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衷找出去就迷路了, 过了一个多月才找到石榴镇在哪里, 找到这家, 看面相就觉得是自己的亲戚。
    司马德宗学习的很快, 死后过了二十多年,他的神态就和相貌一样, 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不仅看不出是傻子, 还会说话呢!司马衷看到他时, 这人正在和弟弟和弟媳争论, 这位皇帝非常非常想去当鬼差:“我想看看人间什么样!我什么都记不得”一点印象都没有,根本不觉得自己曾经在人间活了三十多年……或者四十多年,我死的时候多大岁数?
    司马德文很担心亲自抚养大的哥哥, 这些年他教他读书写字,教他练剑,刚算是个成年人怎么就要跑了呢?“人间的工作危险,每天都要抓捕凶狠蛮横的恶鬼。左邻右舍都是普通本分或是温文尔雅的人,没有恶人,如今人间的世道这么乱,听说很多鬼差都会被杀人如麻的恶人魂魄打伤,我怕你受伤。”
    左邻右舍都跑出来看热闹,七嘴八舌的出主意,大部分都支持司马德宗:“为君王效力理所当然。”
    “你们兄弟俩的虽然好,可日子还长着呢,去当差赚得多。”
    “别提什么钱不钱的,我丈夫去当差可不是为了钱。”
    “原先不好,现在能偷偷殴打鬼魂呢。”
    司马德宗:“你看他们说得对。”
    气的司马德文头晕:我这个哥哥算是白养了。
    司马衷虽然不聪明,也知道不能过去问他‘你活着的时候真傻吗’。
    看着曾经的傻子得意自满的跑去以工作之名,游览人间风光,临行前嘱咐弟弟“我的俸禄都送到你这儿来,你帮我存一半。”
    司马德文恶狠狠:“我都给你花光了!”
    “先去慈幼院买两个馍去,让弟媳跟着学学。”
    司马衷回帝镇时又一次迷路了,觉得方向挺对,往前走就行了。走着走着渐渐远离人烟,眼前是一片荒芜光秃的草坪。有十几只羊羔在慢吞吞的吃草。
    有三个人在远处,席地而坐,一个人吹着羌笛,另一个在高声唱歌:“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歌声空旷高亢,声音传得很远。顺着声音找过去,看到是两个放牧的胡人,还有一个眼熟的女人。
    羊献容?!羊献容怎么会在这里!
    司马衷惊诧的驻足不前,羊献容看到他也有些惊恐,两人虽然距离只有两里地,死后却不曾见面,骤然相见令人百感交集又不知所措。
    随后,非常有默契的决定假装不认识,司马衷问了路,离开了。羊献容又买了一只二手小羊羔,拿回去给刘曜,刘曜非要试试两只羊在一起能下崽不。
    半个月后,刘邦不远千里赶过去抓住他:“好小子,你想赖账?”这家伙一出镇子就跑没影了!怎么着,你是舍不得这么些个东西,还是打算我自己去拿了东西之后,你再嚷嚷说我偷你东西?
