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无名。
    只因肤色泛黄,而被称之为黄膘马。
    与项羽胯下的乌锥马、与汉时的汗血马、三国时的名马赤兔、爪黄飞电相比,李原的坐骑很普通,不论从脚力、还是神骏等方面衡量,都无法与诸多的名马相提并论。
    但这一切比较,都不能遮盖李原对它的感情。
    从白马之战时相识,四年过去了,李原与这匹渐渐老去的黄膘马一起渡过了峥嵘艰难的岁月,这就象一个在你落魄创业时不离不弃的好兄弟,虽然在一路前行的过程中,渐渐的气喘嘘嘘思想和能力都跟不上趟了,但感情还在,铁甲依旧在。
    如今,黄膘马无助的躺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它体内的热量让它连头也支撑不起,间或,失血之后的马腿会不自禁的牵动几下,让人还能感受到它生命的流逝。
    老马识途。
    一匹有灵姓的战马,同时也能够在主人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如果刚才不是黄膘马的通灵,李原就算能够躲过利苍的一刺,也会被短匕在身上再留一次记号,而多次反复的受伤对人的身体是很致命的,在病痛刚刚离开不久李原若是再躺下的话,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预料。
    李原眸子带红,只是怔怔的蹲在黄膘马的跟前,他用双手轻抚这个救了自己,却逐渐流血快干了的老伙计、老朋友,只希望能用这种方式,让陪伴了自己四年的“朋友”最后的一程少一些痛苦。
    ——。
    有人当街行刺。
    围观和欢迎的人群大惊之下,开始相互挤踏四散奔逃,其中,也有几个血气方刚的秦人手里提着根木棒,瞪大眼睛想要寻找刺客,也好在神侯面前立一回大功,但转眼就在忙乱之中失去了目标。
    利苍一刺不成。
    跃起的身体重重的跌落于地上,“吱喀——!”一声,左臂上剧烈的疼痛传来,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糟了!”利苍脸色一阵发白,人倒霉时喝口凉水都塞牙,这行刺无果也就罢了,没想到在翻滚之中手臂也折了。
    “李贼,莫非真的是真命天子,要不,怎么连马都懂得救主?”利苍惶惶然忍住疼痛,处于绝望和惊慌之中的他已经辩不清方向,只知道往人最多的地方滚去。
    阎乐双足扎于地上。
    一动不动的紧紧的盯着那一道在地上不停滚动的黑影,当它越来越靠近自己时,阎乐在下意识中,将孩子塞到了身旁的妻子手里,飞快的随手艹起一根挑担的木棒。
    “噼啪!噼啪!”
    响声结实有力。
    木棒重重的砸落在利苍的身体上,有一种痛快淋漓的畅快。
    阎乐游侠各处,与墨家的高手多次交手,在个人的武力上,比没了一只手的利苍要强了许多,而更重要的是,利苍此时只想逃窜,根本没有与阎乐这样一个斜刺里杀将出来的庄稼汉拼命的念头。
    杀李原是扬名,杀一个农夫算什么?
    利苍却不知,面前的这个农夫曾经是秦国有数的杀人狂,咸阳令阎乐。
    虐人。
    是有瘾的。
    阎乐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象今天这样的痛快了。而被痛打的利苍此时,却是被打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接二连三的重击更让他的肋骨被生生的打断了好几根,等到李原的亲兵赶过来时,利苍已经被阎乐打得满身是伤,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利苍受擒。
    自有亲兵甲士,将这个功败垂成的刺客押解下去,等待他的是生不如死的严刑拷打,而想要好好的死的话,就只有如实交待。
    “这位壮士,神侯那边有请。”好不容易等到阎乐停歇下来,亲兵连忙上前,面前的阎乐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不要说这些年轻的士兵,就是曾经见到过阎乐的人,只怕也认不出面前的这见义勇为的壮士,是他们曾经的对手。
    “阎——,小民参见神侯。”在亲兵警惕和敬重的目光注视下,阎乐来到李原的跟前。
    李原将目光从黄膘马上移开,投向阎乐:“阎将军,李某要多谢方才出手相助,擒获刺客。”
    “闲云野鹤,不敢当将军两个字,乐只是做了一个秦人应做的事情罢了,只可惜,技艺荒废多时,反应还是慢了。”阎乐脸上一红,淡然道。
    “不然,以阎将军的能为,当我大秦一将军,绰绰有余,将军与其在乡野隐居独处,不如留有用之身为国效力,如何?”李原劝说道。
    秦国,百废待兴。
    对人才的渴求十分强烈。
    曾经的对手。
    不一定就永远是对手。
    阎乐现在只是一个隐居的秦人,他的心里估计也没有为赵高、赵蓉等负心之人复仇的想法,既然如此,那劝说阎乐出山自然合情合理。
