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闪烁,夜风习习。
    幽幽的夜里,在这长满杂草的山冈之上,一个缥缈的声音随着夜风游荡。
    声音来自于一个村子。
    村落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在月光下,倾圮的墙壁露出一种单调的灰色,阴沉得可怕。
    只有冷风阵阵,吹打得门窗乒乓作响。
    那似乎是一个空灵而又阴森的声音,在用一种哀婉的语调,唱着童谣:
    明月无光
    怨鬼风里荡
    幽静路上
    阴风吹柳巷
    回家出殃
    深宵拜月亮
    心慌慌
    心慌慌
    勿看,勿看
    活人丧亡
    血水滂滂
    ..............................................................................................................
    缓坡在夜幕中呈现出一个深沉的轮廓,一颗枝繁叶茂的槐树在夜中仿佛肆意伸展的魔爪。
    丈夫面如死灰,坐在槐树下。
    他身上的酒气依然浓郁,但是整个人显然已经清醒。只是那双眼睛,依然无神,更深处是恐惧和自责。
    而妻子还在一边哭一边骂:
    “叫你不要喝酒!叫你不要喝酒!你偏偏不听!要是小龙出了什么事,我不活了,你也别活了!”
    丈夫听到这话,更是用十指揪紧自己的头发。一切,都是怪自己!
    本来一家窜亲戚是件高兴的事,可是自己贪杯喝多了,使得回家的时辰晚了。
    如果仅仅这样,一家人也能在入夜前赶回家。
    可是偏偏自己醉酒,走路踉踉跄跄。天都已经黑了,他们才走到这里。
    酒精使得他脑袋昏昏沉沉,他在树下坐了一会,而妻子则去草丛中方便。
    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子小龙却不见了。
    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这山冈之上,夫妻俩找了半天也喊了半天,而儿子却依然不见踪影。
    妻子哭得更伤心了,骂得也越凶:
    “你怎么不去死!该死的人是你!都是你害得小龙丢了,他要是去了那个地方出了三长两短,你干脆也去那里死好了!”
    丈夫自然知道“那个地方”,在这山冈的另一侧,有着一块凶地。
    入夜后误闯其中的人,必死无疑。
    官府已经在周围立碑警示,然而每年却都还有人死在那里。
    而小龙就在这附近失踪......
    丈夫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刀割一样,他擦了擦眼泪,说道:
    “你回去庄园里求人帮忙,我留在这里......继续找儿子。”
    妻子听到这话越发愤怒,她伸出手在丈夫的脸上狠狠挠了几下,抓得丈夫的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丈夫垂着头,不作声也不躲避。
    发泄完之后,妻子才痛苦地捂着胸口,一边哭一边朝着山冈下走去。
    妻子的身形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丈夫依然还在原地静静地坐着。
    夜风吹得丈夫的头发胡须不断飘动,他的浑身在压抑,很快就要达到临界点。
    妻子临走前的话,仿佛还在他的耳边:你怎么不去死!该死的人是你!
    “是啊......我该死,该死的人是我!”
    丈夫抬起头,他的双目一片通红,宛如受伤的野兽。
    “谁也不许伤害我的儿子,妖魔鬼怪也不行!我要你们死!”
    他从地上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块,整个人朝着凶地的方向走去。
    “儿子,爹来救你了!别怕,有爹在!”
    .........................................................................
    哒哒的马蹄在夜中显得格外明亮。
    江远骑着快马连夜赶路,终于来到了庄园之外。
    白日里翻阅卷宗,查看这些年来阳城之中悬而未破的灵异案件,想要借此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经过筛选,他选择了阳城东面快马半天路程的茶山。
    那个地方四年前开始闹鬼,最严重的时候,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在一夜间全部遇难。
    县衙派人调查过,夜巡卫也前去做过调查。结果不但没有查明原因,反而还死伤不少。
    最后只能在闹鬼的地界附近立碑警示,防止不知情的人误入。
    县衙调查的结果都记录在案,但是却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夜巡卫那边的调查结果或许更详细一些,但是江远并没有权限查看。
    从斐清泉的筵席离开之后,江远便从县衙领了一匹快马,马不停蹄地赶路数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这附近。
    此地居民以种植茶树为生,附近最大的一座庄园便在此地。
    江远翻身下马,来到朱红色的大门前,用力拍打着门环:
    “有人吗?快开门!”
    隔着门都能听到庄园内一阵响动,并且动静不小。
    很快,有人从门内厉声问道:
    “来者何人?”
    江远踢了大门两脚,高声回答:
    “官差办案!速速开门!”
    大门内沉默了一阵,跟着只听“吱呀”一声,大门终于被人大开。
    江远才得以看清,宅院内灯火通明,灯笼高挂,火把四举,一群青壮手持钢叉棍棒,纷纷指向江远。
    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他缩在青壮后面,冲着江远问道:
    “你是人是鬼?”
    江远踏进门内,怒声说道:
    “你瞎了吗?没看到......咦,蔡老板?”
    他这才发现,那个中年商人自己竟然认识。
    当初离开河神庙之后,正是遇上了这个蔡老板前往阳城送茶的车队,才搭了一趟顺风车。
    蔡老板定睛一望,疑惑地说到:
    “你是......江小兄弟?”