    司马衷可感动坏了:“我迷路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刘邦那样良好的方向感,他站在荒野上转两圈就能找到目标,有不少人靠大路和地图前进,还有一些人能在路口的路标处迷路。
    回去之后把东西一一交付,司马衷这些年送出去很多东西,司马睿给他迁葬之后陪葬了不少好东西,给自己还记得的忠臣,嵇绍是其中最出名的一个,但其他还有一些人没给。
    送给卫瓘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卫瓘当初力劝废黜这蠢太子和太子妃,司马衷当时又生气又害怕,现在承认,老人家说得对,非常有远见。如果父亲听从他们的意见,他和我又何至于如此呢。
    杨艳杨芷都在前些年被带走清算,贾南风被抓走的更早,王元姬早去投胎。如今在帝镇中,只有他这最后一个司马家的人,他之前答应过母亲坚持在这里过衣食无忧的日子,不用去人间赌运气赌命。
    发了几年呆想起来了,我现在食言跑去投胎,她也不知道。
    卫瓘下班回家时,看到突然出现的大礼包和一封信,迷茫的打开一看,里面都是皇家用器。再看那封信,竟是司马衷所写。看完之后感慨良多,我是对的,非常正确,可我全家被矫诏灭门……纵观历史长河,看看我的同僚们,遭到这种事的人可真不少。
    卫玠回家时看到一向严肃且滴酒不沾的祖父竟然在喝酒,过去问明白情况,哭了。
    “坐下喝酒。”
    “忠臣总比明君多,有远见的人总被人杀。”
    不多时,卫瓘把醉死过去的孙子拖进卧室安置好,回来继续喝酒。
    ……
    刘启被老父亲和小美人还有不孝子一顿说服:“马明德都想去太史台了,帝镇里太无聊,她没事情可记。”
    “刘炟也去当了鬼差。”
    “刘备现在声名远扬,和高祖、惠帝并称三刘,地府之中极负盛名。”因为一个施舍钱财如佛经中讲的大菩萨一样,另一个则持有精妙绝伦鬼斧神工的机关小人,不仅可以高价卖掉,如果他高兴还可以把机关木人的面孔刻成其他样子。自从刘盈新做的金丝楠木木人搁在阎君殿之后,去阎君殿求见的富人们全都注意到了,都问去哪儿买。
    谁不想要一个手执武器的天神或是地府的那种虎头将领呢?不能动的神像有不少,能动能换姿势的很稀奇。
    甚至还有人要求定一尊佛陀,四肢可以活动的,能站在宝光前面,也能盘膝打坐的。小佛像便于随身携带,每日四时在工作之余顶礼膜拜,这样一尊佛像适合摆在佛堂中。
    炫富有两种,一种是买几尊不一样的神像,每天换着摆,显自己有。
    更高档的则是买一尊贵过十尊的神像,每天换姿势。
    刘盈也不明白订单为什么能排到后年去,累,且突然暴富。
    刘启终于被劝服了,去当判官时才惊闻自己之前的考试成绩被作废了,真是蛮不讲理,不就是二百年前考完不肯去当差吗?这就给废黜了?还得从新考?他嬴政还没登基呢,之前考过判官的人就都不认了?怎么地府改朝换代了?前前后后灭了几个秦国,这是又要复兴了?
    并不是在阎君殿前得知此事,故此刘彻还来得及抱住他不让他去找阎君吵架:“他们记性不好,总算忘了你过去的事,别去吵架。”
    甄姬:“陛下们的脾气可不算好,你们要是吵了起来,让我怎么办。”过两三百年忘了一件旧事也能算是记性不好吗?我看阎君们的记忆力很好,只是有时候宽宏大量。人一辈子也就一甲子时光,记了几个甲子也就够了。
    蔡文姬正在伏案写歌,听见门口吵嚷,出门来看了看:“怎么了?甄夫人?”
    “蔡夫人?”甄宓也很诧异:“这是招贤阁,你……哦。”招贤阁现在和另一个部门合并了,开始负责大部分直接任命的官员的初试和二试,像是那些有几十年工作经验,做过鬼卒的人要去当判官,可以直接由阎君审核,这种白身就想做官的,要在这里先考试,初试考识字和会写字否,二试考的是阴律的题目,到阎君面前用真实案例考试。
    蔡文姬微微一笑:“我在此处服侍父亲。”御用文人的工作非常清闲,当然来给父亲帮忙,还能一起读书和谈论政治,快乐,在这里的都是睿智细腻,善于识人,出口成章的人,相处非常愉快。
    刘启直接问她:“二百年前考成了判官,如今不认了?”本来就不愿意来。
    蔡文姬心说这人好凶,肃然道:“二百年间风云变幻,人间的国度生灭二十一家,地府只是略微改了一些法律,已经做了判官的人自是随时学习,未入仕的哪里晓得。”
    买了新版的《阴律》看了看,嗯,改动真不少。
    一考就考上了,刘恒特意从人间回来看他,伸手抚摸儿子:“阿启真是优秀啊!”