    阎乐听李原这么一说,转头看向穿着打补丁布衣的妻儿,默然良久,艰声道:“乐闲在惯了,对朝廷为官的那些东西皆忘了。所以,只怕担不起重托。”
    “爹爹说谎,爹爹晚上还看书呢!”妞妞挣扎着,从母亲怀里下来,然后迈着两条小短腿,朝着阎乐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
    瞧着扎着两条冲天辫子的可爱小女儿,阎乐眸中尽是溺爱,尽管女儿无意中的童言说破了阎乐的慌话,他却似乎不以为意。
    “阎将军好好考虑一番,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妻儿的以后多多考量,若是改变了主意,就到长安城的神武侯府上留书。”李原一边说着,一边抱起一步踏空快要跌倒的阎妞妞。
    奔跑中的小女孩显然对这个陌生出现的叔叔感到惊讶,只瞪着乌溜溜的一对杏眼紧盯着李原。
    “呜,不许说我爹爹坏话,妞妞不许。”小姑娘嘴巴动了动,然后,一双肉乎乎的小手紧紧的握着小拳,冲着李原挥动起来。
    跟在后面的阎氏被小妞妞这一番“斩钉截铁”的警告吓得心足无措,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就是再无知的村妇也已然明白,阎氏能够嫁给阎乐,自然不会真的没有见识。
    帝王怒。
    血流千里。
    婴儿止哭。
    阎氏是真怕李原动怒,将自家的小女给摔到地上,或者直接要了阎妞妞的小命,相比较之下,阎乐尽管心中也有担忧,但在面上还是表现的很平静,至少,在他的认识里,李原并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连三岁小儿也要杀的人。
    孩子是最可爱的。
    孩子也是国家的未来,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李原当然不会跟一个三岁小儿去争执什么,说实话,阎妞妞生气的样子还是相当可爱的,这倒让一直以来没有孩子的李原有点羡慕起来。
    “赢玉漱、顾芸娘、还是辛追先中奖,第一个到是有可能,如果赢玉漱愿意公开关系的话,第二个还没有名正言顺,顾芸娘顶多同意抱一抱,解一解相思之苦,第三个辛小娘,实在太幼了点,还下不去手。”
    相濡以沫。
    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是一种幸福。
    对地位显赫,掌握着一国子民生杀予夺大权的人来说,是一种奢望。
    李原的身边,不是没有女人,也不是不能生孩子,但是一想到各个子女关于继承权上演你死我夺的宫杀大戏,李原就感到不寒而栗。
    赢玉漱希望能生下一个儿子,继承赢氏皇族的血缘,从而继承秦国的皇帝宝座;顾芸娘希望有一个孩子,能够唯系牢自己与李原之间那一份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温暖感觉,希望能在未来有一个依靠。
    而辛追,则还没有想的那么远,充其量她只是对李原有那么一点的期望,那么一点的憧憬。
    当地位越来越高,当山盟海誓成为云烟,当身边的女人或多或少的被各种人、各种隐藏的势力左右时,李原感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
    “叔叔怎么哭了,叔叔大人了,不能哭的,爹爹说只有小孩子才能哭。”阎妞妞大声的叫道。
    “这孩子,很可爱,有空的时候,带她到长安来。”被阎妞妞这么个孩子清澈无比的眼神盯着,李原连忙收拾起泛红的眼眸,将阎妞妞递到阎氏的手里。
    经过一番的折腾,李原的车驾再一次向东行进,这一次,护卫的亲兵再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沿途的官员百姓也早早的得了命令,不要再在神武侯行进的路上拦路表示感谢,若是还不听的话,郡府会直接出动郡兵加以抓捕。
    秦新历四年,春。
    李原终于完成了长达二个多月的对秦国东部、北部、西北部边郡各处的巡视,这一次的巡视也是在正式的向秦国的百姓宣告,大秦新的掌权者已经产生了,秦国在李原的带领下,也将开始走上复兴强国的新时代。
    天高云阔。
    云卷云舒。
    春天的脚步伴着秦军新一轮的厉兵秣马而开始,在接二连三被刘邦的小动作而袭扰之后,李原一回到咸阳,就发布了讨刘檄文和全国动员令,一场针对歼灭汉王刘邦势力的战役即将开响。
    长史府一片忙碌,从咸阳到武关的褒斜道,一队队运送辎重的车队来来往往,而在汉中郡的武关,秦国的新任大将军韩信早已迫不及待,五万秦军将士整军备战,只等来自咸阳的一声令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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