外。
    心中腹诽着,面上却仍是温柔端庄,轻声道:“回皇上,不关小世子的事,是民女心系贵人的病情,算着今日差不多可以敷药了,哪怕早一刻也是好的,因此便过来递牌子请见。”
    齐云哈哈笑道:“既如此,你中午便留在珍儿这里,陪她一起用了午膳再去吧。珍儿出入宫廷,还是有些不习惯,你和她说说话,也好打发时光。当然,朕这也是为你着想,小世子一上午不见你,就该回家用膳了,下午太后要见他,所以今儿个是没机会过去缠你的。”
    洛槿初心想:尼玛,那是你兄弟好不好?这风凉话说的,都不嫌牙疼。既然知道他缠着我,你就该把他拘到上书房,让他一天到晚学文习武,最好忙的连吃饭空儿都没有,难道你以为给我一下午时间就算是恩典了?
    齐云才不管洛槿初心里怎么想,又陪宫珍说了几句话,听见外面有人禀报说户部尚书觐见,他便吩咐摆驾御书房。
    人都走到门口了,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回身微笑着对洛槿初道:“你放心,小世子那个小麻烦算不得什么,会有人替你解决的。”说完便扬长而去。
    洛槿初宫女们都跪送圣驾,宫珍也从榻上下来。等到齐云远去,洛槿初才疑惑道:“姐姐,皇上可是想帮我解决这个难题,召小世子到上书房读书吗?”
    宫珍笑道:“胡说什么呢,皇上到现在也没有子嗣,只有两个公主,上书房这会儿还是空着的呢。”说完却听洛槿初道:“奇怪,既然不是皇上,又有谁能帮我解决这个小麻烦呢?”
    宫珍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心中已经隐隐猜出人选,表面上却丝毫不露,拉着洛槿初的手笑道:“你管那么多呢?只要到时候有人替你料理不就好了。说起来,这小世子之前的遇险实在透着古怪,妹妹有没有听说什么消息?”
    洛槿初摇头道:“我没听见什么消息,倒是在王府时,隐隐约约听说似乎是处置了一个姨娘,当时也没听真切,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应该和小世子这件事无关,我不信一个区区姨娘,竟然敢谋算世子的性命。”
    ☆、第六十一章
    宫珍叹气道:“那八成是了。”说完见到洛槿初惊奇的目光,她便苦笑道:“你不知道,这个姨娘可不是好相与的,她是仁亲王爷之前十分宠爱的侧室,在王妃入王府前,生过一个男孩儿,可惜没站住,三岁的时候死了。之后王爷为了安慰她丧子之痛,对她格外怜惜,就连王妃,都要让她三分。谁承想后来王妃生了世子,那位姨娘却一直再没有生育,这事儿出了后,我也听几位妃嫔说过,那侧室一直对王妃耿耿于怀,就觉着自己儿子是被王妃害的,这说起来是无稽之谈,然而她却认定了。如今你又说她被处置,以仁亲王爷对她的宠爱,若不是谋害世子这样天大的过错,断不可能就舍得处置了她,如此两下里印证,怕小世子的确是为她所害了。”
    当初洛槿初就觉着齐煜受伤十分奇怪,而且这件事诸多不合理之处。只是想不明白,如今听见宫珍这一番话,心中也清楚这其中定是有许多不可告人的阴私了,齐煜幸亏遇上自己,不然,就是把那个姨娘打死,他那条小命大概也要丢了。
    一想起那个漂亮又古灵精怪的小正太,洛槿初就觉着脑门疼,叹了口气,她不再去想那个小家伙,便转移了话题,对宫珍道:“我看皇上很是关心姐姐,看来这一批新人中,姐姐应该是风头最盛的。”
    宫珍苦笑道:“后宫中不怕出不了风头,就怕风头太劲。幸好我有这么点没除净的毛病,这会儿还勉强可以韬光养晦。”说完看看四周只有两个心腹,她便凑近了洛槿初小声道:“我到现在还没有侍寝呢,所以那些妃嫔暂时还没拿我作伐子,只怕这病慢慢好了,终有一天要侍寝,到那时,就是躲不尽的明刀暗箭了。”
    洛槿初点点头,心情也有些沉重,不过转念一想,宫珍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想来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何况她总还有一个一品尚书的叔父,又有皇上的宠爱,只要小心谨慎些,应该就没有问题。
    想到此处,便安慰了几句,却听宫珍悠悠道:“后宫中许多陷阱和手段是防不胜防的,我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妹妹了。那些太医,谁知道他们都是哪一处的人?我还真不敢放心。”
    洛槿初一愣,不由得便想到《甄嬛传》,暗道纳尼?难道我也要做温太医了?可我是女的啊,再说眉庄在哪里?
