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沐生算了算,近八百两一下子拿出来还是吃力,他得去账房支了才有这许多,这样就少不得要惊动几位老人,凭空多出许多麻烦,六十两倒是简单,眼下就有。他想着将那铺子契约交到知夏那丫头手上,保准她吃惊,帮她一家渡过这一难关,必然得高看他,那以后……,韩沐生将小庄腰间的钱袋子勾起来挖银子,暂时还想不出以后他要那丫头做什么,只是想着便觉得高兴。
    正要叫小庄去付定钱,扭头的时候却见旁边有一处朱漆红门的宅子,无论从所处地儿还是门面,瞧着都要比这栋宅子顺眼的多,韩沐生咂咂嘴:“小爷觉着这地儿好,怎的不给咱说说,却拿这二货来充数,欺负小爷不懂做生意的门道还是怎么说。”
    牙侩连连叫屈,忙翻了手里头厚厚的一叠册子明细给韩沐生瞧:“少爷,哪里敢瞒着您,实在是这宅子前日才刚刚卖出去,今早上房钱两讫,户主名儿都换人了,要是早知道您要用,怎么着也要替您留着不是。”
    韩沐生皱着眉头夺过那厚册子,指甲盖大的字满满写了一页,他看了没两眼便不耐的将册子扔还给牙侩:“帮少爷瞧瞧,多少银子成交的?”
    牙侩迅速看了眼:“一千零五十两,是一次性缴清的。”
    那可不是小钱呢,韩沐生心道,难不成什么人要做大营生又打算在此开个分店了,若也是食肆便不妙了,那丫头家的辣粉可未必卖过得过人家,不若明日让中人带那丫头过来看下,
    看不中便作罢,看中了,他便抢在她之前将定钱下了,这事儿才算做的漂亮。
    韩沐生计划的好好的,此刻在甄知夏那小院里,娘几个却是满脸吃惊的瞧着许汉林:“汉林啊,这可如何使得,咱们怎么能受你这么大一份礼,万万不能的。”
    甄知夏瞪着杏仁目:“这宅子少说也得一千两,小大夫哪来这么多银子?”
    许汉林淡淡一笑:“是总督府的谢仪,这一大笔钱我也没处使,放着也是放着,想着爷爷身子骨越来越不好,住在后巷也不方便,不若买个舒服的宅子住下来。这一直找牙侩寻着呢,前个儿才给我定了这一块儿,我去瞧了,样样都不错,就是地方大了些,前头只要稍微休整下就能开铺子,家伙也齐全。原先我还犯难,我又不做营生,我和爷爷也住不了那么大地方,若是租给别人也不放心还麻烦,就想着给你们用整好,就在这条街,过去也就几十步路,那你们也不用重新置办宅子了,方便的很。”
    有这么巧的事儿?她们要铺子,他就买宅子?甄知夏挑着眉梢歪头看他,许汉林施施然在圆桌前坐着,褐色的眸子里一片坦然,甄知夏又不确定起来,总不可能是特意为了她们买的吧,这话问都不好意思问出口。
    许汉林道:“婶子也别觉得负担,这整好的事儿,我也不是特意为了你们才买的。”甄知夏一噎,狐疑的瞥他一眼,怎的似能看透她心思似得。
    李氏过意不去道:“那行,不过咱的说好,人情归人情,钱可不能少,咱们租铺子该给的钱可不能不要。”
    许汉林想了想:“租子钱我不能全要,届时还得麻烦大家伙儿帮着一把,我和爷爷两个男人,生活上总有顾虑不周,心思不到的地方,到时候总得麻烦婶子和两位妹妹,少不得耽搁你们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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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正夫人一晚上跟烙饼子似得,不停的翻身转身,里正被她搅得睡不着:“睡吧,还想什么呢?”
    里正夫人又转了个身,瞧着眼前黑洞洞的人影:“东哥儿明日就要回书院了,可是我一和他说他的亲事,他就硬是不接口,他以前什么时候这样过,可是被那丫头迷了心窍了。”
    里正叹口气:“东哥儿从小注意就大,且他现在都二十了,要是不是为了考举人,怕是娃子都能开蒙了。你还非要逼着他娶姨妹家的闺女,可不就是给大家找不自在么。”
    里正夫人气道:“连你也怪我?我还不是为了东哥儿好?咱表侄女儿等了他三年!不然早该出嫁了,眼下考上举人了,说丢开就丢开,以后这亲戚还怎么做?我的脊梁骨不得被娘家亲戚戳死。”
    “那也不能怪咱们哪,咱东哥儿没让人家等,早两年就说不会娶他表妹的,这话连我都听过的。”
    里正夫人拿手指掐他:“你说的叫人话?”