    江远哈哈笑道: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蔡老板,这不会就是你的庄园吧?”
    “正是,正是,”蔡老板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江远身上的制服,“这是捕头皂服,江小兄弟你......”
    江远回答道:
    “承蒙阳城中各位大人厚爱,我也弄了个捕头当当。”
    蔡老板听到这里一声惊呼:
    “啊!你就是那个新捕头江远?!”
    随着蔡老板的惊呼,一众青壮都是一惊,跟着纷纷后退一步。
    所有人好奇又敬畏地偷偷打量江远,同时窃窃私语:
    “这就是新捕头江远?看上去好年轻,就像是一个文弱书生一样,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可怕吗?”
    “人不能貌相!这个新捕头狠着呢!一上任就杀得阳城血流成河,今天听说大河帮的帮众就被杀了上百个!”
    “不仅狠辣,还不讲情面。人家大河帮帮主狄旭东不仅没有得罪过他,还送过他一套宅院和一个美女。结果呢,第二天就被这个新捕头找上门去,活活打死!”
    “我也听说了,先在都没有人敢给他送礼了,就是怕落得和狄旭东一样的下场。”
    “先在都传开了,他现在不仅号称阳城第一高手,还是阳城第一杀人狂魔!贪财好色,嗜杀成性!”
    ......
    如今江远的六识已经灵敏非凡,尽管人们将声音压得很低,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由得无比郁闷,几个时辰前筵席之上,周存剑不是说阳城百姓竞相奔走,传颂自己的功德吗?怎么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此时只听蔡老板冲着一帮青壮喝道:
    “你们干什么?快把家伙都收起来,这是官府的差爷,你们想要被抓进大牢吗?”
    一帮青壮吓得浑身一颤,匆匆把手里的刀枪棍棒仍在地上。
    蔡老板从青壮背后走上前来,满面讨好的笑容:
    “江捕头夤夜到此,不知道办的什么案子,需不需要鄙人帮忙啊?”
    江远没有回答,而是指着那帮青壮问道:
    “蔡老板,你们深夜如此持械警戒,不会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蔡老板和那帮青壮一听,纷纷吓得面如土色。
    如果真的被这个新捕头误以为他们在干不法勾当,那可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冤枉。
    当即蔡老板急忙对江远说道:
    “江捕头,县令蔡行才大人乃是鄙人堂兄,鄙人深受蔡大人时时教诲,又怎么敢做违法乱纪之事?这帮青壮,乃是鄙人请来的采茶客,在这采茶季节暂住在寒舍,可都是安分人呐!”
    说到这里,蔡老板的面上浮起恐惧:
    “至于为何我们如同惊弓之鸟,那是因为......府中遇到了晦气的事情......”
    这时,只听一名青壮说道:
    “那不是晦气的事!那是关乎人命的事情!”
    蔡老板听到这里,面色一恼,回头怒骂:
    “你们这帮泥腿子!那母子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我早就说过了将那对母子赶出去,死就死他们两个。你们偏偏要保,万一死更多人怎么办?先在你们瞅瞅,搞不好还要连累江捕头,到时候你们担当得起吗?”
    那名青壮脸色透露着倔强,他转过身来面对江远,然后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还请江捕头为我们做主!”
    瞬时,其余的青壮也纷纷跪下:
    “请江捕头做主!”
    蔡老板见状,气得直跺脚:
    “你们......你们......”
    江远无奈地问道:
    “到底是什么事?”
    蔡老板只能回答:
    “是这样的江捕头,出事的人是我庄园之中请来的采茶客,夫妻俩干活,同时带着个小孩。今天他们一家去走亲戚,晚上的时候,女人和小孩都回来了,男的却弄丢了。最重要的是......那小孩的身上带着鬼手印!”
    “鬼手印?”江远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遇到这种东西。
    蔡老板此时极为气恼:
    “江捕头您说,这不是进我家害人吗?我当场就想要把那母子赶出去!偏偏这帮泥腿子,就是要保下他们,还弄得我家戒备森严仿佛要作乱一样,导致江捕头差点误会。”
    江远眼睛一亮,出现了鬼手印,就会很快出现妖鬼。
    他当即高声对那帮青壮说道:
    “大家放心,本捕头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现在带我去看看那小孩!”
    一众青壮闻言纷纷大喜,他们站起身来分开一条道路,口中不断道谢。
    江远当即朝着院子深处走去,同时对蔡老板问道:
    “对了,这附近有个地方闹鬼,官府还立过碑,蔡老板可知道?”
    “知道知道!”蔡老板说道,“就在正南边,从我们这过去的话,也就一个时辰不到的路程。”
    江远的脚步陡然停住:
    “一个时辰......糟糕,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得走了!”
    当即江远扭身就要走。
    现在快要到寅时,一个时辰之后正值黎明前夕。如果等到天亮,那么凶地之处的妖鬼定然纷纷隐匿。
    此时留在这里处理那鬼手印,那么搞不好这一趟就白来了。
    要想探寻凶地,又得要等到入夜。
    现在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他又怎么浪费得起时间。
    他来这里,为的是快速提升实力,可不仅仅是为了杀一只妖鬼救一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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