    和当前的人间相比,制造了七国之乱不算什么反正他们本来也要乱,削藩之前就要乱了。别的事也没什么,刚去粪坑地狱视察过的阎君再去肉酱地狱,那可是一点腥臭味儿都闻不到。虽然阎君从来不去那里视察。
    换个栗子,刚吃完酸辣粉,再吃醋溜豆芽,一点都不觉得酸……虽然现在还没有粉。
    刘启被摸的无可奈何,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工作,进判官厅之前指着刘彻:“下一个就是你。”
    刘彻负手望天假装没听见,心说我就不相信阎君的记性能差到这种程度,除非他离职了,不过卫子夫说,传闻中只有那位神仙阎君要离开,别人随着工作越来越轻松,不愿意离开呢。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刘启就因为两次坚定自己的意见,和城隍的争执上报到阎君这里,他又驳回阎君的建议,被召见。
    阎君很不高兴:“你这判官当的不遵守法度。徐羡之杀了刘裕的长子刘义符,次子刘义真,立了第三子刘义隆为帝。他杀人理应偿命,你不该擅自加刑。”
    刘启正要找他们辩论呢:“刘义符是一昏君不假,但他废了皇帝足以,以臣弑君是大逆不道,单这一项罪名就应该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要说起来徐羡之这个人,沉稳平和,谈吐间才华横溢,六十多岁的人,把世情看透把帝位玩弄于鼓掌之中,这可把刘启气坏了。当即把人打了一顿。鬼差还问呢:“你准是刘城隍和刘判官的亲戚。”
    阎君:“无间地狱那是佛教说法,没有这个地狱。不论是三千年五千年一万年,总有一个刑期。”
    朱砂痣阎君抬起头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才回了一趟师门,和小师妹聊了聊,被师父打了一顿,怎么就又有皇帝被杀了?谁?刘义符不是刚刚继位吗他干什么了?”
    别的阎君给他科普:“狎呢群小(保持不正当的男男关系并且有一些混乱),每天除了玩就是吃,还在华林苑里造了商店,汗衫短裤的跟人做生意。从来不理朝政。继位一年就被废了。刘裕留下的四个辅政大臣之中,除了檀道济之外的三人联合起来废帝。”
    曾被刘裕夸为玉人的谢晦机智勇敢,就是现在过分勇敢了。曾经帮着刘裕逼司马德文退位的傅亮现在也故技重施。
    “立上的新君刘义隆也不傻,现在在位第三年,地位稳固四海归心,就要治他们的罪。”
    嗑瓜子的阎君:“这倒不稀奇,换成是我,我也得杀他们。”多可怕啊,随便杀皇帝杀不称心但是占排名的先帝皇子,杀了人家两个哥哥,再向人家称臣,甭管关系好不好那也是一家人。
    朱砂痣阎君都惊呆了:“还有这种事?那你们吵吵什么呢?”
    猫蹲在妻子肩头,伸出猫爪按他肩膀:“你睡吧,没事。”
    刘启气的额头快要暴起青筋,问:“嬴政呢?难道他能容忍杀皇帝和杀庶民一样,都是一条人命换一甲子的地狱?”
    偷瓜子吃的阎君笑呵呵的告诉他:“阿政对此毫无异议,他当初就是这么做的。”
    嬴政此时又在休假呢。这次政变没给阎君增加多少工作量。
    收到影响最大的是刘裕,不到一年就死下来的长子,年轻力壮,有力气,善于骑射,通晓音乐,有屁用?
    刘裕从来没发现自己儿子这么傻……
    刘义符也很痛苦,早知道死后这么惨,我就好好执政了!几次闹事想逃走,刘裕揪着他去磨坊,让他看,冯跋现在不再拉磨,升任狱卒,那杀了他一百个儿子的冯弘在蒙着眼睛捆在架子上,被他抽打着转圈拉磨。
    冯跋对于抽打这臭弟弟充满狂热。
    被小帝镇中其他人呼为‘比水椎还好用的自动石碾子’。
    刘启和他们争论了一番,最终被阎君说服,好吧,魂魄是一样的。
    过了半个月,他又看到令人发指的案例,一个儿子为了夺取父亲迎娶的继妻、他自己的继母,竟然杀了父亲!