    这样一想,倒觉得轻松了不少,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在宫珍这里说了半天的话,身上就松快了。
    宫珍也是一样。待用完午膳,便亲自送她出门,一边拉着她的手笑道:“说起来,我也有两个妹妹,屏儿和蕊儿也都是好性子,然而我却觉着,你比她们还更像我的亲妹妹。如今我进了宫门,是再也难出去的了,你在皇上心里也算是有名儿的,怕倒比我家里人更容易进宫些,日常若有闲暇,就多过来探我几次,给我说说家里和外面的事情也是好的。”
    洛槿初点头应了,这里辞别了宫珍,出了钟粹宫(翠宁殿是钟粹宫的副殿),便坐了轿子往宫门而来,一路上透过纱窗,看着那碧瓦红墙,想着宫珍话中的落寞,她这还是注定要受皇上宠爱的呢,尚且如此,更不知那些失宠或者从未得宠过的嫔妃,要在这后宫中如何度日了,这样想着,就觉得心里添了丝沉重。
    回到府里,秦氏正在屋中,见她回来了,便笑道:“可是在宫里用了膳?珍姑娘留你的吗?你瞧着她气色怎么样?可快活不快活?”
    洛槿初一边换了家居衣裳,一边笑道:“是在宫里用了膳,却不是珍姐姐留的,是皇上让我在宫里陪珍姐姐用午膳,看着气色还好,皇上对珍姐姐,似乎也是十分用心的样子……”说到这里,便停了话头,回头看着秦氏,好半晌才轻声道:“娘亲,女儿将来,不想嫁入豪门,只想寻一个知心人,哪怕寻常百姓,能夫妻一心一意的过日子,这便好了。”
    秦氏一愣,忙拉过洛槿初,向身边的秋香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守着门,这才关切的问洛槿初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这样事了?莫非是珍姑娘在宫里不得意?”
    洛槿初叹气道:“珍姐姐如今韬光养晦呢,入宫这些天,还没有侍寝,生恐成了风头浪尖儿。今天听说我去给她治病,皇上还特地过去,没一会儿就说有大臣觐见,紧接着就走了。可见他是将珍姐姐放在心上,才会趁着那么一会儿空隙过去的。只是我看珍姐姐一点也不是开怀模样,所以有感而发,高门大户,里面哪有干净的?女儿心思简单,最懒怠应付算计的,所以宁愿将来嫁入普通人家,夫妻一心一意过日子倒是好,也省了那些算计。”
    秦氏叹了口气,抚摸着她的头发,喃喃道:“傻孩子,哪有那么简单的。难道你没听说过吗?易得无价宝,难寻有情郎。凭他什么样的寻常人家,若是一直受穷也就罢了,只那样你又要吃苦头。若是有一天发达了,就要生出别的心思,饱暖思□这话再也没错的。男人也都是那么个德性,你看看你爹爹,他对娘亲就算是好的了,可你看看这院子,有多少屋里人?从前就是一个芳姨娘,便将你娘我逼的不得不住到乡下去。如今总算是好了些,你爹爹对我用了心,连带着几个妾侍老实了好些。你是个心气高的,这些话也本不当对你说。之所以说了,便是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又要能养得起老婆儿子,又要对妻子一心一意,便是连戏词话本里,也没有这样的好事儿。”
    洛槿初默然想了想,可不是怎的?这里不是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社会,这里是古代,三妻四妾就好像现代的一夫一妻般天经地义,甚至好些人家都是强制执行的。自己要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寻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真是可笑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心灰意冷,把着秦氏的胳膊道:“既如此,女儿便不嫁人了,一辈子守在爹娘身边,做老姑娘。反正有这份医术傍身,也不怕将来养活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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