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色的华须从大地上生长,只一刹那,就将天地渲染成金光万丈,犹如真正的仙宫神国,金碧辉煌中透着无言的肃穆。
    但这种人为的景象里,却潜藏着令人恐惧的杀戮。
    幽冥的门徒一瞬间被刺穿无数!
    鲜血溅起长空,同一时间,梦思仙的剑脱手,只听她念道:“步步生莲,心心观花,剑剑往生,如色轮劫,不念亦不悔,祭!”
    剑花祭!
    错那之间,血公子瞳孔中闪过一丝骇然,惊呼出言:“号称最接近仙道术的剑决,怎么可能…啊!”
    他的话才落下,天地之间便荡起层层剑轮,如万花齐落,乱花渐欲迷人眼,这一片倾国之色里,却尽是剑剑杀机。
    剑既为祭,又为心观花,自然是心如花开万剑祭命!
    两相合击!
    只是天地之间光阴眨一眨眼,场中的幽冥门徒便被清空了一半,无数的哀嚎伴随着鲜血淋满天空,血肉伴随着残骨在光和剑中飘摇。
    血公子和邪公子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暴怒的祭起法宝和各自的神通手段。
    “逆转宝瓶印!”
    “黄泉天河阵!”
    不得不说,两人都是一时豪杰,人道修士里几乎可以称尊,年轻一代中更是所向无敌,但也要看他们对上的是什么人,千寻和梦思仙的联手岂是普通的皇境高手可以抗衡的?
    他们纵然强大,也因为失去了先机,只能落下被动抵御的下场,匆匆出手,只来得及救回一小撮的弟子,而此时神剑宗和万道联盟的精英弟子尚未出手呢,然而最让他们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老狼头一声大吼,率先挥动巨棒加入战场。
    见状,万道联盟的弟子纷纷纵身而起。
    一瞬间,如无穷雨滴投入湖心,咣咣声不绝于耳。
    “小忆,到了这样的光景,你还不动手!”
    所有人都认定冥地不会有翻盘的机会,因为在这样的火力下,没有任何人道领域的生灵可以支撑下来,然而邪公子突然朝颜忆南所在的方向怒吼一声,却让万道联盟的精英弟子心头浮上一丝阴霾。
    难道…还有翻盘的机会不可?
    “不…我不能这样做,他们会死的!”出乎意料,颜忆
    南的话竟然证实了这一点。
    她真的有底牌!
    千寻和梦思仙纷纷动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步,但仍有人不信,老狼头哼道:“有什么手段即管使出来,你个道庭的叛逆,万道联盟的耻辱,哼…老子我长这么大,可不是吃素的,会被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的区区几句话吓唬到,神剑宗的儿郎们,接着给我上呀!”
    他属于打起仗来就不要命的那种,别说根本不信颜忆南有底牌,便是她真的有,也是要打过再说。
    眼看万道联盟这一方输出再次放大,血公子终于坐不住了,朝邪公子怒吼道:“该死的,你之前不是一再保证不会有问题的么?”
    “世事如棋,怎么可能步步为我所算。”
    邪公子也很愤怒,但是这时候却知道不能乱,他一边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一边朝颜忆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小忆,你这是何苦呢?他们早就不把你当道庭门人了,巫策之前对你的态度如何,你都忘记了?就算你忘记,我也不会忘,他句句诛心,那么伤害你,难道我不痛苦么?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你也为我想想,我邪公子这一生都无法容忍这种屈辱,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被他人唾骂,却无能为力。”
    他脸上浮现出真正的悲痛,看起来似万剑穿心:“小忆
    ,我们要一雪前耻呀,难道你真的想让巫策看轻么?你不想证明自己么?你不想让这世道看看,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么!”
    “道庭,万劫海,琴宫…他们什么都不是,只要你祭起这一件秘器,今时今日过后,谁敢小看我们?到时候,王图霸业,万里江山,你想要什么样的光景没有,甚至…待三界定鼎,你想让这些愚蠢的轻视过你,憎恶过的人活过来,也只是一点首的事儿罢了。”
    不得不说冥界的人天生就会蛊惑,渡生灵而成死物是他们的拿手本事,邪公子此时口绽莲花,直接就让心智不坚定的颜忆南动摇起来了。
    “我…我,可是我爹是道庭的人。”
    “我不论怎样,我这一生也烙印着仙隐,我不能这样做,小邪,求求你,我不可以。”
    “没有不可以,难道你想我死么?”邪公子一声大吼,竟夹杂着鬼道的天音蛊惑秘法。
    此言一出,千寻和梦思仙就知道糟了!
    果不其然,颜忆南最后坚守的心阵彻底崩溃,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同一时间,一颗圆坨坨的金光宝珠从她的口中飞出,落在掌心上。
    错那,天地惊变,万灵之气退避,所有人都失去了对灵气的感应。
    整片万仙观,赫然处在一片禁仙区域之中!