    里正无奈道:“我觉着甄家三丫头就挺好,没什么心机,性子是不及她姐姐,不过胜在开朗单纯,没准东哥儿就喜欢这丫头这些呢。”在黑夜里头也能见自家夫人眼珠子圆溜溜的瞪他,只得又道:“就算你不同意东哥儿娶那丫头,我觉着也未必让他求娶他表妹,他自个儿不愿意,讨回来也是一对怨偶,到时候,你娘家那边才是更不好做人呢。”
    83老宅那件事儿(改标题)
    虽然只是开个小食肆,要忙活的东西也着实不少,李氏她们停摆了三天的摊子,专心致志的做开铺前的准备。宋梅子和华铜,甚至大房孙氏闻讯也带着两个已经成家的小子,放下家里的活计前来帮忙,一时间李氏娘几个的小院儿里笑闹声不断,当真是好不热闹。
    却说韩沐生这厢忙活了一通,特意叫牙侩第二日上门举荐他相中的铺子,得到的消息却是李娘子麻辣粉的新铺子已经定下来,且租的就是旁边那朱漆红门的宅子。
    韩沐生清楚记得那宅子是前日才被人买下,怎的又忽然租给甄知夏她们了?心里存了疑,便叫牙侩去查清楚,户主姓许名汉林,居然还是最近福仁堂内声名鹊起,给总督爱妾治好顽疾的那位坐堂大夫,回想起那日见到的模样标志气质出众的年轻人,韩沐生莫名的有些焦躁起来:“小庄,跟我到那丫头的铺子里看看去。”
    “这是咱们少爷专门请高人开光的白瓷菩萨,供在屋里可以防小人避灾祸,灵光的很呢。甄小娘子,你家以后必定顾客盈门的,人多事情就容易乱,咱们少爷可是特意,光了大价钱才把这尊菩萨请来的。”
    韩沐生轻咳一声,小庄适时的住嘴,又笑眯眯道:“甄小娘子,您看,这菩萨放哪里合适?”
    甄知夏这几日睡得不够,所以反应也有些迟钝,冷不丁看这主仆二人从艳阳高照的屋外头踱步进来,那个主子背手立在门口,那个小厮却喜笑眉开的送上来一尊白瓷菩萨,一时愣怔就哦一声,连推诿一下都忘记了。双手举起欲要接过来,又迟疑道:“可是咱们铺子里没备下供桌啊!”
    韩沐生呛一下,朝着小庄横一眼,小庄便立即道:“那小的立即去隔壁木具店买个现成的回来,那这菩萨……”小庄看一眼身后的韩沐生,到底不敢让自家少爷接着,便将菩萨塞到甄知夏手里,一路小跑抢出门。
    “呃……”怀里的白瓷菩萨,莹莹泛着玉光,触手冰凉,抱着还是很舒服的。甄知夏晓得那些做大生意的人家,是要请菩萨坐镇的,只不过她们是觉得自己铺子太小,娘几个才没动作,不想韩沐生这就给她们送过来了一尊。
    “谢谢韩少爷。”
    韩沐生不乐意的哼了一声:“说过多少次了,叫名字就成了,不用这么生分。也是你拦着阿值,非要他叫我韩少爷的吧?”
    他愈是这般,甄知夏便愈要和他划清界限:“这可使不得,阿值他怎么能和您称兄道弟的,您可是知县家的公子,以往这般照顾咱们孤儿寡母的,咱们已经受益匪浅了,怎么还能再蹬鼻子上脸呢?”
    “你!”韩沐生气的咬牙,这丫头生的刁嘴,话说的客客气气的却委实扎心,他费心费力的这是做什么,三天两头的往她摊子上跑,也没见她热情多少,帮她寻好了铺子,人干脆不要,不过想和她亲近些,又被推得老远。
    小庄掐着变声期的公鸭嗓一路喊着进来:“让开,别碰着供桌,大家伙儿都让开。”
    韩沐生正瞪着甄知夏,忽然转身一把接过供桌往墙角一放:“咱回吧,别挡着人做生意。”
    说罢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往外走,走两步见小庄没跟来就没好气道:“还愣着做什么,跟少爷我回府!”
    小庄忙不迭的哎两声,瞥见甄知夏木然站着,终有些不忿道:“甄姑娘,您又何必说话刺儿咱们少爷,咱家少爷待您可是一直好的很哪!”
    铺子外头韩沐生中气十足的喊一声:“小庄,再不走你别回了!”小庄这才屁颠颠的忙跟出去。
    甄知夏吐口气,也不知道是叹那任性的韩沐生还是叹自己,只是小心将白瓷菩萨先摆进去,又空手来搬供桌,忙完才跟着大伙儿出去帮忙。
    孙氏的两个小子今日一来就要朝着李氏磕头的,唬的娘几个忙上前去拉:“做什么呢,还不赶紧起来。”
    孙氏却挥一挥手:“让他们跪,要是没有他三婶,两个兔崽子还想讨媳妇生崽子呢,前几年忙,一直时间没过来,这回来了就好好给婶子磕个头再说。”
    李氏急的就差跺脚:“大嫂,你说的什么话,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眼下这般是做什么。”硬是将二人拉着,甄大朗见跪不成,便憨着嗓子道:“三婶,您且放心,三叔的墓,每年咱们都打理着,以后咱们也不会丢了手去的。”
    李氏忙点头:“晓得你们是好孩子,心里一直有你三叔呢。”这几年她带着两个闺女上坟,同时也让荣值跪拜自己的义父,她的义兄荣张,没回都瞧见甄三的墓旁有新鲜的烧纸,且那里杂草也无,收拾的干干净净。除了大房几人,她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关心甄三。
    孙氏道:“三婶既然不受,但你们心意也到了,赶紧帮忙两个妹妹收拾去,别傻傻的站着。”
    甄大朗和甄二郎好脾气的笑了笑,掀开帘子出去,李氏责怪道:“大嫂你看你弄得哪一出,真是折腾人。且孩子都大了,大朗连孩子都有了,你还和以前一样斥责他们,教外人听了多不好。”
    孙氏笑道:“哪里来的外人?这儿不就咱几个,再说了,我平日里也不这般说话的,这不是说给你听的么。”
    李氏嗔怪道:“既然不把我当外人,又何必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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