    “这样的畜生也能只判一甲子?这公平吗?这合理吗?就算地府不讲究礼法,也得有人性吧?父母养育之恩他不顾,伦理纲常也不要?地府这样轻判就是在助长这种行为!”
    阎君们正在啃螃蟹:“我觉得合理。”
    “我也觉得合理。”
    “助长个屁,我们怎么判人间知道吗?他们还以为请僧道做法就能消除罪过呢!”
    “地狱的轻重不同,他这样的罪犯有粪坑地狱,泡六十年足够入味”
    “你别说话!吃东西呢!”
    这正是吕雉送来的螃蟹,作为阎君夫人,她和其他人都每个月送一两次食物过来慰劳丈夫。
    人间流行用盐和酒糟、糖、醋腌制活螃蟹,腌好之后可以生吃,如果矫情也可以蒸熟了再吃,但风味会损失很多。
    地狱的悲惨程度并不相同,折磨肉体的,折磨精神的,还有像黑水潭地狱那样不疼不痒没声音不能动弹就是窒息咕嘟咕嘟咕嘟的地狱。对应的正是不同程度的罪行。
    阎君们和他沟通探讨了抠两只螃蟹的时间,刘启的理智认为他们说得对,但心里不能接受。只好愤愤的离开了,本打算去找螃蟹吃,又被人拦了回去。判官现在有下班时间,有休假,但在工作期间禁止离开。
    某一位阎君看着眼前巴掌大的螃蟹,一拍桌子:“这太小了!”
    “这不小了,当年周天子八珍那个螃蟹,才真小。”
    “蟹酱就叫蟹酱好了,非要叫胥,小官也叫胥。那时候我特别想问伍子胥,他名字里那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们应该让各地山神河神湖神进贡山珍海味,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捞点螃蟹、胖头鱼也不算什么。”
    神仙阎君依然是不吃东西的,托着腮在旁边以蜗牛的速度阅读文书,坏心眼的出主意:“你们去海里找一只那么大个儿的螃蟹来就够吃了,一只够八个人吃。”
    阎君当即派人去,不多时,扛回来一只足有四五岁小孩大小的螃蟹,那大钳子大爪子,看起来就非常粗壮。
    用一缸糖、一缸醋、一坛酒和三斤盐腌制起来,三天后,这大螃蟹第一百零八次越狱,又被鬼卒用木棍戳了回去。大木盆周围全是扑腾出来的调料,大螃蟹伸伸腿就能翻出去。
    这螃蟹在调料里养了好几天,就是醉不死,他站起来就喝不着调料和酒,最后不忍心看它饿死,让鬼差索命,抓走他的魂魄。
    至于味道吗,自然是不尽如人意。
    ……
    人间三十年间,两个国家换了好几个皇帝,北魏继续去母留子。
    事实证明,杀掉太子的亲妈并不耽误皇后升任皇太后之后指手画脚,皇帝也会很依赖乳母。其他朝代的皇帝继位时,还有母亲陪伴在宫中,只有他们是年少且铁定的父母双亡。
    拓跋焘虽然小名佛狸,但整顿佛教时毫不手软,小名是父亲起的,他信了改良版的五斗米教,并自称为太平真君。某地谋反时,寺庙中藏有兵器,他差点灭了这寺庙,转脸就要求五十岁一下的和尚全部还俗服兵役!拆毁寺庙,收回所有金银。太子很反对这一点,却无可奈何。
    嬴政欣慰极了:“是个聪明人。”他没拿到具体数字,抓出来的壮丁应该有数万人。但不该让这些人去打仗,他们临阵倒戈会损失惨重,应当让他们去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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