    “怎么可能?”
    禁仙区域,顾名思义便是禁止一切术法,掐断灵气的流动通道,让修仙士和凡人一样,只拥有真实的体魄,而失去强大的手段。
    这无疑是致命的!
    故而…此珠一出,便有人哗然色变,惊怒交加道:“该死的,这是界祭珠,远古心灯道人的魂宝,原来不是敬奉在莲花观么,十万年都未曾出世!”
    界祭珠!
    生定灭渡,最狠最戾最绝之物,是远古心灯道人燃尽一生命火融嗜灵珠而成,拥有封禁一界,灭祭一世的伟力,十分的可怕。
    这东西原是禁忌,纵是仙隐人道之物,也被莲花观封在观内,世代以【黄亭经】洗练,就是期望有朝一日洗去劫气,回复界祭珠的原性。
    虽如此一来,威力会有所下降,但总好过有朝一日会落在异族手中,转过头来针对人族为好。
    可是任仙隐无穷势力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这一颗珠子早在七年前,便被莲花观当代首徒封不敌,赠送给了颜忆南,与之附带的还有一纸聘书。
    这中间的关系倒也不复杂,莲花观在远古时代便有大名,后来虽然蒙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封境天,便开始与世隔绝,中途也就和道庭一脉交好,一百年前,莲花观观主静智道尊更和刑徒为莫逆之交。
    因为这一层关系,莲花观对颜忆南便颇为照顾,后来更有意促成首徒封不敌和她的婚事,这才有了以【界祭珠】为聘一事。
    只是这东西说到底也是莲花观借给她的,此时拿出来对付仙隐人界中人,日后这一层因果之劫,莲花观亦要被算进去。
    “该死你,你敢!”老狼头又惊又怒,握着狼牙棒的手都在颤抖:“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亲眼见到这浩瀚山海在道主殿下的治理下蒸蒸日上,生灵得以安居,律法得以重定,隐隐有盛世之像,这有多么的不容易,你身为道庭的大师姐,不想着辅佐道主,和邪门鬼道混在一起也就罢了,现在竟要转过头来对付自己人。”
    “好啊,老子的头就在这儿,我们人道男儿的首级全在这里,你今天只需要捏下这一颗界祭珠,整片万仙观都会化作飞灰,大不了我们大家一起死!”
    颜忆南的娇躯颤抖着,美丽的容颜上写满了憔悴和痛苦。
    她不知道,为什么谁都要逼她,明明王图霸业是男人的事情,为什么总要牵扯上她,如果命运许可,她真的宁愿做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在凡人国度生活个短暂的百年,一眨眼便是黄土,中间至少体会过酸甜苦辣,柴米油盐,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仙道。
    总好过现在腹背受敌,举世皆对。
    “我有退路么?”她恨欲狂,仰头看天,远处的邪公子嘴唇动了动,却出奇的没有说话。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十指已然掐进了指尖,这说明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上平静。
    一个男人最无能的体现,也无非是利用一个女人去完成自己的目的。
    不论这个目的有多么美丽的辞藻装饰,它的本质仍然充满了丑陋和阴暗,这就是邪公子心中的愧疚和不平衡,他将这一切视作拜巫策所赐。
    界祭珠悬浮在颜忆南的穹顶,随着她情绪的起伏时而暗淡,时而华光大作,频临爆发。
    场中,所有人的眼睛都凝视在这合一颗珠子上,心,高高的撅起,无法落下。
    从来没有这一刻,他们感到命运是如此的荒唐,生死之间,竟系于一个女子身上。
    天空中落下两道光芒,庙外走入灵星和洪富贵。
    他们环视了一圈场中,最后目光落在颜忆南身上,摇头叹息道:“你还是不明白,巫策只怪你所爱非人,所托非心,而从来没有想过你不再是他的师姐,你知道么?对他那样骄傲自负的人而言,你犯的很多错误,其实比他自己犯错更难以接受。”
    “我曾经便听他说起过,师尊这一生,虽不言遗憾,也不言悔恨,但总有牵挂在心,一卷易经解得开万般因果,唯独放不下心中执念,他的执念就是我的师姐,作为他的弟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总是要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颜忆南渐渐平静下来,有些恢复理智。
    一边的邪公子立即变色道:“小忆,休要听他们胡说,这群人最为狡诈,用言语蛊惑人心而己,无非忌惮界祭珠,你清楚的,你已经背叛了道庭,这就是结果!”
    “住口,我们道门的事何时轮得到你呱噪,邪公子,你记住你的身份,不过是地府的一条狗。”洪富贵一如既往,本色演出,极是毒舌。
    场中的人暗暗捏了一把汗,心道:你大爷的,现在界祭珠在那个疯婆子手上,而这家伙看起来是能做疯婆子主的人,你至于说话这么冲么!
    不过话已出口,他们也只能将心提起,只待临死前多看几眼这世道。
    界祭珠下,万般生灵尽是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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